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姐姐,你這燈做得好漂亮啊!是誰送你的?」一進她的閨房,薛菁就瞄見了掛窗前的那盞宮燈。
「不是人送的,前次燈會上得來的。上面的謎語你猜猜看,蠻有趣的!」把她迎進屋裡,妙如忙吩咐人替她斟茶去。
「衣帶漸寬終不悔……藥材名……菁兒識不到幾味藥材……」揪著她的小辮子,小姑娘一臉苦惱,「啊呀,妙姐姐,你拿出藥籍來,我挨個找找……」
把師叔當初送的典籍,讓人取了來。放在她手中後,妙如含笑地望著對方。
「陳皮?不是,應該是『去皮』才對!」她搖頭晃腦,鼓著個腮幫,一副讓人忍俊不禁的表情。
見妙如搖頭,她接著猜:「松節!把衣帶解開了嘛!」
望了過去,看到對方抿著唇,皺著眉頭望向她,自覺地繼續猜下去。
「昆布?」
「這也差得太遠了!」妙如如實地評價,正打算告訴她謎底……
「甘松!」
妙如心中一驚,她那天猜的是「杜松」,取「杜」「肚」之諧音。
可是,「甘松」好似更加貼切……
她臉上發起燒來:自己這盞燈得的,原來不是實至名歸……
為何那小販二話沒說,就把燈塞給了她呢?
百思不得其解,她搖了搖頭,想著可能是那人想早點收攤吧!自我安慰一番,就把此事放在了一邊。
妙如臉上恢復平靜,笑了笑,打趣道:「你為何不猜『杜松』?肚皮鬆了嘛……」
「有『肚松』這味藥材嗎?在哪裡?怎麼沒看到?」薛菁把藥書翻得嘩嘩作響。
「這裡——」
「原是『杜松』!剛才還沒看到這兒來嘛……」摸了摸後腦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妙如大笑,解釋道:「從字面意思上看,『甘松』更貼切,『心甘情願鬆腰帶』嘛!剛才我是說笑的!」
還是莫要誤導人家了……
兩人隨後又嬉鬧了一番。
「妙姐姐,這幾個月來,怎麼都不上我家去玩了,菁兒可想你了!」
「家中之事走不開,下個月姨娘就要生了……」妙如有些為難地答道。
「你母親呢……她不管嗎?讓個小輩整日張羅著……」
避開她的眼睛,妙如拿出早已備好的說辭:「自從上次生了儀弟後,她身子骨就不大好了……」
不愧是大家族中出來的。見她眼神閃躲,語氣中少了幾分平常的從容。薛菁當下心裡就有些明白過來。
後院的妻妾傾扎之事,在家中她也曾聽婆子們私底下議論過……
況且之前,外面有關於妙姐姐,跟她繼母之間的傳聞。好像還有謀害妾室什麼的……
她體貼地沒有再問下去。轉移話題道:「咱家月底要舉行春宴了,你也不能來嗎?」
「恐怕不能了,你們府裡有夏宴不。那時候應該就有空了……」
「夏宴?我家的園子小,沒有挖湖。羅哥哥家的夏宴是最出名的……對了!羅哥哥回京了,上次你也見過的……他還立大功,十五歲的少將軍……」小姑娘一臉崇拜的神情。
妙如暗自好笑。自古美女慕英雄,小美女也不例外。
「大哥上次本想一起去的。都怪娘親。死都不讓!這下好了,羅哥哥在爹爹麾下立了大功,大哥肯定會埋怨她了。其實我知道,是捨不得他離開……」
「當娘親的,有哪個想送親生兒子上戰場的?!你那羅哥哥,好像也是逼不得已吧!」
「你也聽說了?不過以後就不會了,換國公爺去邊塞了。沒他爹壓著,那人不敢擅自逼他的……羅哥哥真可憐……」接著薛菁講起了他家的一些事,聽得妙如唏噓不已。
名利二字,很少有人能看得開的。難怪當初他獨自上雲隱山。找師傅排解心中鬱悶……
「小時候吃些苦有好處,當鍛煉吧!這不,一年時間就鋒芒畢露。初戰成名了。起碼說話的底氣足了些……若他還呆在京裡,困局還是解決不了……」
「什麼啊!在京中的驍騎營。羅哥哥以前就很厲害了!次次比拚,都能拿頭名。他那匹胭脂馬,就是有次的獎品。還有那柄叫『驀然』的上古名劍,也是陛下賜給他的。」
「哦,原來那麼厲害!以前竟不知。剛來到這裡,他就離開了……」妙如連連歎服。
「前幾年,在京城少年郎中,就傳過『文有嶸曦翩若驚鴻,武有凌霄婉若游龍』的說法……那『武』指的就是羅哥哥,那『文』的,姐姐也認識……」她有些羞澀地望了妙如一眼。
聽到「嶸曦」二字,妙如一時怔住了。隨即會過意來,原來她指的是旭表哥。
「汪家哥哥不常來你家嗎?怎麼我一次都沒碰上過?」斂去羞色,落落大方地問起他來。
「哦,他要閉門苦讀,上次見到還是兩個月之前。若是姑姑五月份出嫁,他應該會跟來迎親的……」
