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進來時,大夫還在,剛施針完畢。凌夫人正問他,「神醫,我兒卿月如何?」大夫沒搭理,只是一味的收拾醫具。凌夫人看大夫只收拾不答話便急了,急忙又驚問,「大夫今日不開方子嘛?大夫不需要開方子了嗎?」
大夫仍就不說話,凌夫人便越加急了起來,她不顧禮節一把拽住大夫的手臂,懇求道,「神醫,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子……」
「夫人。」凌相為凌夫人那悲切的聲音所動,連忙跑了過去,扶起她,將她擁在懷間。
凌夫人有了依靠便悲慟痛哭出聲來,連連直喊,「老爺……老爺……」
一思只是呆呆的站著看著那一幕,看著床榻上那單薄的身形,心內一滴一滴的滲出血來。
大夫許是也被感動,提筆在紙上唰唰寫了幾字,交與凌相,只說,「二月公子這病乃心病,鬱結攻心而起,心結不解,即便大羅神仙也無回天之術。普通之藥根本是治標不治本,唯有此藥乃是靈藥,一貼見效。」
說罷便告辭離去。
那大夫一思認識,就那古怪的神醫,曾經為月兒治過病。他為人古怪卻是醫術高明,他說的靈藥定是靈藥。
凌夫人聽聞便面露喜色,只是看了那藥方便又黯淡下來。
忽而就跪倒在一思面前,直說,「一一,好姑娘,算我求你,救救我兒……」
凌大人一時未反應,待到反應過來凌夫人已跪倒在地,他急忙扶起凌夫人,「夫人,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解鈴還須繫鈴人,卿月心結在於一一,我求一一……」凌夫人梨花帶雨語中悲切異常。
「你想讓太子妃如何解卿月之結?!」凌相隱著淚,悲痛喝道。
一思心絞痛異常,眼澀得似要淌出血來。
她盯著卿月,他閉著眼,則著頭,臉色慘白,唇色慘白暗沉,毫無血色人氣,仿若死屍。他眉心微皺,睫毛微顫,彷彿有數不盡的淒楚悲慟。
她不由伸手,顫抖著撫上了他的眉心,輕輕碰觸,細細撫平。有淚滴落下來,一滴一滴落在一思的手上,濺到卿月的臉上。
大夫給的方子原是「解鈴還須繫鈴人」。凌相明白,此乃死結所以才出此言提醒凌夫人亦提醒她。
她也知道,此乃死結,而此結已結下整整兩世。只是她不願,她不願賀修就此離去,她不願賀修如此悲慘離去,即便要她粉身碎骨,她也不要眼睜睜看著他就此離她而去。
她便請求凌相給她單獨與之相處的機會,她說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也明白卿月身份,她更明白自己現時要做什麼,她只是單純的要救卿月。
淚,更大顆的滴落下來……
她的手撫上了卿月的臉,賀修的臉,她慟哭出聲道,「為何要那般傻,為何要過來……如若不過來……興許……」興許他還能在那邊找到合適的,忘記她。
只是她明白的,明白他愛她有多深。他不可能忘記,他不可能捨棄她,不管她。有如她,絕無可能將他忘記一般。
她笑了笑,說,「你知道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認出你來,月光下你白衣勝雪站在人群中,似璀璨的鑽石,只覺得耀眼,你一直那樣耀眼,吸引著眾人的目光,特別是女生。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因為你叫我一一,我是你的一一,我一直未曾對你說,我多喜歡做你的一一,我有多想一直做下去,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一直留在你身邊,綁著你纏著你,一直和你不離不棄。」
她又握上了他的手,緊緊握住,說,「人常把相愛之人比作同命鳥,一直不明白什麼是同命鳥,後來母親說,同命鳥顧名思義便是同命也,一同生一同死。傳說這種鳥,永遠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如若一隻不幸離去,另一隻不多時也會鬱鬱而去。你知不知道你我就好比同命鳥,前生如此,今生亦如此……」一思哽咽,再也說不下去,前世他跟隨她而去,今生他若就此去了,她也決不能獨活,絕不……
她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用臉細細體會他的溫度,體會他的柔軟。
是這雙手,曾經給她那樣大的幫助,曾經給她那麼多那麼多的力量,也是這雙手緊緊將她的心擁住,密密的保護起來,讓她不受一點傷害。
她又笑,傻傻的笑,說,「我好喜歡你送我的鐲子,這是我有生以來收到的最美最精緻的禮物,你說你能給我尋回一樣的鐲子,你說情意一樣便是一樣,可你知道嗎?還是不一樣,在我心裡你永遠的不一樣的,沒有人能代替,沒有人。」
淚又滾落下來,她依舊笑,忽然想到了什麼,又說,「很久很久以前就想為你一件貼身的東西,可我終究想不到要做什麼,那日看到你衣裳破了,我忽然便有了想法,為你做一件衣裳,我知道我現時的身份不該為你做這個,這是妻子該做的,我已經沒了資格,可我還是做了,月牙白的,很適合你。每次看它我便覺得看到你穿著它的樣子,那般瀟灑那般儒雅。」說著,她從身後取出那包裹來,展開取出那件衣裳來。
她在他面前比來比去,好似他能看到,他看著很開心般,她也開心的笑出聲來,待到放下了,才看到他依舊睡著,依舊緊閉著眼。她忽地黯淡下來,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上粘著淚珠,吧嗒一下掉下來,她哽咽,說,「可惜你看不到……你看不到我為你做的,聽不到一一心裡在說我愛你,你聽不到……」
卿月的手忽的蓋了上來,覆上她的手,她驚覺,反手相握,愣愣看他。
他睫毛顫動,眼無力的半磕著,虛弱的問,「是,真的麼?」他喘了喘,接著又問,「下下輩子,綁著我纏著我,是,真的麼?」
有東西充斥著她的心扉,盯住了她的喉,竄進了她的眼,令她無法言語,她只有重重點頭,點頭如搗蒜,猛烈的點,不停的點。
他的手使了使力,微弱的說,「一一心裡有卿月,是真的麼?一一心裡在說愛卿月是真的麼?」
她淚如雨下,依舊點頭如搗蒜。
他輕輕扯出一絲笑,說,「要我相信,就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