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領。
右衽。
明黃!
緙絲所製。
前後身各三條龍,左右肩各一條,細細一看,衣襟裡面還藏了一條,正是「九五之尊」。
武晟帝覺得那明黃色簡直是刺目無比!
這眼前放著的,明明白白就是一件龍袍!
他甚至還生怕自己看錯了,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龍爪——的的確確就是五隻!
這就是龍而不是蟒!
武晟帝心中的怒火簡直是不可遏制!
想不到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果然是忍不住了嗎?
居然私下弄了這麼一身龍袍?
這真真是大逆不道!
「父皇,都是孩兒無能,不能規勸太子,居然看著太子犯下如此大錯!」
太子妃跪倒在地,期期哀哀,哭得好不傷心內疚。
武晟帝聽著她的哭聲,覺得腦瓜仁兒生疼,可是話雖如此,他還是覺得這太子妃太過「深明大義」了。
「太子妃,平身吧!你雖然未測盡到為婦之責,很好的勸誡太子,但是事發之後能夠第一時間進宮稟告於朕,已經是處置得當了。只是,如此,倒是讓你你果然是朕選的太子妃!」
太子妃哭聲雖然傷心,臉上卻無多少淒然之色,然而因著她始終跪倒,又是拿帕子捂著臉部,所以武晟帝才沒有發覺。
此刻她聽武晟帝的口氣,倒是覺察出了幾分不妥。
她眼珠一轉,稍微收了哭聲,肅容說道:「皇上明鑒。孩兒在家中之時,父親就曾經不斷教導,忠孝仁義,乃是為人之根本,而這其中忠才是一切之根源。而今,太子犯下大錯,他雖與孩兒有夫妻之義,可是卻也比不過對皇上之忠心!」
這幾句說的是擲地有聲,慷慨激昂。
武晟帝都忍不住覺得這位太子妃真是「忠君愛國」。
「太子妃,朕明白你的一片心。你還是起身吧。」
太子妃這才扶著地慢慢站了起來。
她一臉淒然的站在一側,臉上並沒有什麼立下大功的欣喜,反而都是哀傷。
皇上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態——這件事情揭發之後,太子是肯定留不得的了,那麼她這個所謂太子妃的名號也就不復存在了。
「你放心,朕斷然不會辜負於你。這件事情乃是太子做下,與你無關。朕不會牽連你和你的家人的!」武晟帝給出了承諾。
可是太子妃卻是沒有露出半分的喜色,她說道:「啟稟皇上。此事得以揭發,並非是孩兒明察秋毫,而是因為府內的一命姬妾發現了太子私下裡所為,便就告知了臣妾。臣妾自然是震驚不已,又經過了*的深思熟慮,這才還是決定要將此事告知陛下!」
武晟帝點點頭,不由得對太子妃的說辭又信了三分。
若是太子妃真的在此事說什麼毫不猶豫,那才是假到了極點——任何一個女人告發自己夫君的時候,都不可能沒有顧慮。
「嗯!太子妃,也是為難你了!只不知道你府裡那位姬妾,如今……?」武晟帝話裡有話。
可是太子妃卻像是沒有聽懂,她只是說道:「那人臣妾已經帶到了宮中,自然是一切聽憑父皇處置!」
相信即便是武晟帝真的要處置太子,也不會希望這等私做龍袍之事傳揚出去。
至於皇上要如何處置那個女人,太子妃也不想多問。
總之,她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的。
武晟帝點點頭,揚聲說道:「高德福!」
高德福立即躬身低頭走了進來:「皇上有何吩咐?」
「你立即將太子府裡的一名姬妾……她現在何處?」武晟帝問太子妃。
太子妃低眉順眼的說道:「莫氏正在殿外等候。」
武晟帝沒有注意去聽這人姓甚名誰,他只是繼續說道:「高德福,你將此人帶到後殿,賜酒!」
高德福自然明白這個賜酒的意思,只是他心裡奇怪,為何皇上要特意關心這個普通太子姬妾的死活。
然而,他人老成精,當然不會多問,只是一甩手中拂塵,便下去安排了。
武晟帝這才又多問了一句:「太子妃,太子出了此事……你……」
意思就是問太子妃的去留了。
其實這事情更加讓皇上為難。
若要是按照正常的處理方法,太子若是廢除,那麼太子妃顯然也要跟著一起失勢。可是偏偏這告發太子的就是太子妃,這不是讓皇上為難嗎?
