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恍惚,不想於寅忽然會如此說,只覺有些懵,便「啊?」了一聲。
於寅頓了頓,便又繼續說,「主子做事一向是有原因的。拿末將之事來說,並非是貓哭耗子之意,於公末將確實失職,失職便該罰,這是軍規,主子公私分明,即便自犯了軍規亦會受罰。於私,末將乃是主子最親近的下人,他親自拿藥來看末將那是他的心意,末將感激不盡。末將並不願主子,反而覺得有如此主子死而無憾。其實姑娘不知,主子做的每一件事皆是有不可不為的原因……即便原太子妃那事亦是事出有因……大約只有對一思太子妃,是他今生唯一補救不來的痛……」
於寅極少說那般多的話,他亦是惜字如金的人,他所言又發自肺腑,一思亦能感受到他待淳於曦那份濃濃的敬意和尊重。
她知曉,知曉他在為淳於曦解釋,解釋先前待她的傷害皆是又因,只是……他不知,她糾結的大約已不僅僅是先前的傷害……
一思更亂了起來。
心慌意亂時斷斷續續的簫聲引起一思的注意。簫聲斷斷續續極不熟練,似正在練習,即便如此一思還是能聽出那幽怨而悲切的曲調乃是「穿越千年的相思」。
一思一震,忽的不顧於寅尋著簫聲而去……
簫聲亦來自後院,只是待她入得後院簫聲卻忽然停了,便再沒有響起過。
一思有些急切,她知曉風潮古都的名曲和音律,此中並無「穿越千年的相思」,而此曲乃是現代所有,乃是賀修所會,如何會在軍中出現?難道淳於曦一直將卿月帶在身邊,卿月就在她的身邊?
她忽然心慌無措了起來,倘若如此,那她這些時日來的所作所為對卿月便成了巨大的傷害!!她不敢想,不敢想自己給卿月帶來多少傷痛。
她愣在那裡,腳似被凝固了般再不能動彈。
於寅早已發現她的異常,便問,「良娣,可是身體不適?」
被於寅一問,似喚回一思的神來,她一愣,便答非所問道,「於參將可知曉是誰在吹簫?」
於寅微微皺了皺眉,剛想回話,卻是有人先他一步答了出來,那人道,「乃是參將於茂。」
話音剛落,淳於曦便從拐彎處走了出來,看見一思慌亂未定的神情,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便走了過來,似未發生過什麼,笑了笑便問一思,「如何?你若喜歡,我喚他來為你吹奏一曲。他熟知音律,簫曲不亞於秦葬。」
一思只覺心下一顫,這樣的淳於曦只會令她心生畏懼。
她搖頭,訕訕道,「不用,不用勞煩他。」
淳於曦一瞬不瞬的看著一思,眼中冷冽凝聚,好半響才道出一個字來,「好。」
而後便又沒了聲響。
院內早已過了操練時間,便沒了喧鬧聲,辰時已過,日頭毒辣,院內便更加沒有人來,竟是靜得可怕。倆人無語竟是一陣尷尬。
一思不安,那樣的寧靜令她驚懼,令她尷尬,更令她手足無措。
她試圖改變現狀,試著鎮定,便找了話題問,「殿下喚我來,不知為何事?」
淳於曦心中酸澀異常,他不答反問,「倘若無事,便不可喚你來?」
說著,他的眼不由的瞄上了她的右手,現時她右手下垂,鐲子隱在長長的衣袖中尚看不明,可他知曉那鐲子在,就似卿月一直在她心中一般,一直在那個地方。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一切,可以容忍她心中藏著別的男人,可他大約太不瞭解自己,看到她看著那鐲子時的神情時他便明白,他忍受不住,如何也忍受不住。
那夜他吻她,手卻是緊緊的握住那只鐲子,他不知他的幸福來臨之際那隻小小的鐲子竟會讓幸福瞬間飄得那樣遠,他甚至後悔,後悔早些時候為哄她開心將鐲子撿回來……當時他真有那樣一股衝動,即刻將那鐲子捏個粉碎,將橫在他們中間的那堵牆就那樣擊個粉碎。
他終究忍住,乃是因他知曉如此只有讓一思更恨自己。他以往的過錯即便他捨身相救無數次亦是彌補不過來,他一直忍著,忍著她的冷淡,忍著她對著鐲子發呆發愣,忍著她待卿月的思念越來越深,可他不知他還能忍多久,他不知他會不會就這樣突然爆發將好不容易建立的好形象便毀於一旦。
他定了定神,忽的拉上她的手,而後對著正呆木的一思笑道,「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