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府邸就只見一片狼藉,飯菜灑了一地,殘落的飯菜底下是一片驚心的暗紅,那樣大的一篇,彷彿是一張血紅的網,瞬間便將人吞沒在恐懼裡。
而一思只躺在床間一動不動,手腕上紮著白色的棉布,有鮮紅的液體滲透出來,染紅了白色的布,在它上面畫出一朵觸目驚心的紅花來。床前伺候的婢女跪在地上不停的哭啼,而跟隨的侍從已嚇得雙腳抖動不能言語。
淳於曦腦袋一片空白,來不及思索責怪便似風一樣奔向床前……立刻,一張慘白無色的臉呈現在眼前,那般死灰死灰的白了無生機,彷彿一面白布,令人心顫的白布。
恐懼、害怕、無助,瞬間便侵襲了上來,那般的肆無忌憚,那般的毫不留情,挖出人心底最深的痛來。彷彿時間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呆呆的站在靈堂裡,愣愣的看著棺材裡的躺著的母親,那時的母親,臉也是這樣的白,死白死白,他如何呼叫,如何搖晃,母親硬是再不會溫柔的對他微笑,再不會摟著他的頭喚他,「雲兒。」
他心猛然抽痛,那般大的恐懼讓他再也招架不住,他似發了瘋,猛得抓住一思的間,疾喚她,「雲落……雲落……秦雲落……」他是怕,怕他如何呼喚她皆聽不見,他怕她和母親一般離去,永遠的離去。
有一股濕熱在眼中蔓延開來,彷彿要控制不住從眼眶中衝出來。
大夫機警,看到太子殿下如此在乎一個人,便立馬開口安慰,「殿下莫要過於擔心,這秦姑娘的傷雖在要害,但傷口並不深,並沒有劃到最要緊的地方,老夫已為秦姑娘止了血。現在她只是一時昏迷,稍作休息便會甦醒。」說罷他看了眼淳於曦,見他臉色稍稍改變便又繼續道,「只是……」他欲言又止,又看了看淳於曦再不敢往下說。他早聽聞哲太子殿下性情暴虐,倘若治不好這姑娘怕是無命回去,可他也有顧慮,他即便醫術再高明也救不了想死之人。
「只是什麼?」淳於曦急切,瞄一眼那大夫,便又補充,「恕你無罪。」
大夫聽言,便大膽道,「只是姑娘的傷不在手上,在心裡。即便華佗在世也難救生無可戀之人。」
「生無可戀?」淳於曦喃喃,那四個字似利劍,深深刺入他心房,又一層的悲苦襲了上來。他悔恨不及,他不知自己究竟干了如何蠢的蠢事!倘若他不曾認錯人,倘若沒有那時的百般刁難,倘若在大牢他沒有要了她的孩子……倘若……可惜世間不會有倘若……
「是,秦姑娘生無可戀才一心只想尋死,倘若能找到她存活的意義,那興許便能得救……」大夫顫顫,大膽說出設想來。
存活的意義?!一思存活的意義?他心驀地抽痛,那般苦,那般的疼,那般的酸澀。
大藍滅,大藍後宮除了皇后傅雲初所有人皆被處死,一思母親自當也不能例外。承國新帝心狠手辣,主張斬草除根,大藍原有的皇親國戚無一倖免。一思除了那個差點害死她的十五皇妹便沒有半個親人。她本來出事就淡然,對世間俗物追求不多,他想不出有什麼可以激起她存活的東西來。
大約,大約只有那個人才能令她有存活的意志。大約只有卿月的安危才能激起一思鬥志,才能令她有生存下的意志。
淳於曦苦不堪言,痛不欲生,卻依舊痛下心來做了一個決定,他要救一思,即便付出所有他也要救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