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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嬤嬤一見那站在一旁吆喝著「抓小賊」,自己卻抱臂站在一旁不動手的居然是三姑娘莫卿卿身邊的紅錦。
她的心頓時咯登一下。
這丫頭可不是個好惹的。最是個臉酸心硬的主兒!
一想到紅錦跟著莫卿卿不知道壞了她們多少好事,又讓她們的計謀落空多少次,方嬤嬤就覺得心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顧不得去回稟柳氏,就親自大聲喊道:「快住手。」
這莫府已經許久沒有進過什麼小賊了,那些巡夜的婆子早就憋著一股力氣沒處發洩,這下子逮到一個自然是牟足了勁頭往死裡打。那「啪啪啪」此起彼伏的聲音居然把方嬤嬤聲嘶力竭的喊叫都掩蓋住了。
紅錦在一旁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她哪裡能開口提醒?自然是轉了臉假裝聽不見。
方嬤嬤越想越心驚,顧不得體面和身份,自己跑了過去直接攔了那些婆子:「叫你們住手,沒聽見嗎?驚擾了夫人你們哪個擔待得起?」
那些婆子正打的起勁,卻發現突然跑出來一個人,再定睛一看,居然夫人身邊的紅人方嬤嬤。
一個領頭的婆子趕忙放下手裡的棍子,訕訕的說道:「您怎麼還親自出來了?不過是一個偷竊的小賊!奴婢自己就應付得了。」
方嬤嬤哪裡顧得上和這婆子廢話,她走上前,蹲下身體,細細一看,那在棍棒之下已經是奄奄一息的人——
方嬤嬤頓時直接暈了過去!——
等到莫長青和老夫人得了消息趕到的時候,只看見莫嬌嬌滿身髒污的躺在床上,怎麼看也像是一條死狗,基本上就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柳氏在一旁扶著方嬤嬤的手,已經是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慘白了。
自己千chong萬愛,捧在手心的寶貝女兒,居然被幾個下三濫的奴婢打成了這副模樣!
一旁,負責巡夜的武婆子正渾身發抖的跪在那裡。
柳氏再也忍耐不住,親自走上前去,直接踹了她一個窩心腳:「不要臉的東西!連六姑娘都敢打!你是活夠了!」
說完,又不解氣的狠狠踹了她兩下。
武婆子忍著疼,剛要辯解,就看見柳氏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樣,她趕忙磕頭:「夫人饒命!奴婢哪裡知道這會是六姑娘?」
她偷眼看了柳氏一眼,心裡雖然害怕,可到底還是大著膽子說道:「六姑娘不是應該在家廟裡吃齋念佛?怎麼優惠半夜三更跑到夫人的院子門口?再說了,這姑娘出門子哪有身邊沒人的?她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奴婢才會認錯啊!」
柳氏氣得倒仰:「呸!不要臉的下做東西!六姑娘是堂堂正正的莫府嫡出姑娘,她想什麼時候回來,身邊帶不帶人,難道還要你允許?依我看,這必定是被人指使,故意要刁難六姑娘,而且還趁機將她打成這副模樣!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這武婆子本就是老夫人回來之後才被安排巡夜的活的,此刻聽了這話,立即大聲喊冤:「拉夫人,老爺,奴婢冤枉啊!當時天色漆黑,我等遇到六姑娘,她卻什麼話也不說,又見人就跑,奴婢們自然以為她是哪個偷盜的小賊或是奴婢!今日,的確是奴婢們不小心傷了六姑娘,可是這絕對不是有心為之啊!」
這守夜的婆子足足有十五六個,大多數也都壓根沒有聽見或者看見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是隨著大流去踹上一腳,以便先是自己是有多麼忠心護主。這武婆子卻是個狡猾的,她時時刻刻都強調「奴婢們」,言外之意是這些事情都是大家一起做下的,要罰就大家一起罰,而且難道這十五六個人都會同時撒謊嗎?
再者說,一個好端端的大姑娘,半夜三更不睡覺卻跑到母親院子門口去溜躂,不被當成賊才奇怪吧!
這邊廂正說著,那裡莫卿卿也掀了簾子走了進來。
柳氏一見是莫卿卿更是氣血翻湧!
她就問過了,要不是這小踐人身邊的丫鬟喊了一聲「抓賊」,這些巡夜的婆子壓根不會發現莫嬌嬌的存在。
柳氏怎麼想,怎麼也覺得這事情肯定和莫卿卿有關!
