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末,南笙的雙腳曾被一個眉眼冷清的男子握在手心裡,溫柔相待。白皙瑩小,軟綿綿的,握著都捨不得太用力,怕她疼。但他這分幾乎沒用力氣的呵護,卻讓南笙覺得癢,微微瑟縮了一下。
顧琛察覺到,抬眼看她:
「癢?」
「有點。」
顧琛微微一笑:
「以後慢慢習慣就好了。」
習慣?他的意思是以後會經常幫自己洗腳?南笙克制住去幻想那幅畫面的可能性,以及這幅畫面會對兩個人的關係造成怎樣的改變,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應該保持理智。
南笙的雙腳掙脫無望,只好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看他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雙腳放置在熱水之中,大概是怕她燙,時不時的詢問她溫度是否可以,南笙覺得燙,但被燙的卻不是置於熱水的雙腳,而是她那顆加速跳動的心臟。
對南笙而言,此時正在經歷的絕對不是享受,而是一種煎熬,她覺得自己此時的靈魂與軀體是剝離開來的,身體是遵從的,靈魂是排斥的,而她的思想就處在矛盾的旋窩之中,分身乏術。
顧琛似乎並不能察覺到南笙此時的心理變化,如若不然也不會洗的這般慢條斯理,他用手輕輕的撩起一些水灑在她的腳背上,然後輕輕的揉捏,為她做簡單的足底按摩,南笙看著他俯首認真的模樣,一時之間竟失了神,她覺得如果再不終止這種局面,她就要融化在這樣的溫柔裡。
萬劫不復。
南笙還未來得及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病房的門卻突然被敲響,莫名的,南笙覺得鬆了一口氣,她慶幸打破這樣局面的不是自己。
她以為顧琛會停止為自己洗腳的動作,畢竟依著他的身份讓外人看去了這樣的一副畫面未免欠妥,可他卻是連頭都不曾抬一下,專心致志的做著手中的事情,彷彿他手心裡捧著的雙腳就是他一整個的世界。
「進來。」
他冷清的聲音響起在耳側的時候,南笙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要收回雙腳,卻再度被他握緊,抬頭不滿的看著她:
「躲什麼?」
「被人看到不好。」
顧琛唇角微勾:「哪裡不好?」
南笙還未說出一個所以然來,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鄒宇出現在門口對於眼前的畫面有片刻的微愣,他曾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也曾質疑自己的視力是否出現了問題,否則那麼位高權重的一個男人,怎會如此屈尊降貴的去為一個小女生洗腳?
可是眼前的人實實在在的卻真的是顧琛。
鄒宇消化這一畫面的時間有些長,長到南笙因為窘迫紅了臉,顧琛耐不住性子先出了聲音:
「有事?」
鄒宇快速的收回自己凌亂的思緒,輕咳一聲淡淡的回復道:
「顧先生,您剛才讓我查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
如果不是房間太靜,顧琛那句淡淡的應聲會很容易被人忽略掉,尤其是他在此之後便沒有了任何對此件事情的反應,仍舊專心的幫南笙洗腳,最後還是南笙挨不住這樣的煎熬,執意將雙手收了回來,好在顧琛這次也沒太強勢,含笑看著臉色通紅的她:
「我家南笙不好意思了?也罷,這次有人在,下次我再幫你好好洗洗。」
南笙還從未見過柔情似水的顧琛,含情脈脈注視著自己的時候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淪落其中,她強迫自己在這溫柔中保持一份清醒:
「你還有事,先走吧。」
「過河拆橋?」
南笙無語,明明是他有事,鄒宇此刻還在門口等著,怎麼到了他的嘴裡自己倒成了惡人了?想爭辯,卻覺得沒有必要,也不見得會贏,何必讓鄒宇再繼續無聊的等下去?於是她在鬱悶中保持了沉默。
顧琛看著她笑,卻沒點破她的心思,彎腰將她從沙發上抱起,南笙下意識的伸手環住他的脖頸,也不拒絕了,任由他將自己抱上病床,蓋上被子,掖好被角,知道那溫熱的吻落在自己額頭柔聲道出『晚安』的時候,南笙才恍然覺悟這一切是多麼的不合適,只可惜那時顧琛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病房。
——
南修遠是夜班,以往這個時候他都會認真的研究一些病例和看一些有關醫學的書籍,可是今晚的他卻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因為秦瑟的電話打不通,始終是關機的狀態,原本是不應該擔心的,可是當他在南笙的病房門口聽到顧琛的那通電話,他的心卻再難平復下來。
他回來了,秦瑟卻不見了,是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
