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佑在關心眉睡後才回家,杜宴楓一家已經走了,只有杜遠一個人在客廳裡。
「佑。」
杜遠叫住正欲上樓的陸承佑,陸承佑很累,但還是停下腳步,走到沙發前,想了想,還是走到酒櫃前拿了兩個杯子一瓶酒過來。
「這麼晚了,杜叔怎麼還沒睡?」
他倒酒,將一杯推到杜遠面前。
「你把關小姐送回去了?」杜遠沒有接酒,問道。
陸承佑嗯了一聲,仰頭喝下一杯。
「關小姐她還好吧?」
杜遠接著問,關心眉走的時候看上去高高興興的,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看出來她心裡不好受,純屬強顏歡笑。
陸承佑又是輕嗯一聲,接著沒了話。
杜遠顯然對他這種回答的態度不滿意,但是考慮到他的心情,也沒有多加追問,只是拿起酒杯仰頭喝下。
「杜叔,你是知道的,一直以來我都把心眉當成妹妹,今天這樣的事是遲早都要發生的,你不用擔心,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杜遠長長歎息一聲,「說是這樣說,可是你要怎麼處理?關小姐對你情深意重,她可從來都沒有那你當過哥哥,建煌現在又是……」
「杜叔,心眉是心眉,建煌是建煌,這是兩碼子事,不要混為一談。」
陸承佑截然的打斷他,杜遠張張嘴,不再說話。
陸承佑過了一會兒,接著說:「心眉出來這麼久了,過兩天我派人送她回新加坡。」
何蔚藍沒有睡著,所以他進來的時候她知道,只是依然閉著眼,他的手指落在她的眉間,在輕輕的用力,她想她的眉頭一定是皺著,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厭煩,假裝翻身避開他的手,聞到他似有若無的一聲歎息。
他又在*邊蹲了一會兒,才離開,剛把門關上,何蔚藍就睜開眼,一時間心裡怒火怨火躥騰,拿個枕頭扔了過去。
昏暗的房間裡,只聽沉悶的一聲響,再就是一片了無聲息的寂靜。
何蔚藍停了一會兒,翻身趴倒在*上,雙手緊緊抓著被褥,一動不動。
陸承佑聽到了那一聲響,他也知道她是在裝睡,進這個門之前,他有很多話想和她說,但是一見到她,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他不敢再像她許諾什麼,他知道這個時候,他的任何承諾在她看來也就是一種有氣無力的辯駁。
他又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裡面沒了聲音,他才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時針指向了十一點半,他卻毫無睡意。
正要爬起來繼續工作,手機這個時候響了,他看了看,略顯疲憊的黑眸一瞇,似有冷沉的寒光迸現。
「陸先生,您好,您要我辦的事情我已經查出來了。」
對方是一個男人。
「我要結果。」
陸承佑不浪費口舌的說出心中所想。
「一直在背後支持幫助傑哥的那個人是天明集團的董事長,孔道賢。」
男人聲落,陸承佑明顯一愣,但是男人的下一句話,更讓陸承佑明顯一震。
「事實上,他們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弟。」
陸承佑很久沒有出聲,對方卻突然呵呵笑出來,笑聲令人感到厭煩。
「陸先生,是不是很驚訝?孔道賢那麼個高層人士,竟然會有傑哥那種低級下三濫的弟弟!」
陸承佑走到窗前,夜風很涼,但也可以使人的頭腦保持清醒冷靜。
「錢已經打進你的賬戶裡了。」
通常說話這話就以為要斷電話,但是對方卻先一步說話了,「等等!」
「什麼事?」
「我對孔道賢很感興趣,就深入調查了他一下,不知道陸先生對我的調查結果感不感興趣?」
男人是帶著笑意說的,那種胸有成竹的調調,讓陸承佑皺了皺眉頭,想了一會兒,陸承佑沉聲道:「五十萬!」
「爽快!和陸先生做生意就是大塊人心!陸先生可還記得二十多年前的轟動一時的青幫?」
陸承佑心裡一驚,但語氣卻絲毫無波瀾,只是淡淡道:「知道。」
「孔道賢曾經穩坐青幫第二把交椅,而當時青幫的老大則是你的爺爺,陸雲青。」——
何蔚藍不知道昨晚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她趕緊跑進洗手間洗漱,對著鏡子一看,眼睛有些紅,面容也不甚精神。她上了些淡淡的妝,又特意換了件顏色比較亮麗的衣服,走了下去。
客廳裡只有張媽在。
「張媽,爺爺去哪裡了?」
「今天是老爺體檢的日子,杜先生帶老爺去醫院了。」
何蔚藍一拍腦袋,她真是的,太粗心大意了,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也忘記了!