老夫人聽著柳氏的叫囂,本就心煩,此刻見莫卿卿進來,心中疑惑:「三丫頭,你怎麼來了?」
「孫女也不知道。我本來已經睡下了,是夫人房裡的嬤嬤來叫我過來。說是夫人有要事!」莫卿卿說著說著,彷彿是突然看見了那躺在一邊的莫嬌嬌,頓時驚呼出聲:「呀,這……難道是六妹嗎?這是怎麼了?她不是應該家廟修行嗎?」
莫卿卿看上去雖然像是在驚訝莫嬌嬌的傷勢,其實卻是在點明,莫嬌嬌本就不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地。
柳氏冷笑:「難道說你身邊的丫鬟,就應該深更半夜突然故意出現在我的門前,大喊大叫說要捉賊嗎?」
她銳利的眼睛不停在跟在莫卿卿身後的紅錦掃視。
紅錦也不害怕,坦然走上前來,跪在地上,說道:「的確是奴婢先發現了六姑娘。奴婢今天下午是和姑娘請了假回家看老娘,到了這個時候才回來。還請夫人贖罪,要想回我們蘭苑,路途中是必然要經過您的院子的!實在不是奴婢要故意出現的!」
一見柳氏就要發火,方嬤嬤連忙接著問道:「老夫人、老爺,請容老奴問紅錦姑娘兩句。你發現六姑娘的時候,明明就在夫人的院子門口,你為什麼不稟告夫人,反而叫人來把姑娘打了一通?不看臉就先打人?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嬤嬤這話,奴婢不敢苟同。這若不是六姑娘,而是真正的小賊,若是奴婢不先把巡夜的婆子叫來,反而先過去看清人長什麼樣子,只怕是我的小命都沒了吧?」紅錦的笑容中帶著諷刺。
方嬤嬤一噎,頓時啞口無言。
的確,她說的話的一切前提都是這人是六姑娘,可是實際上若是真的三更半夜有個陌生人在夫人門口窺視,只怕她自己見到了,想到的也是先把巡夜的婆子叫來吧。
坐在一邊兒皺著眉頭的莫長青,看著奄奄一息的莫嬌嬌,心中也是又怒又氣。
怒的是婆子們不分青紅皂白居然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打成這副鬼樣子。
氣的是莫嬌嬌不守管束,不好好在家廟思過,卻半夜三更跑到這裡,活該挨打!
「嬌嬌,為什麼今天會在這裡?明明讓她去家廟思過,她卻自己擅自跑了出來?這是什麼規矩?」他冷冷的問柳氏。
柳氏臉色一白,心中氣惱。自己的女兒被打成這副模樣,不說關心安慰,反而還追究這些沒用的事情?
莫卿卿讚賞的看了紅錦一眼,然後對著莫長青說道:「父親,您先息怒。如今給妹妹治病才是正經。還是先把人給抬到妥善的地方,等著大夫過來才是正經!」
柳氏的怒火只得壓抑,她知道這小踐人說得是實話,於是乎就先安排著方嬤嬤把莫嬌嬌抬到了裡面擦洗身體,等著大夫的到來。
過了一會兒,柳氏又走了出來,她見老夫人和莫長青眼中都多了三分的不耐,不由得更加憤怒。
莫卿卿上前說道:「夫人,武婆子和紅錦的確是看錯了,不問清楚就傷了妹妹,可是這不過是個意外,您還是不要太生氣了。」
「你又何必在這裡假惺惺的充當好人?誰知道是不是就是你指使了你的丫鬟過來故意要害嬌嬌?」柳氏此刻早已經氣得紅了眼,這些本不該是她這個高門夫人說出口的話,她都毫不在乎的脫口而出。
莫卿卿臉上露出愕然,滿是不解的說道:「夫人,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本是一片好心,讓您不要太過生氣了。您怎麼反而把氣撒在我的身上?六妹本是奉了祖母之命去家廟思過的,無緣無故怎麼會自己跑了回來?就算是想您了,又為什麼不讓家廟裡管事的姑子過來回稟,白天回來?這大晚上一個人連跑帶顛的回來,卻是為了什麼?這件事情說出去只怕都沒有人相信!」
「你不用砌詞狡辯,這根本就是你們算計好了的,故意要陷害我的嬌嬌!」柳氏口不擇言。
莫卿卿彷彿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卻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夫人,妹妹受傷了,您心裡有氣我明白。可是這樣的事情,再怎麼說,也不至於是什麼人早有預謀的啊!難不成,誰能料到六妹半夜突然跑回來?誰能料到她就會跑到您的院子?誰又能料到,她偏偏就是偷偷摸摸,一言不發?怎麼看這一切都是誤會啊!您卻偏偏要說這是什麼人算計的?這不是存心讓祖母和父親難受嗎?」