從古至今,何曾有過和離的太子妃?
太子妃慘然一笑:「皇上,有句俗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雖然粗俗,可是卻是兒臣此刻之心態。」
「委屈你了!」皇上這話可是說得很真心了,「你若有什麼心願,朕自當為你謀劃。」
「皇上言重了。兒臣唯願家人安康無憂。」意思還是怕武晟帝牽連她的家人。
武晟帝會意,直接提起狼毫,揮筆疾書,寫下了一道聖旨。
「安遠侯盡忠職守,德行高遠,可堪為人臣之表率,今特賜御筆親書之牌匾『世代忠良』一副!」
武晟帝舉起墨汁淋漓的聖旨,親口念道。
太子妃多少安心。
這牌匾雖然不是丹書鐵券,可是好歹也是武晟帝親筆所書,將來即便是真的要處置安遠侯府眾人,那也就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臉——你都說是世代忠良了,還要懲罰人家,那不就是你殘害忠良?
武晟帝道:「你自安心陪著太子吧!」
「謹尊皇上聖旨!」
太子妃明白,她的青春從今天開始就將要葬送在四道圍牆之內——
高德福似笑非笑的領著一臉得意之態的莫冰冰走到了後殿之中。
「夫人,您稍候吧。一會兒皇上就會見您了!」高德福的口氣特別的客氣,一點都不像是位居高位的內廷總管。
莫卿卿一個內宅婦人哪裡知道高德福究竟是何等呼風喚雨的人物?她見他如此的恭敬,自然是以為是皇上命令他必須如此的!
她心裡暗喜,這太監看著衣著地位不低,卻對自己這般有禮!看來那人說得不錯!只要她能夠辦成此事,皇上一定會重重有賞!
本來莫冰冰還對自己的所為有些擔憂和後悔,可是到了現在,她卻是完全改變了主意。
太子對她全無恩愛之情,不過是當成了一個玩弄的對象。甚至在她被謝安然那個王八蛋毒打的時候都是在一旁看著,而不肯相救,這樣的忘恩負義之徒,她又為什麼要對他感到內疚?
想著一會兒見到皇上之後,將要得到的賞賜甚至更加尊貴的東西,她嘴邊的笑容就掩飾不住。
就算是她離開了太子府也可以憑著這些金銀過上富貴生活,甚至可以找一個入贅的男人!
幸虧她死皮賴臉也要跟著太子妃入宮,否則太子妃那個踐人一定會把所有的功勞都搶走!
「公公!我什麼時候可以見皇上啊?」莫冰冰大喇喇的問道。
高德福心中不喜,這都多少年了,已經基本無人敢在他面前自稱「我」了。
可是他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並且還親自倒了一杯茶送到莫冰冰的面前,恭敬的說道:「夫人稍等,請先用茶!」
莫冰冰不疑有他,喜滋滋的一口喝下。
「想必皇上是還在見太子妃,對……」莫冰冰邊喝茶,便問道。她連話都沒有說完,就覺得喉嚨一痛,緊接著大量的鮮血就從她的口中湧出。
鮮血嗆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是不斷的捂著自己的脖頸,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依舊在溫馴笑著的高德福。
「夫人!你別怪咱家心狠。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自然有人要你的命!」
「皇……皇……」莫冰冰費勁了力氣也沒有把第二個字說出來,就整個人頹然倒地。
高德福有些厭惡的後退,生怕她將那鮮血染到自己的衣衫上。
他仔細觀察,確定這女人的確是進氣少,出氣多,才算是放心。他就這麼看著她,直到她臉色死灰,整個人如同死魚一般,動也不動。
高德福走過去,用腳踢了踢莫冰冰的屍體,發現她一動不動,這才又蹲下身,探了探鼻息。
徹底死絕了!
