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花,隨著北風無情刮落下來,滑過臉頰似萬把利刃劃在臉上,發著錐心的刺痛。一思就站在那樣的寒冷的雪天裡,看著母親把最最珍貴的玉鐲送與那滿面橫肉的劉公公。
劉公公是宮裡極少幾個的老公公,早年伺候過前朝先帝,對珍奇古玩稍有瞭解,乃是識貨之人。那鐲子,青翠欲滴,碧玉通透,泛著潤澤的柔光來,一思即便不懂玉,也看得出母親的那玉鐲價格不菲。
本對母親一臉鄙夷的劉公公,看著那玉鐲頓時兩眼放光,細小的眼裡閃著直白的貪婪之色。他輕輕咳了一聲,欣然收了玉鐲,藏在衣袖中。
「劉公公,謝謝,謝謝……」母親一陣欣喜,收了禮就意味著今晚有炭火,有溫暖,就不怕破落的屋子。
只是母親還是想得太天真,那樣資源緊缺的時候,劉公公怎可能把與金子一般珍貴的炭火分給一個失寵多年的棄妃和一個不被承認的公主。
他收了鐲子馬上就露出真顏來,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說,「謝什麼?雜家可不知曉什麼。」
「劉公公……那炭火……」母親驚愣,卑微的低聲詢問。
「什麼炭火?炭火也是你等卑賤之輩能用的嗎?還不快快下去!」劉公公忽的板起臉來,好似剛才收東西的並不是自己。
母親愣怔,身子微微顫抖,她猛的揪住劉公公的衣裳,「劉公公,你不能這樣,沒有炭火我們娘倆會凍死的,劉公公……你剛才明明……」
「明明什麼?雜家可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這是哪裡來的賤奴,還不快閃開!」他說著竟手一揮把母親甩在地上。
地面雪水成冰似利器,母親猛地摔倒,手被磨得鮮血直流,雪白的地上一滴滴鮮紅醒目扎眼,彷彿是刺,滴滴直刺人心腑。
一思疾跑過去,扶著母親,驚呼,「娘……你怎麼樣,娘……」
母親揪著眉彷彿忍受著劇烈的疼痛,淚流滿面,第一句說的,不是沒事,不是痛,而是鐲子……
一思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和不平,她知道那鐲子對娘有多重要。她衝了過去,擋在劉公公的面前,怒瞪著他,冷冷說道,「把鐲子還給我!把我母妃的鐲子還來!」
她那時年歲雖小,可那語氣那氣勢卻絕不輸給成年人。
劉公公微微一滯,見是她,便又面露凶光來,道,「哪來的小雜碎,閃開。」他亦一揮衣袖,推開一思就要走。
一思早有準備,只是稍稍站立不穩,她立馬回神扯住劉公公的衣裳,厲聲說道,「還來!」
劉公公怒瞪一思,狠扯回衣角不果,發怒,反手就是一巴掌。天寒地凍,如此的巴掌打在冰冷的臉上,疼得錐心,臉上火辣辣的如同無數蟲蟻在啃食。
即便如此一思依舊不放,她毅然咬牙怒瞪回去,恨恨說道,「那玉鐲到底有多貴重,這偌大的皇宮大約不只有公公識貨。皇后一直在查宮人內官私自偷拿宮裡頭的東西運出宮外變賣之事,飄零院現在敗落,也是曾經輝煌過,有幾件寶貝不算奇事,但公公不同,公公年歲雖高,又伺候過前朝先帝,但論起宮人內官的行賞來,宮裡不管前朝還是今朝都是有記載的。公公是想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那就儘管留著屬於我們的鐲子。」
宮裡以防下人們偷竊,對下人們的所有行賞都有記載,每個宮殿都有一本帳,記載著每個人的賞賜。雖是如此,還是有很多宮人內官偷盜宮中財物偷運出宮套現錢。像劉公公之流雖不必偷盜,卻是平時收受了不少的賄賂,如皇后真要動氣,真格查辦起來,他即便勞苦功高也無濟於事。
此話一出,劉公公便臉色鐵青,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思,而後邪惡奸笑道,「好一個尖牙利齒的小雜碎。想要回,門都沒有!」說著他突地拿出玉鐲來狠狠的向地上的石塊砸去……
清脆的叮噹聲伴著令人心碎的慘叫聲,直直衝進了一思的耳,衝擊著一思的眼,擊碎了她的心。
翠綠的殘片躺在白皚皚的雪上,母親癡了一般的跌撞過去,將那翠綠一片一片拾起,放在哪滿是猩紅的手心裡,紅綠相稱,本該是艷麗的,如春日繁花似錦,而此刻卻是如此的觸目驚心,似晚秋,滿目的凋零敗落,無限的落寞。
一思猛然心揪,看著那一幕,她如何也平復不了心境,她體小力小,無力痛打出氣,她便用盡全力狠狠的咬上了劉公公的臂膀,死命的,彷彿就此要撕咬下一塊塊肉來。
劉公公淬不及防,便被一思狠咬著不放,他啊一聲吼叫,抬手就將體弱的一思甩出一丈外。她重重的摔倒在地,刺骨的寒和著鑽心的疼,由著手肘和手掌傳來,襲上心頭,猛得口中襲上一股腥甜,嘴角禁不住溜出猩紅來。
即便如此,那劉公公依然不肯放過與她,隨手抓起一根枯木,滿面猙獰的疾走而來,抬手就揮向一思。
一思閉眼等待劇痛的來臨,怎知疼痛未臨,卻是聽到一聲悶哼。
她疑惑抬眼來看,竟是一張清雅脫俗的俊臉,竟是五哥皇子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