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掃剛才心中不悅,鄧廣文向清雅說了幾句寒暄道歉的話,故意將話題轉到那喜帳上:「良兒今天太高興,所以喝得太多了,還請公主包涵。」
劉夫人忙幫腔道:「是啊,看看這孩子真是不懂事,哪有洞房花燭丟下新娘自己先歇了的理?」
兩個士兵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桌下,床下自然什麼都沒有,看看這屋裡唯一能藏人的就是那低垂的喜帳裡。
可是公主正坐在帳前,他們也為難著,聽到丞相夫婦這麼說,忙順桿爬:「果然什麼都沒有,既然新郎官喝醉了,我們也不打攪了。」
說著,他們就想退出去,清雅開口道:「慢著,你們真看清楚了?別跑了人犯回頭說是從丞相府跟丟的。」
她這是在為丞相府開脫呢。
清雅的語氣很平常,但那兩個士兵很惶恐,早就知道被推進來沒好事,忙一疊聲地說都已經看仔細搜查清楚了,絕對沒有錯,逃也似地退出了門。
留下劉夫人安撫清雅,鄧廣文先行告退,門外隨即傳來王將軍整隊離去的聲音。
一切歸於平靜,劉夫人暗暗鬆口氣,「撲通」一下就給清雅跪下了:「公主,臣妾有罪。」
「婆婆,這是幹什麼呀?」清雅嚇了一跳,春梅手腳麻利地上前去扶,劉夫人長得富態,她用力連扯帶拽地,好不容易才將她拉起來。
劉夫人的,哽咽道:「若不是當初公主執意要選良兒做駙馬,如今丞相府這上上下下三百餘口哪裡還有存活之理?更別說我家相爺能得天子倚重,幾個兒子也各有功名。良兒這個不孝子,洞房花燭不陪著公主,真是罪不可恕,這也怪臣妾平日太過縱容,請公主責罰。」
這劉夫人家中本也是官宦,嫁給鄧廣文幾十年,待人接物也是見多了世面的,先將兒子一頓數落,給清雅扣上頂高帽子,而後將所有的過錯都攬上自己的身,這移花接木用的妙啊。
所以,春梅偷偷翻個白眼,暗想,這麼著,公主還能治誰的罪啊?
果然,清雅倒不安了,隔著蓋頭道:「婆婆,兒媳進了這個門,就是一家人,婆婆不要再說什麼君臣之禮了,就叫兒媳清雅吧。相公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耽誤了,也許等一會就回來。婆婆不要擔心,多派些人手在府裡找找,萬一他醉倒在什麼地方,受了涼就不大好了。」
劉夫人暗喜,一疊聲地誇讚:「聞言七公主深受皇上皇后寵愛,我還以為不好伺候,想不到兒媳是這麼地知書達理,體恤我們一家,可真是打著燈籠都難尋到這樣好的媳婦,能得清雅垂青,良兒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
劉夫人誓言旦旦立即將鄧良尋回來,又與清雅客氣了一番後,春梅終於以清雅累了為由頭,將她送走。
「公主,一看你這個婆婆就是個老滑頭。」春梅關了門,返身回來,不客氣地說。
「春梅,以後你在人前注意點,這裡是丞相府,公公婆婆都是有身份的人。」清雅說著,扯下頭上的蓋頭。
「公主,你怎麼把蓋頭揭了,說不定駙馬馬上就回來啦。」春梅忙拿起蓋頭往清雅頭上蓋。
清雅偏偏頭道:「好重,一時半會不會有人來,你先幫我打點水來洗洗,好睏。我可不想相公回來看見我睡著了,會說我擺公主的架子。」
春梅心領神會地一笑:「公主原來是怕駙馬爺『嫌棄』呀,難怪皇上說『女大不中留』。」
清雅佯裝羞惱地舉手,春梅已經拿了銅盆留下一串笑聲跑了出去。
清雅趕緊上前將門關好,拍拍胸口,剛才真是嚇壞她了,床上躺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萬一被搜出來,她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幸好公公婆婆誤會她是在為丞相府遮醜,算是助她逃過一劫。
可是那個昏倒的男人她搬不動,丞相府又不熟,藏也沒有地方藏,這時候鄧良要是回來……
清雅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試著看能不能將那人弄醒。
於是,她走到床前,一挑喜帳,似有兩道清輝閃耀,那男子醒著,姿勢卻還是他倒下去時的樣子,靜靜地臥在紅色的錦被中看著清雅,嚇了她一跳。
其實,他醒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那些御林軍進來搜查,驚覺臉上蒙面的布已經被扯下,也是微微一震。
「你快走吧。」清雅催促道。
「謝了。」男子有些虛弱地慢慢起身,好看的面容蒼白,抓過一旁的蒙面巾當著清雅的面重新繫上。
「剛才我看你呼吸困難,就把這個拿下來了。」清雅的目光一沉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壞事?御林軍都出動了。」
男子看著清雅,目光沉靜道:「我是從宮裡被一路追出來的,你後悔了?」
清雅一愣,宮裡跑出來的?
「你有沒有傷害宮中的人?」清雅見他起身,站在面前足足高了自己一個頭有餘,不覺後退一步,有些緊張,仍是目光直視男子問道。
「沒有。」男子肯定地回答。
「那好,你走吧。」清雅鬆口氣道。
只要確定宮裡的人都平安,這個男人從哪兒來,做了些什麼事情又與她有什麼關係?
「謝公主救命之恩,他日定當湧泉相報,告辭。」男子對於清雅的態度微微有些驚訝,這個小公主做事說話一點兒不像個孩子,她乾脆,他也不囉嗦。
見他行至窗前,清雅又再次提醒道:「記住,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
背著清雅,男子眼中浮現出一絲幾乎看不到的笑意,鄭重回答:「今晚,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說罷,他縱身躍出窗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就在清雅忙著將「貴客」送走的時候,丞相府裡一個荒廢的院落中,在這大喜日子裡,斑駁的迴廊木柱,久違打掃的庭院愈加顯得荒涼陰森。
偏偏從假山石後傳來了本不該屬於這裡的聲音。
「良哥,我不想走。真要走,我們一起走。」女子啜泣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