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十五尖銳的聲音在深夜裡極其的凸顯,不止風芽一個人聽聞,在附近的好幾個丫鬟都聽聞有女子「淒厲」般的喊,「還不傳太醫……快傳太醫……」
翌日,浮塵院有淒厲的女鬼叫聲便在府內傳了開來,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後來越來越玄乎,竟變成了齊蘭的冤魂未散,在浮塵院等待太子歸來喊冤雪恨。()
頃刻間,浮塵院竟變成人人聞風喪膽鬼屋,個個家丁婢女避而遠之。
周良娣苦惱,無人敢去看管宅子,倘若太子回來便不好交代。只因她涉及齊蘭一案自覺不便出來說話,便來找一思商量。一思便順水推舟說,「此種謠言可大可小,鬼神之說會影響人心。如若不制止,人心惶惶的,鬧出點事情來便更加難收拾。不如讓一思住進浮塵院,住上個三五天,安然無恙時那謠言自當不攻而破,一思住進去也能收拾宅子,這樣他日太子回來也就相安無事。」
周良娣覺得此計甚好,便也欣然接受。只是她不明為何一思一定要自己親力親為。
一思心細看出良娣的疑惑,便道,「太子對一思存有偏見,一思想借此機會好好表現,妹妹不會介意姐姐的這點私心吧?」
一思覺得這理由夠違心也夠牽強,她本想據實相告,可她不能忘記她向淳於曦請辭說要回風馨院交代下必須出院一趟時,淳於曦的眼立馬犀利了起來,隱約泛著冷光,而後他便嚴厲而冰冷的對著一旁的暗衛,意有所指的說,「本太子再說一次,此事誰要敢洩露半字,定不輕饒,本太子會要她生不如死。」
她知道,他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他都能對青嵐那般的狠心,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況且此事,卻也是越少人知曉越好,以免殃及更多無辜的人。
一思看著騰騰的藥罐,輕輕的扇了扇風,便不由的苦澀一笑起來。
她委實犯賤才要來這裡面對淳於曦,面對那不可一世的十五公主,做牛做馬的伺候他們。回想適才淳於曦喚她進去,問她為何不帶一個丫鬟,她據實相告,說,「人多口雜,太子也不想多一個人知曉多一分危險吧。」
她本可以帶風芽來,更或許帶上風馨院任何一個丫鬟,只是她最終一個未帶。她其實是有顧慮,她現在好歹是太子妃,像模像樣也是十五的姐姐,淳於曦暫時不會對她如何,至少在十五正式入太子府前,她是安全的。但風芽她們便不同,她們的命渺小的如同那地上的螻蟻,隨時隨地皆有可能被路人踩死,捏死。倘若到了後來淳於曦要來個殺人滅口,她即便有心也救不來她們的命。
一思看得出來,甚至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淳於曦為了十五堪為癡情。是任何事都能做得出來,連命都不要,他還能有什麼做不出的?
許是她回答的過於生硬,又惹到了他,他眼冒火星子,竟冷冷嗤笑道,「真不想太子妃原是如此心胸狹窄之人,連自家妹子都容不下!」
一思聽了只覺好笑,他是在隱射她妒忌嗎?妒忌淳於曦對十五好?所以她故意不帶丫鬟,故意整十五?
她委實不知,到底是誰心胸狹窄。只是她也無心回擊他,他對她無情,她更不會對他存有任何希望,她唯一想的便是平平安安的過完此生,在心底默默的守著她想守著的人。
淳於曦見她不冷不熱,一臉平淡,又不吱聲,便越加的火大了起來,她一直極容易引起他的怒火,這點她知道,他更加知道。他便又想惡言相對,豈料碰巧十五從門外走了進來,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那是一思花了整整一個時辰精心熬製的黑魚粥。大夫說,黑魚有意癒合傷口,病著高燒適合食用清淡的食物,她便熬了此粥。
她熬的粥是人人稱讚的。賀修吃著還曾調笑她,說,「一一倘若失業了,開個粥店一定生意興隆,實在太好喝了。」她自當不是為了討好淳於曦,她只是單純的希望他能早些好起來,她也便能離他們倆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出雲別怪一思,她也是為了你我好,羽兒會照顧自己,出雲放心,恩?來,我為出雲熬了點粥,你嘗嘗,好不好吃……」十五用能掐出水來的溫柔語調說著,便隨手端起碗來一勺一勺的細心的餵他,每喂一勺還會輕輕的呼上片刻,盡顯女人嫻熟溫婉,邊喂邊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這是人家花了一個時辰熬的,好不好喝?」
淳於曦彷彿喝的是甜膩的糖粥而不是鮮淡的魚片粥,直點頭連連說好。
一思只覺自己仿若空氣,堪為無物。她委實不知該喜該悲,該笑該哭,十五喜不勞而獲她已不是第一次領教。十五之所以能成為小才女,只因她那一首《詠蘭》而得名。十五為人一向便是優在自己疵在他人。以前她見了總有說不出的反感,而那時她卻只覺渾身雞皮疙瘩一地。
她便忙請辭,「殿下無事,一思便出去了。」說罷便跑來這裡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