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鏡花剛要開口喚夏水月,卻見那樹下的人動了動,夏鏡花才發現那樹下不止她一人,還有另外一個似乎是身著青衣的人。
夏鏡花有些好奇,緩步朝前走過近一些,站在一棵樹後朝那邊打量,看清與夏水月相對站著正在交談的人是一個年輕人,再仔細一看,夏鏡花不禁眉頭一皺,竟然是夏寂。
「誰在那邊。」夏寂發現了夏鏡花,出聲厲問,並迅速跑到了樹下,伸手就要來抓夏鏡花,在看清是夏鏡花時,他又趕緊縮回了手,行禮道:「原來是皇后娘娘,臣下失禮了。」
「夏大人何時進的宮,與六妹在此賞花嗎。」1avmk。
「五姐姐,二哥是來看我的,給我帶些宮外的點心。」夏水月跑過來接口。
夏鏡花目光朝下,落到夏水月的手上,果然見她提著一隻米合齋糕點的包裝油紙。
「本宮從來不知道,夏大人對六妹有這麼好。」夏鏡花不冷不熱地開口。
「論到底,六妹也是姓夏,是夏家的女兒,從前下官未歸宗門,對妹妹們少有照顧,如今自然要補上一些。」
「夏大人怕是記性不太好,本宮當日被大娘驅趕出夏府時已經說清,與夏府再無瓜葛,如今何必又來此一出。」
「當年之事,娘娘心中有怨下官能理解,更不敢在娘娘如今高登鳳位後前來求合,只是這六妹當年受大娘教養之恩,是實實在在夏府的女兒,娘娘離開晉都城的這四年間,六妹也不少曾受夏府的照應,她可是從頭到尾都是夏府的女兒,否則也不會在皇上與皇后您在外起兵之時,六妹還安然無事了。」
「你……」夏鏡花有點氣到,但話一到嘴邊又嚥下,夏寂雖然話說的難聽,但理卻是實打實的在點上,她與獨孤錦衣在外起兵之時,趙皇后對於夏水月,怎麼會沒有整治的心,可夏水月能活著等到自己回晉都城,這裡面自然也少不了過程故事。
「好了,夏大人退下吧。」揮了揮袖,示意夏寂離開退下。
夏寂行禮退下遠去,夏鏡花有些歎息,順手牽了夏水月的胳膊在梅林間行走,道:「六妹,我不在晉都城的這幾年,你應該吃了不少苦吧。」
「沒事,都沒事,我現在住在皇宮裡,姐姐是皇后,哥哥是丞相,一切都好。」夏水月揚起笑臉,那種招牌式的單純和明媚。
「五姐姐,你說過的,月兒做什麼事,你都能原諒我的,你不會怪我從前沒有告訴你吧。」
夏鏡花搖搖頭,道:「本也是我大意了,關心你太少。不過,你能原諒大娘嗎,當年大娘曾那麼對你們母女。」
「我不恨誰,我現在活得很好就好,我到底還是姓夏的,有家人畢竟是好的。」夏水月笑著,水汪汪的眼睛瞇成了小變月,伸手攀上一枝白梅折下,那花色嬌艷,更襯得她俏麗美艷。
「不恨,真好。」夏鏡花有些歎息,伸手替夏水月捋了捋她垂在臉頰一側的散發,道:「恨是件可怕而沉重的東西,不恨,才能活得輕鬆快樂,真希望你能一直這樣下去,永遠都這樣。」
「放心吧,月兒肯定不讓五姐姐你失望。」——
華麗的分割線——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夏青城離開晉都城,啟程返回西北,如上一次一樣,夏鏡花欲要去送他,結果依舊沒有送到。最終,她只是遠遠是站在高高的皇城樓上望著那個紫色的身影,一人一馬漸漸自未有大明的天色中離開,寒霧籠罩的晉都城中軸大街上,那個曾經桀驁風流的男子,最終消失遠去……
帶著一句未說出口的遺憾,和他最後的倔強和寬容,夏青城始終沒有回頭看城樓上的人一眼。8
十二月初,夏寂入宮請旨,夏水月生辰在即,夏府特為她準備了生辰宴,邀夏水月出宮與府中親眷小聚宴。
夏鏡花原本也為夏水月準備了生辰的晚膳,不過她看夏水月似乎對於回夏府過生辰十分高興,就沒有說出來,看著她由宮人準備伺候更衣換裝,夏鏡花坐在旁邊笑問道:「六妹,過生辰了,想要什麼禮物?」
夏水月張開雙臂,邊任由宮人替她繫著裙上的絲帶,邊笑道:「是不是我說,五姐姐就給?」
夏鏡花溫和微笑著點頭,道:「我能給你的,定都答應。」