他心中暗道,你也別全都怪皇上,還有另外一個也讓咱家一定除掉你!
只是這話,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一日之後,果不其然,皇上就下了聖旨——廢除太子之位,改封密王,並且直接將原太子府賜其為密王府。
雖然對廢儲之原因諱如莫深,可是稍微有些人脈之人也都知道了太子必然是做下了極致荒唐大逆不道之事。
否則皇上斷然不會一朝將之廢除——畢竟他在太子之位上已經二十多年,若是真的是為了立其他皇子而除之,也會是徐徐圖之。
可是,沒有誰是傻子,會真的去探究這真實的原因。
「真的只是為了那麼一件龍袍?」莫卿卿總是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謝安然搖搖頭:「自然沒那麼簡單。太子府的後院挖出了不少的兵刃和鎧甲。」
莫卿卿一驚。
私造龍袍尚可以說是一時無知,可是鑄造兵器和鎧甲,那可就是明晃晃要造反了。
「太子怎麼會這麼蠢?」莫卿卿覺得難以置信。
謝安然慢慢坐下:「你別說他蠢,他上輩子也是這麼出的事兒。」
莫卿卿愣住,上輩子太子出事的時候,她好像還沒嫁人呢。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這一次,卻的確是推遲了很久,但是結果居然一樣?
「依你看,是誰動的手?我還是感覺一切都太容易了。」莫卿卿半晌方才問道。她不太相信這是太子妃的手筆。
「太子看上去高高在上,實際上真的被他納為親信的也不過是柳老大人。老大人過世之後,柳靖堯在太子那邊已然是不得太多的信任,在加上他行事太過端方,太子也是不喜,所以兩下裡就更加疏遠了。前些天,柳靖堯的次子成親,太子都沒有道賀。」說到這裡,謝安然不自覺的看了莫卿卿一眼,卻發現她根本就不為所動,心裡暗喜,方才接著說道:「所以如今,太子也可以說得上是臂膀全無。而且那兵刃鎧甲等都是從一個地方挖出來的。」
「哪裡?」莫卿卿忍不住問道。
「正是你的四妹,莫夫人的院子裡!」謝安然意味深長的說道。
莫卿卿恍然大悟。
只怕這問題是出在莫冰冰這個女人的身上了!
必然是她暗地裡背叛了太子,又將這些要命的東西臧在了她的院子裡,坐實了太子的罪名。
至於那龍袍,恐怕也真的就是太子私下裡做了,看著過癮的吧。
「而且,有人看見莫冰冰是隨著太子妃入了皇宮的,可是等到出來的時候就只剩下太子妃了。此後,莫冰冰再未出現過。」
莫卿卿默然了。
想必,這位自以為聰明的四妹,已經是……
謝安然拍了怕她的肩膀說道:「其實此事漏洞頗多。可是皇上卻是無心細查。他早就等著這樣一個機會,自然也是不會輕易放過。而你那四妹,就是關鍵人物,皇上是一定會讓她閉嘴的!」
莫卿卿心道,想必那幕後指使之人也是料定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放心大膽的讓莫冰冰參與此事,並且隨著太子妃入宮。
只怕那莫冰冰到死了都還認為自己是入宮領賞的吧?
莫卿卿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了。
「問題是,到底是誰將這些東西提供給了莫冰冰?」這個人才是真正陷害了太子的人。
謝安然露出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這件事情還要著落在你那病得七葷八素的五妹身上!」
莫泠泠?
她都病得要死了,這件事情又和她有什麼相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