繼續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或許他應該去問問南笙。
病房門被再度推開的時候,南笙以為是顧琛去而復返,心裡的一股感覺開始變得微妙,翻個身看向門口的時候才發現來人並非是想像中的那一個,她還來不及分辨自己究竟是否有失落的情緒,便被南修遠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看起來不太一樣,平時處事不驚,凡事都不能讓他動容的一個人,如今看起來竟有些不知所措。
「發生什麼事情了?」
南笙下意識的想到了父親,畢竟sn與南氏解約的消息已經見報,傳遍了t市的每一個角落,南笙不可能不知道,她知道南氏再度危機只是遲早的事情,南修遠的失態只能讓她做此聯想,因為以往並沒有任何事情
可以讓他有焦躁不安的情緒。
南修遠走近,聲音也有些急切:
「秦瑟在哪裡?我打不通她的電話。」
南修遠的這個問題是南笙沒有想到的,他們已經分手將近一個星期,期間他一直都是淡定從容的模樣,南笙雖然有些懼怕他,但因為受傷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這些日子也沒給他什麼好臉色,他也盡可能的避開兩人的見面,怎麼現在他卻一改常態關心起秦瑟了?
「你不是已經和她分手了嗎?瑟瑟在哪裡,又或者在做什麼,似乎和你都沒有關係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裡?」
不過只是一句話而已,他竟然已經沉不住氣,微微動怒了,南笙覺得有些好笑,這算什麼?難不成男人和賤息息相關,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可南修遠的表現似乎有更為重要的事情發生,南笙縱然心裡不願告知他去向,卻到底還記掛著一個秦瑟,於是終究沒再說什麼挖苦他的話,淡淡的看著他,問道:
「你找瑟瑟做什麼?」
「你只要告訴我她在哪裡就好。」
「她出國了。」
南笙不願和他繼續爭辯,直接說了實話,她注意到自己話音落下的同時南修遠明顯鬆下了一口氣,竟是如釋重負,南笙覺得奇怪:怎麼回事?為什麼唐牧川來t市的當天,竟然連南修遠也是希望秦瑟離開的?
他認識唐牧川嗎?怎麼可能,南修遠和唐牧川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南笙想不明白,剛想開口詢問,南修遠卻恢復了常態先一步開口:「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等一下。」
南修遠回身看她:「有事?」
「你到底喜不喜歡瑟瑟?」
南修遠看著南笙,沒有聲音,南笙卻莫名的來了火氣:
「以前我覺得你是喜歡瑟瑟的,所以不管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我都還是希望你們在一起,可我現在卻是越來越搞不懂你了,你好像心裡有她,卻完全做著相反的事情將她推的遠遠的,難道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就是將她傷的體無完膚?還是說,你只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所以你才會對她若即若離,偶爾分不清現實。」
南笙看到南修遠的表情有片刻的詫異,只是還未等南笙確定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他已經隱藏起來,只是淡淡的告誡自己:
「這是我和秦瑟之間的事情。」
「的確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但我不會允許有人不懂珍惜,還一味的傷害她。」
南修遠沒有再說什麼,漠然的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室內只留下一盞暖黃色的壁燈,光線很足,並不會讓人覺得害怕,南笙重新躺回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今天似乎並不太平。
雖然已經確定了秦瑟出國的消息,但南笙還是感覺到了一種不安,t市飛往巴黎,需要12個小時的旅程,南笙知道秦瑟的手機定是關機狀態,可是她還是摸出手機給秦瑟打了一通電話。冰冷的機械女聲傳來,南笙稍稍安心了一點,至少她現在是安全的。
——
緩緩下降的電梯裡,聽聞鄒宇口中的消息,顧琛猛然回頭看他,第一次將情緒顯露的如此徹底:
「確定?」
「確定,飛往巴黎的那趟航班並沒有秦小姐的名字。」
顧琛沉吟片刻:
「牧川現在在哪裡?」
「查詢不到,但應該還在t市,航空公司查詢不到唐先生離境的記錄。」
顧琛並不驚訝這樣的結果,唐牧川想要躲過眾人的視線不過是易如反掌,可是如果真的是命運的安排讓他和秦瑟相遇,那麼此時此刻,唐牧川會帶秦瑟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