「迎親?」薛菁嚇了一跳,急急問道,「他跟誰訂親了?」
一副鐵桿粉絲驚聞偶像娶妻的模樣。
妙如哭笑不得,這小姑娘也該到追星的年紀了……
忙安慰她道:「非是他娶親,是他好友的喜事。爹爹的義妹,就是以前教過我女紅的白姑姑,上個月底與一舉人訂了親。等春闈過後,就辦喜事。男方是旭表哥的好友……」
小姑娘鬆了口氣,扯著她的袖子,輕聲細語地求道:「……妙姐姐,到時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著你去瞧瞧熱鬧……」
她的樣子,與平常的爽朗,大相逕庭。
妙如心裡快憋不住了,有種明星是熟人。走哪裡都有人找她幫忙求簽名的感覺……
「當然可以,到時姨娘該是已經生了。我會送姑姑上花轎的,到時跟在是姐姐身邊就行了……」
她高興起來,連忙要妙如幫她再作一幅畫像。
「那一幅呢?」妙如有些不解,心裡嘀咕:他們兄妹倆蠻奇怪的,輪番找她要重複主題的作品。
「那燈被祖母收藏到她院子裡去了。妙姐姐,再畫一幅嘛……哦,對了,爹爹長年鎮守邊關,你還是幫咱們兄妹。畫畫我爹吧!」
「都沒見過你爹,我如何能畫?」
「試試看嘛,我的眼睛像他,哥哥的眉毛和鼻子像他。畫個草圖,不像的地方再改嘛……」
在薛菁的指揮下。像前世警察局拼人頭像那樣,比照著薛家兄妹倆的長相,妙如拼了幅正當盛年的將軍畫像。
圖拼出來時。小姑娘說已有五六分像了。她要拿回去給祖母、母親和哥哥看看,等意見收集齊了,再來讓她改改……接著,喜滋滋地就回去了。
有了此次嘗試。妙如想起,當初她決心學畫時的願望。
回憶著祖母生前的相貌。開始著筆替她老人家畫像了。等樣品畫出來,拿得出手能見人時,已到四月底。
那日,妙如拉著爹爹上她院裡,來看樣圖。
看到女兒案上的作品時,鍾澄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是他,也沒能把母親畫得此般傳神!
更為驚喜的是,女兒這畫法,他從來沒見過。可以說,這世上以前也沒誰見過……
難道是這小東西自創的?
疑惑地望著妙如。他心裡卻琢磨開了:許久沒檢查她的功課了,沒想到畫風竟變成此般了!
難怪上次二堂嫂離京時,不住地誇她。還讚著將來的成就。可能會超越她……他只當是鼓勵小輩的客氣話,沒料到……
指出幾處不太像的地方後。他忙問女兒要了些平時的畫作,準備回頭去琢磨琢磨。
跟著妙如走到她的房門口時,鍾澄一眼望見了窗前掛的那盞宮燈。
望著燈體上那灑脫俊逸的兩行字時,鍾澄心下一沉,眉頭微蹙了起來,聲音有些發緊:「這是誰送你的?」
順著他眼光望了過去,原來是那盞宮燈。
妙如的困惑頓起,這是怎麼了?不就是盞猜謎的花燈嗎?
「前次跟姑姑逛上元燈會,猜對了謎語,在鋪子上得回來的,怎麼了?」
望著她臉上,無辜而茫然的表情,當父親的欲言又止。
鍾澄內心卻在天人交戰:告不告訴她呢?
讓她知道了,本來沒什麼的,反而讓她對那臭小子上心了!
不告之她,若再發生此類情況,被相熟的人看見了,傳將出去,豈不是要毀了女兒的閨譽,眼看著她快長大了……」
沉吟半晌,鍾澄決定採取折衷的方案。
「為父十分欣賞上面那幾個字!要不,你將這獎品轉贈給爹爹如何?反正你也掛三個多月了……」
妙如應諾,叫來織雲她們幾個,把燈取了下來,交到父親手中。
鍾澄隨後說起,家中暫時無長輩教導她,讓她警醒細心些。
莫要總往外面跑了,也不要從外邊收些禮物回來……等宋氏生完後,一切將會恢復正常,這幾個月辛苦她了云云。
接著父女倆說起最近家中的安排。
兩人很默契地都沒談及是否將管家權交給楊氏的問題。
自上次事件後,府裡暫時風平浪靜了。
眼看著宋氏要臨產了,這可輕乎不得。
她是皇上賞賜下來的人,誰也不敢怠慢。若是出了什麼意外,或被人暗中使了陰招,到時交待不了的,恐怕不只是動手的人,全府都會跟著受牽連。
這道理妙如也懂。她特意新挑了批人手,留在外圍打雜,互相監視著。又把錦繡、煙羅兩個派到宋氏的梨清苑去幫忙……
就怕真到了臨盆那天,家中又出了什麼變故。
鍾澄還特意向莊翰林求助,請倪氏來幫忙指導女兒,準備一些物件,訓練她如何作些臨場應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