柳氏看著莫卿卿那滔滔不絕的模樣,越發恨得牙癢癢:「把人打成這樣,一句誤會就算了?」
老夫人冷笑了一聲:「你還好意思說?我送她去閉門思過,她可好,自己一個人三更半夜跑回家!如今被人打成這副模樣,將來會不會留疤痕都不知道!你還有閒心在這裡說這些?這事情要是傳揚出去,咱們莫府的臉都要丟盡了!」
莫長青也在一旁板著臉說道:「你如今到底想要幹什麼?難不成想讓我把這十幾二十個婆子丫鬟都砍了頭,給你出氣?」
「老夫人,老爺,咱們府裡最是講究尊卑高下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不追究,以後又該如何讓我們這些主子自處?」柳氏說得冠冕堂皇。
老夫人聽到她說「尊卑高下」,頓時冷笑連連。
「原來莫夫人也知道什麼叫尊卑高下?既然如此,我生病了這些天,你又在哪裡?卿卿一個孫女輩的都知道來我床前伺候,你這個做兒媳婦的呢?卻連面都沒有露過!你說下人們沒有規矩,那也都是和你這個夫人學的!」
柳氏一愣,可沒想到老夫人居然在這裡等著她。
莫長青心裡也有氣,柳氏這樣對待老夫人,也是變相的對他的不尊重。她如此這般的對待自己的老娘,難道不是因為她仗著太子妃即將生下兒子,所以在家裡作威作福嗎?
「你這副樣子,哪裡還像是一個大家子的主母?根本就是潑婦!」莫長青氣得甩了甩袖子,就背過身去,有心要故意下一下柳氏的面子。
柳氏憋著一口氣,也看出了莫長青的厭惡之意,她也不蠢,知道最近自己的行事的確是有些過分了,尤其是在老夫人那裡留下了莫大的把柄。她想了想,到底是放低了身段,說道:「老爺,即便是我有錯,得罪了老夫人,可是嬌嬌是無辜的啊!難道您就由著她被打成重傷,不管不顧嗎?她可是您的親生女兒啊,您就不心疼,不憐惜嗎?」
說完,她居然還掉了幾滴眼淚。
這時候,簾子突然被掀開,陳嬤嬤進來,恭敬的說道:「老夫人,大夫來看過了。說六姑娘不過是皮外傷,養個十天半個月估計也就好了。」
「胡說八道!人都昏迷了!怎麼可能是什麼皮外傷?分明就是連命都沒了半條!」柳氏大聲反駁。
陳嬤嬤暗自撇了撇嘴,說道:「老夫人,方才家廟那邊來了個姑子,說是六姑娘自己從家廟裡跑了出來,而且……而且還打傷了一個姑子!」
「什麼?」老夫人和莫長青都是瞠目結舌,隨後又都暴怒不已。
好好的在家廟裡念佛修行,居然莫名其妙打傷了姑子,自己逃了出來?這還不算,還要被家裡的下人當成了賊給痛打一頓!如今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要說什麼可憐?什麼心疼?
「你不要再說了!嬌嬌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任何的閒言碎語!那個什麼巡夜的婆子給我送到浣洗房,其他的人都罰一年的月例,就這麼算了!」莫長青到底也沒敢把人都趕走,他是生怕有人把這件醜事傳揚出去。
柳氏試探的問道:「那嬌嬌……是不是留下……」
「留什麼留!把她送到家廟裡去養病!任何人都不許送東西,不許探望!」莫長青半句話都不願意多說,直接甩袖而去。
柳氏身體一個搖晃,差點直接栽倒!
方嬤嬤趕忙上前扶住了她。
柳氏哆嗦著說道:「好狠心!好狠心!」
「祖母,這家廟如何能養病呢?只怕是會耽誤了六妹的傷情。您看……」莫卿卿一臉不忍心。
到底是自己的孫女,老夫人也犯不上這樣真的這樣折磨她。她撇了撇嘴:「算了吧。還是讓她留下養傷吧。」
她站起身,向莫卿卿點點頭,示意她扶著自己回去。
莫卿卿走過去,笑著說道:「到底還是祖母仁慈,妹妹一定會感謝您的。」
她慢慢走過柳氏的身邊,卻是特意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溫婉而美麗,又帶著同情的笑容。
柳氏心中的憤怒簡直到了極點!她知道這是莫卿卿在故意的報復自己!
