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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一 初見 第二章 孤兒仔 文 / 顏墨白

    從回憶中跳脫出來的時候,傅穎才發覺,自己竟然就這麼發呆了一天,除了沉浸在過往的傷感裡自艾自憐以外,什麼也沒有做。

    夕陽拒絕了地平線的挽留,慢慢地隱入了海天相交那一處細縫中去了。霞光滿天,漸變漸深的紅色將遠處的天際都給染上暖暖的色彩。

    只是,這般絢爛的暖色,終究不會久留,緩緩淡去的色彩,為天幕披上黑色的大衣,也將陰冷播灑向塵世,為奢靡的夜生活,還有那些見不得光的晦暗罪惡,穿上了遮掩的紗衣。

    靜靜站在窗台上,斂下眼瞼看著底下為生活忙碌奔波的人們,她平靜的眼裡無波,任由冷風吹起縷縷墨發,也不願浪費任何心神去管束它。

    細長的桃花眼如同沒有靈魂的洋娃娃那美麗大眼一般死寂,冷淡地看著人們走來走去,爭吵不休,痛斥著世間的種種不平,然後,回以涼薄悲慼的冷笑。

    唯有時不時將手中的杯子移至唇邊,輕抿幾口杯中微溫的清茶,用如此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昭示著,她還是個活人。

    只是,那泛冷的笑意,究竟嘲笑的,是看不透的世人,還是形如行屍走肉的自己呢?或許……兩者皆有吧。

    無人知曉,一個與地球雷同度極高的星球,一個熱鬧繁華的城市,一個支離破碎、已不能稱之為家的家庭,以海納百川的心胸,收留了這樣一個孤寂的靈魂。

    而她,在這裡生活了十九年,終究還是放不下心底的苦痛,割捨不掉曾經給予她溫暖的感情,一個人孤獨地生活在這間單人公寓裡,抱守著寂寞與心底的痛,殘度餘生,最終將被孤寂啃食乾淨。

    記憶飄浮到三年前,那時候的她剛剛回國,但是,她並沒有在出國前所居住的那個家裡久住,而是暫住了三天。在此期間,她讓發小幫她找了一處安靜的簡單公寓,然後便拿著自己簡單的行李,直接搬了進去。

    但是因為爺爺的堅持,她只能答應每個星期六晚上,回去那個所謂的家裡吃飯,陪陪他,但也只是僅此而已。

    家,曾經是多麼溫暖的字眼。只是,她傅穎還有家嗎?

    那裡是被小三兒霸佔的傅家,是逼死她媽媽的地方,是她噩夢的根源。對她而言,那裡只是住著一個疼她寵她的老人,是她為了探望他不得不去的地方,僅此而已。

    能被搶走的爸爸,不算爸爸;能被鳩佔鵲巢的家,不算家。她是這樣跟她的發小說的。

    不是她故意耍脾氣不回去,而是那個地方,她只是住了一年,之後就去了a國,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看起來很威嚴,卻對她傾盡慈愛的爺爺。還有,勉為其難可以稱之為爸爸,卻一年都見不到兩次面的男人。

    連續三天,傅穎都躲在房間裡當奼女,但是三餐飯桌上夾槍帶棍的諷刺,讓她食不下嚥。一字一句都在提醒著她,這個家,早已沒有她的位置。

    至於那個所謂的父親,直往她身上傾注殷切的眼神,讓她幾欲作嘔,恨不得撕開自己平靜面容下的暴虐,大聲質問他可否不要在她吃飯的時候,故意擺出此等姿態寒滲人?

    最後一天的聚餐,傅穎終於收起了自己頹廢的死魚眼,正眼打量了下那對極品母女。

    果然啊,小三兒就是小三兒,生出來的女兒也是一副,呃……風塵女子的模樣。小時候那匆匆一瞥,倒還沒看出什麼,長大了瞧仔細了,差點兒沒讓她噴飯。

    尤其是在她翹著蘭花指給那個男人夾菜顯示慇勤體貼,那嗲聲嗲氣的語調,真的讓她以為是那個什麼女優附身了,而服侍的對象,赫然就是那個男人。

    真的好奇,他每天都對著兩頭千年狐狸精附身體,怎麼就沒被吸乾元氣呢?