她顧不得喝張媽端來的牛奶,穿上外套跑了出去。
「小姐,你去哪裡?」
張媽追了出去,拉住她。
「去醫院,我要陪著爺爺。」
「可是,小姐,少爺說他待會回來陪你吃午餐,如果發現你不見了,他會發脾氣的。」
何蔚藍心裡本就急,聽到陸承佑這三個字,怒氣又上來了,她用力掙掉張媽。
「我不要,他若是寂寞想找人陪的話,就去找關小姐啊!我看到他那張臉,會擔心食慾不振。」
何蔚藍到醫院的時候,陸老爺子已經體檢完畢了,正準備回家呢,看到急忙跑來的何蔚藍臉色不佳,杜遠顯然一驚。
「小姐,你怎麼來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很差。」
何蔚藍串了幾口氣,笑著搖搖頭,「沒事,我是來看爺爺的。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杜遠笑笑,「只是普通的身體檢查,小姐不必太驚慌。」
孫醫生過來了,何蔚藍又仔細的詢問了陸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孫醫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他們才離開,司機
小王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小姐,你不回去嗎?」
杜遠見她一直呆在外面,就要下車窗伸頭問道。
「杜叔,我想去看看朋友,你們先回去吧!」
說白了,她就是不想看到某人。
杜遠走後,她在醫院門口又站了一會兒,心想,自己這神態不濟的,要是被陌笙小蕃看到,她們又會問東問東西的開始擔心,還是先不要回去的好,自己一個人靜靜算了。
邡昀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正在一間咖啡廳裡,給她說了店名,不一會兒,邡昀就來了,本來想安安靜靜度過的,看來是沒希望了,她和邡昀這一坐一聊,就是一個下午,等到邡昀說肚子餓了,外面已是華燈初上。
兩人走進一家西餐廳,可能是因為人少的緣故,一進門,何蔚藍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一抹紅影,時隔七年,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艷麗,坐在她對面的是一位陌生的男子,很漂亮,像個奶油小生。
邡昀也看到他們了,笑了笑,笑容裡有不屑。
「祁雨露還真是死性不改啊!都被祁董禁足兩個月了,出來後的第一件事還是密會小情郎,真實情比金堅
啊!」
何蔚藍不明所以,看著她,邡昀指了指那位奶油小生。
「那個小白臉,知道以前是做什麼的嗎?夜色裡的一個酒保,叫小德,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勾搭上的,估計時間不會短了。」
何蔚藍看過去,他們正笑著說些什麼,但是明顯的,兩人也在時刻注意著周圍的環境,臉上還有一絲警惕,也難怪會選在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西餐廳,要是放在以前,祁雨露只怕會覺得連走在它面前都會降低了她的身份。
「你知道陸承佑為什麼和祁雨露接觸婚約嗎?」
邡昀忽然問,成功的拉回了何蔚藍注意力,「為什麼?」
「祁雨露和小白臉*的時候被陸承佑撞到,不止一次,你陸承佑很生氣,就要解除婚約,但是祁雨露不願意,便用肚子裡的孩子要挾他。」
何蔚藍不敢相信,「是他的孩子嗎?」
「當然不是,是小德的,不過這也是事後才知道的,陸承佑很生氣,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後就沒有再提接觸婚約的事情,想來是祁雨露利用他爸來給陸承佑施加壓力了,要知道那個時候的陸氏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又怎麼解除婚約了呢?」
何蔚藍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邡昀怪異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知道了。」
何蔚藍茫然的搖搖頭,其實她心裡也覺得快要靠近答案了,但就是像被人束縛住了,怎麼也邁不出一步了,而
答案就停在她一步之遙的距離。
邡昀歎息一聲,握住她的手,輕輕道:「是因為你。」
何蔚藍一愣,心裡更是驚得心跳加快。
「陸承佑不知道是怎麼查到的,十多年前的那場車禍竟然是祁雨露一手造成的。你都不知道當時他知道的真相時的模樣,他那個樣子就算是讓祁雨露血濺當場也不為過。藍藍,以前我對他很有成見,也總認為他對你不是真心的,但是那一刻我發現,他是真的用心在愛你,也只有你才能讓他憤怒得失去理智。」
何蔚藍愣了好一會兒才有反應,她切下一塊羊排,慢慢的嚼著,不知道該為她的話感動還是可悲。
她無法啟口,他的憤怒不是來自她,而是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
她們吃完就離開了,何蔚藍回頭看了一眼祁雨露,他們還在低頭竊竊私語,祁雨露的臉是對著她的,何蔚藍可
以清楚的看到她臉上嬌媚的笑容,甜得可以溢出蜜來,那麼美麗的一張臉蛋,不曾想到竟會有如此歹毒的一顆心腸!
何蔚藍的注視慢慢變得憤恨起來,遠在窗邊的祁雨露似乎也注意到了這裡不懷好意的目光,望了過來,只是一眼,卻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何蔚藍急於閃躲的目光。
小德發覺她有些不對勁,低頭在她耳邊低語。
「怎麼了?」
祁雨露笑笑,「沒什麼,只是看到個熟人。」——
邡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那些話讓何蔚藍心情不好,反正一出來她就沒什麼表情,愣愣的跟在身後,她說什麼,也不敢聽沒聽到就只知道點頭說嗯。邡昀無奈,看天色不晚了,提議送她回去,何蔚藍不讓說自己可以回去,結果還是讓邡昀給送了回來。
客廳裡沒人,應該是已經吃過飯休息了,她感到累,上樓走到陸老爺子房間,坐了一會兒才出來。
正要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對面房間的突然傳來了很大的爭吵聲,那聲音她很熟悉,昨天她們還姐妹相稱呢。
就說他一定不會寂寞的!