否則她不會特意讓她的丫鬟露面,也不會自己跑來說這麼一番話。
她是在向自己示威!
這是為了之前自己算計她給嚴明義做妾?
還是因為什麼其他的事情?
自己就算是想要算計莫卿卿,甚至利用她,可是最終都沒有實施成功,為什麼莫卿卿的模樣就像是和自己有深仇大恨?
莫卿卿看著柳氏一臉有氣發不出的模樣,心裡卻是爽快極了!
她如今最是chong愛小女兒,只有讓他親眼看著女兒每日受苦,只怕才是最最難忍的痛苦!——
莫卿卿扶著老夫人邊走邊說道:「祖母,你大病未癒,這次一定是嚇著了吧。」
老夫人不以為然的說道:「我沒什麼大事。」
她的病大面上已經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心中這口惡氣一直嚥不下去。
這次把莫嬌嬌送去家廟,其實也不過是想要藉機敲打柳氏罷了。
今天莫嬌嬌這麼一鬧騰,倒是讓老夫人找到了一個出氣,如此這麼一來,她心裡倒是舒坦了不少!
「天色也晚了,你自己去休息吧。否則明天只怕是要起不來了。你今日也受委屈了。」老夫人憐愛的拍了拍莫卿卿的手。
她倒是覺得今日柳氏把氣都撒在了莫卿卿的身上,莫卿卿受了不少的氣呢。
莫卿卿笑著說道:「祖母,說的這是什麼話?我都習慣了。夫人疼愛六妹也是正常的,只是不該因此而遷怒於您啊!那武婆子可是您剛剛提拔起來的,如今卻成了浣洗房的粗使婆子。這都要怪紅錦太魯莽了,反倒連累了武婆子。」
老夫人冷哼一聲:「你不必自責。這事情關紅錦什麼事情?她處置的很對!要是看到賊人都要走過去看看是不是咱們家的六姑娘,只怕咱們莫府就要變成賊窩了!」
老夫人譏諷不已,心中對柳氏的不滿都添了三分。
明明知道武婆子是她的人,還故意刁難,分明就是要想法子下她這個婆母的面子!
看來這柳氏如今已經是囂張跋扈到了一定的地步,已經是全然不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裡了!
老夫人這個時候,突然覺得,如果自己當年不貪慕柳府的富貴,讓兒子娶了這個兒媳婦就好了!——
送走了老夫人,莫卿卿對著紅錦說道:「她真是皮外傷?」
紅錦捂著嘴笑道:「哎呦,好像是肋骨斷了幾根,連腿都受了重傷呢!」
「這可了不得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啊。萬一瘸了可怎麼是好啊!」莫卿卿一臉的無奈和遺憾。
紅錦緊了緊鼻子:「切,那怪得了誰?她自己跑出來的,自己又挨了打,能怨到誰的頭上?若是她好好的呆在家廟裡,哪裡有這一場官司?」
莫卿卿一笑,不再說話。
若是莫嬌嬌在青晶那樣的逼迫恐嚇之下,還能安然呆在家廟裡,那她就不是莫嬌嬌了。
那青晶恨毒了莫嬌嬌,這幾日對她的所作所為,她這邊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莫卿卿早就料到,這莫嬌嬌遲早有受不了的那一天,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她做好了準備,就等著莫嬌嬌自投羅網呢!
柳氏敢算計她,讓她嫁給嚴明義,這簡直就是她最最不可忍受的事情!
今日給了她一個這樣的教訓,希望她能明白,自己早就不是一個能隨意拿捏的庶女,她最好是不要再打自己的主意!——
「娘!祖母和父親為何這樣的狠心!我都傷成了這副樣子,他們居然不聞不問?」莫嬌嬌小臉慘白,嘴唇都發青了。
「你別怕,一切都有娘呢!你放心!娘會一直陪著你!」
柳氏的心揪得生疼。
她生了三個子女,可是因為莫亦琛是長子,而莫筠筠又慣會做人行事,所以對他們二人多有偏愛。反而是對這個小女兒,她不是太多關心。
自從她自己從家廟回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女兒太過疏忽,實在是有些少了關懷,所以反而對她越發的嬌慣*愛!
莫卿卿這個小踐人,必定是拿住了這一點,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藉著莫嬌嬌來不斷的打擊自己,就是想這樣讓自己承受痛苦!
柳氏瞇了瞇眼,心中恨意油然而生。
踐人!你既然如此,就別怪我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cq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