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外頭怎麼鬧騰,勾欄裡還是一派和氣。在開門接客前公子們總愛聚在大廳內,圍坐在一張大圓桌旁,撿些愛吃的,養精蓄銳補充體力,順便話話家常交流心得。
因此,我甚感欣慰。
「聽說了麼,這次風月場所的比賽,定為六十四藝。」
「三年前的那場比試,不是只撿了琴棋書畫四樣麼?」
「今時不同往日。昨夜我聽人說北巷二街胡同處的笑醉憐勾欄苑的絕色公子練琴練得手都出血磨繭子了。」
化蝶手撐膝蓋,雙目瞪亮,歎一句「人間悲劇啊。」
辛召搖著紙扇,瞟了他一眼,唇邊微笑:「吟詩作詞倒是難不倒我,箏公子的畫堪稱一絕,至於你麼……好歹也是樓裡的紅牌公子,又取了蝶這雅名,是否到時候為咱樓獻上一曲舞啊?」
「你讓我一大老爺兒們跑去台上跳那搔首弄姿的舞,你想都別想。」化蝶一拍桌子,怒視辛召,「老早就知道你這騷男人開口準沒好事,我彈琴總成了吧。」
「哪位客人聽完你的琴聲不立馬犯困睡覺的。」風箏公子優哉游哉地為自己倒茶,「你那琴也比不上笑醉憐勾欄苑裡公子,我勸你找個師傅學學,免得到時候丟了自己的臉不算,還搭上老闆的臉。」
我深表贊同。
化蝶卻怒不可遏。
眼見著一個握緊了拳頭。摸上了手腕上地金鐲子。一副勢必要拚命地架勢;另一個眼裡含笑。雖手執起茶喝著。卻也不留痕跡地摸上了袖口。一度兵來將擋地模樣。連帶著周圍地氣場都變得詭異了起來。
而就在這水火不容。勢不兩立地緊要關頭。突然一個人地聲音插了進來。活生生破壞了這氣氛。「昨夜兒岸對面出了件大事。你們知道麼?」
這說話地龜公本是負責掃地地。突然立定。站直了身子。杵著掃帚。眨巴眼。迫不及待地與眾人分享八卦。很顯然這小傢伙還沒發現時機有些不太對……
看來這龜公眼力委實不好。而我也樂得挑開話題。轉移眾人注意力。忙問:「你說地岸對面是指風流樓麼?」
「可不是。」龜公幸點頭。笑得有些災樂禍。
誠然。風流樓也是個勾欄苑。
光聽這名字就知道它有多風流了。以前名叫,後來朝廷的政策下來後就改成了現今這個名字。這些年來我們與它只隔著一江水,但也沒少撕了臉皮互相搶生意,據說在我上任老闆接管這樓時,兩家就已經是死對頭了。
如今看龜公笑成了這副死德性,就知曉風流樓一定是倒了大霉。
但凡遇上了這種事,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只要將手撫在胸脯上,摸著心問一句,便不難得出個結果:死對頭出了大事,不關注一下著實說不過去。
若不趁機幸災樂禍一場那就更是禽獸不如了。
只見箏、蝶二位公子同時一怔,估計也想到了我所想的那個層面,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龜公,一時間手上也放軟了力道。
「究竟是何事?說一說讓我們也樂和一下。」辛召看不成戲了,不免有些遺憾,手指百般無聊地摸著桌角說,半玩笑半威脅道,「若是不好笑就小心我活剝了你的皮。」
話已經威脅到這份上了,龜公自是使出了說書的勁兒,一時間聲情並茂,眼裡只差沒飆淚了:「原有一姑娘本是青樓女子,自青樓被查封後,便無法討生活,近日來這兒的江湖人士又多,她便女扮男裝混跡在風流樓裡接客,結果把肚子搞大了。」
「啊,這可是大事。後來呢?」辛召素來對趣聞有興趣,這會兒尤為亢奮得難以自持,嘴裡雖是就事問事,可眼睛卻斜斜地望著匆匆而過的默采。
「後來慘得很。」龜公悲慼戚地歎了歎,「多好的一姑娘啊,結果被老闆一棍子把胎打掉了,關進了柴房。據說風流樓裡有一名公子思慕了姑娘許久,心疼得看不過去,把她放了出來,備好了東西想與她一起逃出去……結果被抓回後一頓暴打,公子被關了起來,那姑娘才流產怎能受得了這個折騰,奄奄一息,人還沒死就被活埋了。」
「都到私奔的份上了,想必這公子確實思慕這姑娘有些年頭了。」
「可不是。這郎有情妾有意,委實不該棒打鴛鴦。」
「非也非也。這姑娘懷的是別家的孩子,都到這緊要關頭了,自是會不挑的。只怕就算是咱伙房的老屠就救她,她都會心甘情願地隨他私奔。」
「你們……」
「說的在理。幸好發現的及時,把這私奔的男女抓了回來,不然這公子大好的年華賠去了不說,還要做牛做馬的伺候那為恩客生娃娃的女人,委實淒慘了些。」
「你們……」
「還沒打聽那偉大的公子是誰?」
「風流樓的望月公子。」
眾人一陣唏噓,誰不知道望月公子是那樓裡名氣最響的人物,論相貌才情不比風箏差。
「我說你們……似乎偏了話題,難道就不覺得那家老闆禽獸不如麼。」我也忍不住插話,為那枉死的姑娘打抱不平。
「聽了這些就受不了?鞭抽棒打還是其次,有用燒紅的火筷連燙帶打,能折騰得人體無完膚。以前青樓裡還盛行一種叫『貓刑』的玩法。」化蝶眼皮也不眨一下,波瀾不驚地說了句。
我怔了怔,只覺得聽這名字就令人頭皮發楚,忙拖了把凳子,湊過來問:「你說的玩法是指什麼玩法?」
蝶公子身上有股豪放之氣,說起這事兒聲音也不抖,若有似無地橫了一眼風箏道:「這是專門對付那些犯懶一周也不見得接幾次客的青樓女子的,若勸而不聽,老鴇就將貓塞入她褲襠,拿細竹鞭隔著布料抽打那貓,貓疼了必然會抓。所以人是懶不得的。」
風箏一言不語地飲茶,置若未聞。
他這一不吭聲,我腦瓜子裡就浮現了白龍使者四字,然後就愈發覺得他是個武功了得的高人。
「你別總拿眼睛賊溜溜地去橫他。人家一周雖不見得接幾次客,可交的銀子總比你這勤快得天天接客的人還要多。」我路見不平了,順帶討好一下箏公子。
風箏嘴角蕩起一抹笑意。
化蝶沒了興趣,「我又沒它意。我的意思是用刑之殘忍,令人髮指!」
「刑再怎麼殘忍也與你無關,你多賺些銀子才是正事。」
「可不是。古往今來風月場所之地,那些被老鴇拿燒紅的通條灼,用針刺,用點著的香燎,用開水鐵鉗燙的可不都是那不賺銀子的賠本貨。」風箏慢慢悠悠地補一句。
公子們聽完都不寒而慄,統統朝我看了一眼。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放軟了笑容說:「你們都不算賠本的公子,甭怕甭怕。倘若你們能再多賺些銀子,用香燎鐵鉗燙我都成。」
他們嗤笑一聲,各幹各的。
我卻笑不出來,如此看來讓人尋歡作樂的風月之地也有齷齪之處與見不得光的時候。私逃可是大忌何況是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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