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乃是朝鮮此次進貢的三名貴女之一,說起來,也是唯一的一位能夠將朝鮮婢女帶入皇宮之外的人了。
雖然入京已經是許久,而且這些奴婢為了此次京城之行也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培訓,可是這家鄉帶來的口音又豈是一年半載就能夠掩飾的?
京城之中外族之人眾多,可是女子卻是少見,而且又是一副中原女子打扮的外族婢女簡直就是鳳毛麟角了!
所以即便是金氏多麼的想要辯解說這並不是自己身邊的婢女,然而著謊言也是一戳就破——只要把順姬叫來一看,真相就會揭曉!
相信紫葉的老娘也不會老眼昏花到了這種地步,會認不出幾天之前去到自己家中的人!
金氏有些慌了神!
她自以為自己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又提前找好了替死鬼,掩飾真正的死因,甚至已經偏過了太醫的眼睛,怎麼會突然在這最不起眼的環節出了問題?
太子將金氏最最真實的反應都看在了眼裡。
他不是傻子,已然是明白了這其中恐怕是有金氏在動了什麼手腳!
太子心中除了惱怒,更多的是尷尬。
為什麼一個兩個女人都是這樣的不省心!
「這位大娘,你確定,你沒有聽錯?這京城裡的丫鬟多如牛毛,只怕也未必是太子府裡的人!再者說,就是她去給你送了銀子,只怕是也不一定和咱們太子府有關係!」孟茹眼看著太子的臉色不虞,就知道他的想法。
雖然她心中不屑,可是還是假惺惺的幫著金氏辯解,然而眼底卻是閃過一絲冷芒。
太子立馬接口說道:「正是這個道理!你們且不要著急,這事情孤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可是孤也需要時間調查,不如就請二位留在太子府中,等孤一段時間。」
太子同樣是心中冷然,只要今日把人留住,他日……還不是想要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
可是他尚且沒有得到那對夫妻肯定的答案,卻看見一個人一陣風一般掀了簾子衝了進來!
「太子!你該不是想要將此事隱瞞下去吧!你可對得起筠筠的在天之靈!」
那頭髮凌亂、滿面赤紅、怒火高漲的人正是柳氏!
她不知道從哪裡得了消息,居然在這關鍵時刻冒了出來!
莫卿卿和莫嬌嬌兩個人氣喘吁吁的跟在後面,想要阻止幾近瘋狂的柳氏,不要做出什麼離譜的事情來!
即便是兩個人平時互看不順眼,可是此時此刻她們都明白,只有攔住柳氏繼續發狂,才能保住莫府!
即便是真的如方纔她們在外面聽見的,太子妃之死恐怕有什麼蹊蹺之處,可是上面坐著的那位畢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
一味的發狂、發怒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讓太子惱羞成怒!
莫卿卿連忙給莫嬌嬌使了一個眼色,兩個人一左一右拉住了柳氏的胳膊。
莫卿卿強笑著勸說道:「夫人,你稍安勿躁。別著急啊。太子一定會秉公處置的。」
莫嬌嬌也難得的異口同聲:「三姐說得對。娘,你別激動!你別激動!」
柳氏卻是絲毫無法按捺心中的怒氣。她方才為了防止自己無的放矢,特意在門外多聽了一會子,誰知道居然就讓她聽出了太子言語之中無法掩飾的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意。
她如何能夠不怒?如何能夠不惱!
她如珠似寶的女兒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去了,她本就覺得奇怪,可是因為周成安一言斷定死因可能是因為莫冰冰身上摻入了麝香的荷包,她也無話可說。
今日卻是驟然聽說,這事情可能是另有玄機,她又怎麼能放過相差的機會?
柳氏瞇了瞇眼,表面上似乎是平息了怒火,可是卻是語帶譏諷的說道:「太子,是臣婦魯莽了,可是還是想要請太子給我一個交代!」
太子的臉孔上不由得微紅,露出尷尬的深情。
當著姬妾的面,他尚可堂而皇之的滿口妄言,可是如今柳氏這個岳母,不,前岳母來了,他真的是張不開口了。
「孤……孤……夫人誤會了!孤又如何會輕易的息事寧人!」太子狠狠的瞪了金氏一眼。
金氏瑟縮著後退了兩步。
她此刻已經是亂了分寸。再沒想到,這個如同瘋婦一般的柳氏會突然闖了進來!
她心頭一動,立即斜睨了一眼那邊站著看熱鬧的孟茹,果然就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了半分的得意!
踐人!一定是這個踐人!
她心中此刻已經是認定了,必然是孟茹這個踐人過河拆橋,想要讓自己去頂這個黑鍋!
可是,難道她就能把一切撇得乾乾淨淨?
若不是她故意是挑唆莫冰冰那個蠢貨,她們又怎麼會得了一個天大的機會,把這一切的種種都推到了意外上?
金氏本想著要拖孟茹下水,可是轉念一想,這踐人恁的狡猾,之前已然是把自己撇清了——若是孟茹是故意引莫冰冰上鉤,那孟茹豈不是也會沒了生育孩子的機會?
金氏咬碎一口銀牙,心道,這踐人一定是早就謀劃好了的!否則又怎麼前腳解除了自己的嫌疑,後腳就把這一對死了閨女的夫妻引了過來!
沒錯!金氏如今認定了就是孟茹為了將她拉下馬,故意把紫葉的父母找來的!
莫卿卿的一雙妙目不動聲色的在太子、金氏、孟茹三人的臉孔上逡巡,似乎是想要看穿這三個人究竟是在這場「意外」裡扮演了什麼角色!
