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著點兒笑意向高氏微微點頭,對一旁關切地看著她的紀氏道:「二嫂,你身體不好,這門口風大,仔細吹著。」
紀氏看看鄧雄兩口子在,本想謝清雅前一陣要鄧輝給她帶去了珍貴的藥材,眼前這情況顯然不適合,而且清雅現在的身份,紀氏也不好多說什麼。
但是剛才她聽說清雅夫妻回來,是主動要求要和高氏一起來看看,高氏也就看出紀氏和清雅關係是不錯的。
紀氏也微微點頭算是對清雅回應,清雅能體諒她的難處,也不在意什麼,有些人關心不是用嘴說的,但是她們往往比嘴上說的熱鬧的人真誠。
鄧雄還想上前阻止,鄧良道:「大哥,怎麼安排,自有爹做主。」鄧雄只得收了劍,帶著士兵不快而去。
鄧良看著清雅,再看高氏,高氏有些兒尷尬,只得鬆了清雅的手:「我們來日方長。」便拉了紀氏轉身向院內緩緩而去。
這還沒有進門,就被利劍威逼,鄧良原本對待清雅回來勢必困難重重已經有所準備,但是沒有想到事實比他想像的更加嚴峻,他有些不確定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清雅好,是不是正確的。
他放慢腳步,低聲地清雅道:「如果你現在想走,我不攔著你。」
走?她能上哪裡去,此時街上恐怕全是各種關於衛家如何暴虐欺壓百姓之類的佈告吧?她真要走,出了這個門就會被砍成肉泥,或者是扭送到官衙,過個堂,然後丟去煙花地。
她決定回來就是要努力活著,為衛家報仇,衛清雅並不是天生軟弱,只是對前世江平的虧欠,才會使得今生如此執著,委曲求全。
反正這條命也是撿來的,他們要就拿去,否則,她一定會讓他們後悔!
所以,清雅搖搖頭:「我回來就不會再走。」
她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鄧良以為她決定與他共同面對一切,要相伴在一起,心裡有一絲歡喜。
「我會保護你的,這次不論誰說什麼,做什麼,我都會堅定自己的選擇,清雅。」
對於鄧良如此的深情款款,清雅倒覺得不適應了,她有點兒懷疑道:「你不追究我將蘇靜從山上推下去的事?」
「是你做的嗎?」關於這件事情鄧良已經聽蘇靜重複了無數次,可是他更想聽清雅說。
「你說呢?」清雅反問回去,如果是幾天前,她也許會仔細向鄧良解釋,可是現在,鄧良對她怎麼樣忽然間覺得並不重要了。
他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如果需要她一再的解釋證明,說明他根本不瞭解她,根本不願相信她。
就算瞭解和相信又怎麼樣?他們一家人手上都染滿了衛家的鮮血,這每一步都是踏在他們的屍身上,她還怎麼去愛他?
鄧良一愣,隨即道:「你真的不想說點什麼?」
清雅抬頭看看他,搖頭:「沒有意義,我的家人都沒有了,又有誰打算來向我解釋什麼?如果有些事情能解釋的清楚,它就不會發生嗎?不會造成那樣的後果嗎?三公子,謝謝你願意接我回來。這樁婚事你當初也不是自願的,何不趁現在這個機會解除,免得以後後悔。」
清雅帶著淡淡的笑意,鄧良覺得這樣的她有點兒陌生,有什麼擋在他們之間,他看不清楚了。
按說,衛家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夕之間親人幾乎死光,就算留下來的那些公主妃嬪,大多也被拉去煙花地,慘遭蹂躪。清雅還這麼小,怎麼就沒有看到她掉一滴眼淚?顯得太過冷靜了,完全不像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反應。
她不問不跑不躲,反而執意回來,他之前以為她是為了他,捨不得他,可是現在感覺似乎不是那樣?
不不不,她還小,心思不會那麼複雜,每個人對於忽如其來的打擊反應都不一樣,也許正是因為她小,此時還沒有完全意識到這種災難。
鄧良在心裡不斷為清雅開脫,現在的她只能令他心疼,想好好保護和愛惜,是鄧家奪走了她的快樂。
「清雅,我接你回來就不會後悔,你也別叫我三公子這麼見外,我是你的相公。」鄧良看到清雅身子單薄的要飄起來,憐惜道:「靜兒那件事情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之前遊湖定然也是無心之失,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
他還是在為蘇靜開脫,根本就沒有懷疑那個女人的險惡用心,還是以為那些事情與清雅有關,只是她的無心之失。
清雅覺得自己好笑,怎麼就會喜歡上這個男人,對他掏心掏肺,委曲求全?他根本不瞭解她,骨子裡不信她。
這不是江平,江平是那麼相信她,每次因為工作爽約,江平都不會抱怨,一直等她出現。
眼前的鄧良不過是長了與江平一樣外貌的軀殼,可惜這一點,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但是為什麼得到報應的不是她?為什麼要用那麼多親人的鮮血來澆醒她,留下她一個人來承受這一切?
蘇世,鄧廣文,只要我不死,你們就等著瞧!
「相公,謝謝你。」清雅心裡冰寒,臉上卻揚起輕柔的笑意。
鄧良鬆了口氣,這還是他的小妻子。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大廳門前,只聽一聲:「良兒。」是劉夫人的聲音,含著幾分不悅和威嚴。
紀氏回頭看看清雅,低下頭隨高氏在劉夫人下首落座。
沒有對於劫後餘生媳婦的愛憐與歡迎,劉夫人坐在椅子上甚至都沒有起身,眼中往昔慈愛的神采再也不見,冷冷地就像看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還不如。那種帶著莫名敵意的樣子,好像清雅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對於劉夫人來說,清雅失去了公主的身份,現在也就和個被通緝的罪犯,見不得光,先前不是傳言她死了嗎?怎麼還會回來?
她回來這不是害鄧良嗎?還不如死在外面的好。
「婆婆。」清雅並不意外劉夫人的態度,該有的禮數,她還是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