「為什麼要把我送回去?我是來工作的,我不回去。」
何蔚藍可以想像關心眉梨花帶淚的模樣,惹人憐愛。
「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這裡工作?回到新加坡想要什麼工作沒有?」
陸承佑的語氣裡已經透著一絲不耐。
「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以前也沒見你這麼厭煩我,是不是因為藍姐,你害怕我會和她搶你,對不對?你放
心吧,如果你注定是屬於她的,任我怎麼搶也是搶不到手的。」
「和她無關。」
陸承佑淡淡說了一句。
「既然和她無關,你幹嘛趕我走,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走,就算你搬來爸爸,我也不回去。」
「心眉,不要鬧了,你爸媽就你一個女兒,你總該抽出時間陪陪他們二老吧!」
「不要拿我爸媽當借口!我看你就是想把我趕走,告訴你,門都沒有,我說不走就不走,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屍體送回去。」
何蔚藍聽到腳步聲快速的閃進屋裡,然後她聽到很大的關門聲,接著是下樓的聲音,地板被踩得登登響,看來關小姐火氣大著呢!
何蔚藍又在門口靠了一會兒,才磨蹭著去換衣服,剛換到一半,門響了,她下意識的回頭去看,陸承佑正一手扶著門把的站在門口,望著她。
何蔚藍趕緊拉了個外套裹在身上,轉頭瞪向他,沒好氣的道:「你都不知道進別人房間前要敲門的嗎?」
「如果這別人是你,我從來就沒敲過門。」
陸承佑隨意的答著,朝她走去。
何蔚藍氣結,但見他已經走過來,忙後退著伸手阻止:「站住!你不要靠進來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累了想休息了。」
「你今天去哪裡了?怎麼那麼晚才回來?」
陸承佑聽而未聞,依然沒有放慢腳步,凌亂髮絲下的黑眸裡已經隱隱散發著不耐的氣息。
何蔚藍步步後退,抵在了浴室的門上,顫抖的手撫上門把,輕輕向下一使勁,猛的推開門,翻身鑽了進去,落鎖。
「我去哪裡不管你的事,你不要來煩我!」
陸承佑還是遲了一步,他懊惱的拍著門,「藍,開門!咱們需要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何蔚藍開始的時候還是心平氣和的說,到最後已經變成嘶聲力竭了。
那天晚上,何蔚藍在浴室待了*,陸承佑在浴室門口守了*——
第二天早上,陸承佑臨走前說:「你躲著我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如果你覺得這樣好玩,那我就陪你耗下去。」
何蔚藍從沒覺得這樣好玩,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和他談下去,要知道,只要是他們之間的談話,最後妥協的那個一定是她。
在浴室干坐了*,出了浴室,何蔚藍甚至連腳都沒站穩,就暈倒了。
醒來後才知道自己受涼了,這回好了,不但躲不了他了,還被他抱進他屋裡天天面對著她。
不過即使是這樣,何蔚藍也沒給他好臉色,他倒也不生氣,也可能是生氣了,只是忍著沒發作。為了不想看到
那張臉,何蔚藍努力的使自己好起來,三天後,醫生的診斷室已經不燒了,可以不用打點滴了,只要按時吃些藥就可以了。
既然病好了,就免不了又要被他騷擾著要好好談談。何蔚藍心想反正也躲不過,就乾脆利落的答應了。
放下電話,就直接奔向了公司。
大多數人顯然通過報紙雜誌已經認出了她,一路穿過大廳,看著她說說笑笑,指指點點的人大有人在。
她權當沒聽見,逕自走到總裁專屬電梯,她的這一舉動引來了更多人的側目。
她摁下密碼,走進去,再摁下樓層號碼,然後看著不斷變化的數字,試圖讓自己的腦袋放空,可是,人就是這
樣,越不想的時候就越想得厲害,一些亂七八糟不沾邊的事情也跟著一起湧了進來,搞得她還沒見到本尊,頭就大
了。
叮的一聲,電梯輕微的晃了幾下停住了,然後門自動打開,她深吸一口氣,向走向斷頭台似地走了出去。
剛走沒幾步,忽然想到,她幹嘛弄得這麼緊張,這次好像是他拜託她的吧?
這樣一想,緊繃的神經齊刷刷的鬆了下去,她又等了一會兒,仰首挺胸的走進去。
「小姐,你,你怎麼來了?」
秦煬來拿拉下的文件,在門口看到她,頗感驚訝。
「秦先生,好久不見。」
何蔚藍微笑著客氣的打招呼。
秦煬點點頭,「小姐太可氣了,叫我秦煬就行啦。」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告訴陸承佑我來了。」
秦煬愣了愣,「對不起,何小姐,陸先生正在召開緊急會議,恐怕……」
何蔚藍不等他把話說完,笑著斷然的打斷他:「你就告訴她我來了就行了。」
秦煬再是一愣,縱有一百個疑惑,此刻也不能問什麼,點點頭,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