事情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太子妃的難產而死的確是另有蹊蹺。
很顯然,這其中動手腳的應該就是金氏!
只是這孟茹又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
而那周成安身為太醫院副院正難道就真的什麼都沒有發覺?
還是說,他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故意隱瞞不說出事情的真相?
「太子,那就不妨好好問一問這對夫妻,究竟送錢的是什麼人?而這人又為何會在太子妃去世這一敏感時期去送錢?至於這個死了的丫鬟,到底是不是太子妃的忠僕?」柳氏一連串的問題,打斷了在場所有人的思緒。
「這她是不是忠僕,到底要去問誰?」太子避而不談前面的兩個問題,因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這個容易,把筠筠的貼身婢女紫鸞叫來就是!」柳氏立即回答。
太子無法,只好著人去把紫鸞叫來。
紫鸞這段日子瘦的已然是脫了相,此刻倒像是太子妃臨終前時的身形。
太子見她這般骨瘦伶仃的模樣,就是一怔,彷彿又看見了太子妃那倔強的臉龐。
半天功夫,他才艱難的張口問道:「紫鸞,你不必隱瞞,你且告訴孤,那紫葉是否和太子妃感情甚篤?」
紫鸞聽了這話,明顯有些愣神,想了想才說道:「恕奴婢直言,太子妃並不是很喜歡紫葉。所以她為太子妃殉主,奴婢也有些奇怪。」
這話一出,頓時印證了之前紫葉父母的一番說辭。
紫葉的老娘身子一晃,差點就跌倒在地。
果然有問題!
她女兒的死果然有問題!
她不顧扶著自己的丈夫,大聲說道:「太子!如今民婦的猜想已經是坐實了,還請太子給個說法。否則/民婦就算是告御狀也要給女兒討回一個公道!」
太子扶了扶額頭,看了孟茹一眼。
孟茹慢慢走過來,附在太子耳邊說道:「太子,據我所知,這……紫葉是沒有賣了死契的,過幾年就要贖身出去的。所以說起來不算是咱們府裡的家生奴婢!」
也就是說,這對夫妻如果真的犯了混,去告什麼御狀,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太子皺了皺眉頭,只能是刨根問底:「既然如此,那紫葉為何要殉主?」
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有這個疑問,可是誰也無法做出解答。
過了許久,紫鸞才囁嚅著說道:「太子,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且說吧。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不當講的?」太子煩心的揮了揮手。
「奴婢之前曾經多次看到紫葉和金側妃身邊的順姬姑娘接觸!然而當時,奴婢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太子妃的身上,所以就沒有在意。如今想起來,倒是有幾分的可疑……」紫鸞這話雖然說了一半,可是大家都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就是,是個人都知道太子妃和金氏不和,太子妃身邊的丫鬟又怎麼可能去和金氏的貼身婢女結交?
「你怎地不早說!焉知不是那丫鬟裡通外人,害了你們太子妃!」柳氏話雖然是對紫鸞說的,可是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金氏。
金氏也不甘示弱,反駁道:「這事情,我怎麼不知道!你不是看錯了吧!你若是血口噴人,太子定不會饒你!」
「是不是血口噴人,某些人心中清楚,又何必做賊心虛,恐嚇一個丫鬟!」
「夫人說話要自重!我畢竟是太子側妃,你這算是什麼規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規矩?原來側妃這蠻荒之地來的人也知道什麼是規矩?」
……
莫卿卿看兩個人互罵,心裡卻覺得紫鸞的話大大的不妥。
她是跟在太子妃身邊多年的丫鬟,最是瞭解太子妃的秉性和脾氣,更是知道太子妃是個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又怎麼可能明明知道自己院子裡的丫鬟和金氏的身邊人走得很近,卻不告知太子妃?
若是紫鸞是這樣沒有分寸的糊塗人,她怎麼可能在睚眥必報、性情刻毒的太子妃身邊得*這麼多年?
這絕對不可能!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紫鸞在說謊!
她是故意假稱曾經看見紫葉和順姬曾經在一起的!
莫卿卿看了一眼淡然自若,一點心虛也無的紫鸞,心中疑竇重生。
太子妃去世已然是不爭的事實,她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
更何況……
紫葉已經是沒了,死無對證,那麼唯一的證人就剩下順姬。
莫卿卿的心裡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只怕這順姬——
果然,還不等她回神,就有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太子,不好了!金側妃身邊的順姬吊了頸子了!」
眾人都是一驚!
怎麼突然就死了!
金氏瞠目結舌,話都說不出來了!
方纔她還和順姬一起去外面查看,還是順姬告訴她,外面的這對夫妻就是紫葉的爹娘。
這……怎麼就死了!
「你……你……再說一遍!誰,誰死了!」金氏哆嗦著說道。順姬乃是從小陪著她的婢女,感情勝似姐妹。
那丫鬟被金氏的模樣嚇了一跳,吞吞吐吐半天才說道:「順姬姐姐……歿了。」
金氏頓時眼一翻,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等到金氏悠悠醒轉的時候,一睜眼就看見太子居高臨下冷冷的看著她。
再一轉頭,又看見柳氏一副能吃了她的模樣。
而另外一側的孟茹則是滿臉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
「太子……這,這是怎麼了?」金氏覺得頭還是昏昏沉沉的!
「怎麼了?金側妃果然是慣會撒嬌賣癡裝糊塗的!」柳氏毫不留情的嘲諷。
金氏不理柳氏,只是一味的看著太子。
太子面無表情,只把一張輕飄飄的紙直接扔在了金氏的身上!
(cq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