沖明目光帶著寒氣，江小棠被他盯得心裡發毛。
不愧是練劍的，眼神也跟劍一樣利。
「師兄。」宋天衍喚。
沖明立刻換個人瞪：「我還沒說你，帶人回來，不知道教規矩嗎？」
宋天衍收聲。
沖明收回目光，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江小棠往宋天衍看去，不料正好和他視線對個正著。
宋天衍無奈地攤攤手。
看樣子，玉虛宮的師門規矩很嚴，宋天衍這個當師弟的，只能乖乖聽訓。
長長的山谷走到頭，視野忽然開闊起來，江小棠不由驚呼：「哇……」
他們站在懸崖邊上，前方是一片遼闊的盆地。盆地之中，用遼闊這個詞好像有點奇怪，但江小棠第一時間浮現在腦海的，確實就是這個詞。
這是十萬大山中難得的一片開闊盆地，從懸崖下綿延過去，花草、仙禽、小溪，連綿不盡。遠處的青山，都成了水墨畫中的寫意一筆，帶著朦朧的美麗。
宋天衍揮手一招，一隻體形肥碩的仙鶴落在他們面前，上面居然還有小小的鞍具。
他示意江小棠爬上去，說道：「不能飛行之前，以仙鶴代步。」
有了幾天乘坐飛劍的經驗，江小棠穩穩地坐在仙鶴的背上。
仙鶴張開翅膀，飛了起來。
青山碧水之間，山風特別清冽，江小棠只覺得胸中郁氣全消。
仙鶴在空中打了個轉，落了下去。
江小棠從仙鶴背上爬下，沖明和宋天衍正好落下。
他們身側，矗立著一根華表，上面古老的符文，標示著玉虛宮悠長的歷史。
華表之後，便是玉虛宮的宮門。宮門並不華麗，但那從上古穿越而來的蒼茫滄桑之感，比任何華麗的雕刻都要傲氣凌人。
幾名道童從宮門出來，恭恭敬敬地稽首：「沖明師叔，沖塵師叔。」
沖明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率先進了宮門：「掌教真人在嗎？」
「回師叔，掌教真人已經在等兩位師叔了。」
一行人穿過中庭，來到西配殿。
宋天衍轉頭，對江小棠道：「你先留在這。」
江小棠答應一聲，學著這些道童的樣子，規規矩矩地站到門側。
沖明和宋天衍進去，沒有傳出半點聲音。江小棠想，這宮殿應該有什麼玄妙之處，把聲音隔絕了吧？
百無賴聊地想著，忽然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抬起頭，對著那幾名道童一笑。
那幾名道童正偷偷打量她，被她正大光明地這麼一笑，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們的年紀大概在十歲到十三、四歲之間，正好與江小棠相當。
其中一名膽子大些的，小聲問：「這位道友，你是沖明師叔帶回來的弟子嗎？」
江小棠搖搖頭：「帶我回來的是沖塵師叔。」
「啊，是沖塵師叔！」幾名道童都很驚訝，其中一人酸溜溜地道，「沖塵師叔從來不往師門帶弟子，道友真是好機緣，資質一定很出色。」
江小棠露出個有點羞澀的笑：「這位師兄客氣了，其實，我只是運氣好，正好幫了沖塵師叔。沖塵師叔說，他不欠人情，所以帶我回來，算是還人情。要論資質，我哪裡比得過諸位師兄，你們才是真才實學……」
幾名道童心情大好，他們都還是孩子，都喜歡被人誇獎。
江小棠見狀，心裡暗暗有了主意。宋天衍帶她回來，不可能以後時時幫著她，在玉虛宮立足，還要靠她自己。聽定真的說法，這些道童能被直接帶來本觀，資質肯定都很好，她首要的問題是融入他們，而不是得罪他們。
這麼想說，她又說：「我才剛剛入道，資質也不好，許多事情都不懂，以後還要諸位師兄多多關照呢！」
幾名道童面露得意之色，尤其是那幾個年紀小的。
等到宋天衍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幾個道童圍著江小棠的熱鬧情景。
玉虛宮門規森嚴，他們還算收斂，壓低了聲音小心地說話，可往嘴裡塞牛肉乾的動作，一點也不慢。
看到他出來，幾名道童連忙把牛肉乾往嘴裡一塞，拚命嚥下去，一副心虛的表情：「沖塵師叔。」
宋天衍面上一本正經，點了點頭，對江小棠說：「掌教真人要見你，進來吧。」
江小棠小心地應了聲，跟隨著宋天衍跨進西配殿。
大殿極高，肅然的氣氛感染了江小棠，她不敢隨意張望，老老實實地眼觀鼻鼻觀心，跟著宋天衍到了偏殿。
偏殿內，上首擺了幾個厚厚的蒲團，坐著幾個道人。
這幾個道人，有的年青，有的年老，不一而足。
坐在最中間的那個，黑髮黑鬚，五官端正，威儀比沖明還盛。
江小棠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乾脆行了個道禮，說：「江小棠見過各位前輩。」
數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讓江小棠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甚至連心裡的秘密，都有衝動把它說出來。
還好她極力忍住了，才沒有出醜。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幾秒鐘，這種被窺伺的感覺消失了。一個溫和的女聲響起：「孩子，過來讓貧道瞧瞧。」
江小棠抬起頭，發現說話的是一個道姑。乍看之下，覺得她可能有三四十歲了，細看又發現，她臉上一絲皺紋也沒有，可能就二十出頭。
她望向宋天衍，見他微微點了點頭，放寬心，往那道姑走去。
等她走到面前，道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手指搭在她的脈上，微微閉起眼。
江小棠焦灼地等待著。她猜到，這道姑八成是在測試她的資質，看她斷裂的靈根有沒有救……
她內心默默地祈禱，希望老天對自己仁慈一點。
許久，道姑睜開眼，放開她的手，歎息一聲。
「希寧師叔，怎麼樣？」宋天衍問。
道姑希寧看著江小棠，目光充滿了憐憫：「二品靈根，偏向木系，倘若不是靈根斷裂，我倒想收她為徒。」
江小棠心裡「咯登」一下，來不及為自己原先的資質歡喜，心就墮入了深谷。希寧的意思是，她的靈根無法挽救，所以不能收她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