    秉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傅穎低著頭戳著飯碗,忍著不讓自己爆笑出來,免得嚇壞了爺爺的小心臟就不好了。

    三天的時間,再加上這些年在國外,發小們很八卦地打探著那對母女的消息,足夠讓傅穎瞭解她想要的信息了。不過說起來,她還真得感謝一下某些人那自以為傲的炫耀行徑呢!

    只是,傅穎不知道是該說她無知好呢,還是說她張揚過頭了。難道她沒有聽說過這也一句話嗎?

    一個優雅的女人,是從不需要向別人炫耀她擁有的服飾多麼名貴,學歷多麼驚人,事業多麼成功的。那些東西,只能為她增添榮光,卻不能提升一絲一毫的氣質。

    氣質,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從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就能夠看得到,勿須說明。

    吃完飯,傅穎在發小家裡坐了一小會兒,然後就搭他們的順風車回了自己的公寓,不顧爺爺的挽留,還有那個男人臉上難掩的落寞。

    十九年前,他可以為了個小三兒,逼死了她的媽媽,狠心要將她送出國,十九年後,他真的不必擺出如此悔恨的神情。

    真的,不必了!因為,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當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仔,一如前兩世。

    沒有人知道,十九年前,一個叫做傅穎的小女孩,在看到自己媽媽跳樓死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滿地的鮮血將年幼的她給嚇傻了,從而換來了她的重生。

    第二次重生,她已經失去了新鮮感,沉寂的心,如同垂暮的老人,不堪一擊。所以,她在心裡築起了重重的堡壘,來保護自己脆弱的心。

    前一世,當她以為南宮寒出事了,腦子發熱跑去救他,就這樣死在爆炸裡,應該,算是很慘烈吧!罷了,也算是還了他的情了。只是以後,她再也不會去碰愛情這種東西了。

    曾經她以為,她跟南宮寒可以白頭到老,一輩子就那樣鬧騰鬧騰,幸福地過;曾經她以為,或許愛情並不像她想像中那麼殘酷,或許南宮寒是不同的,可以試試。

    可是,老天爺用殘酷的現實來給她做了一道證明題,愛情是毒,甜到憂傷,真的,不可以碰的。

    再美麗的愛情,還是抵不過流言蜚語,抵不過彼此心底的不信任。當那層美麗的糖衣被撕去的時候,疼的,往往都是投入真感情的人。

    走得最急的,往往是最美的風景;傷人最深的,往往都是最真的感情。親情如是,友情如是,愛情,亦如是。

    絕望心死的紀顏,一進入傅穎的身體,便看到一個跟自己一樣悲劇的女人,這具身體的親生母親。

    因為懂她的苦,懂她的痛,紀顏什麼也沒做,就這樣平靜地送她走過人生最後一程。

    有時候,也許死去的人,才是真正得到解脫的,而活著的人,卻要飽受死者帶來的傷痛,痛苦一生。當然,痛的不會是她現在的掛名父親,而是她的外祖父小舅舅,還有她。

    小小的靈魂雖然消失了,卻殘留了一絲對於媽媽的真摯情感,讓她在聽到那句「穎兒,媽媽愛你……對不起」時,落下這十九年來第一滴淚,也是最後一滴。

    媽媽,好陌生遙遠的字眼,是曾經的她最想要,卻要而不得的。謝謝你,讓她這抹孤寂的靈魂也享有了一次,被媽媽疼愛掛念的機會。媽媽,你的穎兒也愛你,真的!

    只是,從那天起,傅穎就是一個孤兒,一個失去了媽媽的疼愛的孤兒。天國的媽媽,你別擔心,其實當個孤兒仔,一個人也很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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