「那我要姐姐的皇后之位,行不行?」夏水月笑嘻嘻地問。
夏鏡花一愣,然後笑了,道:「這個我願意給,可你卻也得不到,難道你要嫁給皇帝嗎。」
「看姐姐這一臉的意外,好啦,我當然不會想要姐姐的後位,我就要姐姐身上的一件東西吧。」
「哦?什麼?」夏鏡花上下的打量自己,她並不喜歡佩戴首飾,身上除了衣裳也沒有其他的值錢物件。
「上次姐姐在聖安金殿外讓我拿著防身的那把短刀,我看著不錯,姐姐能送我嗎。」夏水月上前,扶上夏鏡花的胳膊,在夏鏡花的膝側蹲下眨著一雙笑眼望著她。
夏鏡花自袖下取出那把短刀,翻看了一下,遞給夏水月道:「你喜歡就送你了,只不過這是利器,可要小心保管,勿要不留神就傷人傷自。」
「我記住了,謝謝五姐姐的禮物,我一定好生保管,好好使用。」夏水月接過短刀收入袖中,沖夏鏡花璀璨一笑,然後沖夏鏡花行禮作別,由宮人引著出殿去與夏府來的接她的人匯合。
夏鏡花起身,隨後出殿,站在棲霞殿的迴廊下望著夏水月由人引路離開了棲霞殿,漸行遠去離開大殿前的空地。
北方的冬天那麼冷,夜風呼呼地刮起來,在棲霞殿頂帶過一陣陣聲響。
夏鏡花自夏水月離開後也一直沒有睡意,雖然知道夏水月今夜可能不會回棲霞殿來住,可她還是沒有睡下,總感覺心裡有一陣陣的煩躁,就讓人把殿裡的火爐鼎撤出了兩隻,拿著本書倚在軟榻上翻看。
獨孤錦衣是大概將近一更天的時候來的,門在殿中的宮人都有了睡意,夏鏡花就早早的讓人都退下,只留了一個女官在身邊,獨孤錦衣入殿,那女官趕緊跪下行禮。
夏鏡花抬頭,看向進殿來的人,一身純黑的狐容長裘披風在身上,烏髮未束冠,面容刀斧鐫刻,幾日不見,他像是清瘦了一些,但目光更顯凌利,再難見得從前的溫潤溫和,有的只是帝王的霸氣凜然。棲霞殿外,有宮廷侍衛靠近圍擾的聲音,不一會兒就將整個棲霞殿團團圍住。
太監上前,替獨孤錦衣解下長裘披風,夏鏡花才發現他裡面僅穿了一身兒的白色單衣,腳上穿著靴子,顯然是臨時從榻上起身,穿上靴子就朝外去,這披風還是太監追上來給他披上的。
「皇上是走錯地方了嗎。」夏鏡花倚在榻上,也沒什麼表情,一手拿著書卷反問。
「都下去。」獨孤錦衣揮手下令,所有人都趕緊行禮退下。
獨孤錦衣也沒理會夏鏡花的諷刺,只一步步朝她走近,這讓夏鏡花微皺起眉頭。
「朕來告訴你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讓皇上如此急著來,我洗耳恭聽。」夏鏡花不以為然地低下頭,隨手翻了一頁書卷。
「看樣子,你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哦?是有大事發生了?」
「方纔有人來朕的寢宮行刺朕。」獨孤錦衣冷冷的開口。
夏鏡花正要翻書頁的手一停,隨後又不動聲色的翻過去,道:「皇上是懷疑是我?」停頓一下,夏鏡花笑了笑,道:「皇上找錯人了,我若要殺你,根本不用在晚上行刺。」
「朕知知道不是你,那些是想殺了朕,來坐上皇位的人。」
「看來,皇上對趙氏餘孽的肅清事務,做的也不是很乾淨嘛,還有殘餘勢力能潛入皇宮,皇上看來也還是不能高枕無憂。」夏鏡花笑著挑眼看了獨孤錦衣一眼,顯得有些諷刺不屑。
「那些人是衝著朕來的,也衝著你來,朕有危險,你也好不到哪去。」
鏡卻似站發。「這個皇上放心,想殺我的人不少,但能殺了我的人……不多!」
獨孤錦衣對於夏鏡花如此一身的硬刺,表現了耐心,也懶得再與夏鏡花如此針尖對麥芒的說話,走到一處暖爐邊坐下,順手也拿過了桌案上的一卷書,就著大殿內的燭光翻看起來,而大殿外那些保護御駕的侍衛也都繼續圍在棲霞殿外。
兩人都沉默著,誰也不看誰,誰都當誰不存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鏡花昏昏睡去,手裡的書卷落到了倚著的枕頭一側。
獨孤錦衣放下手裡的書卷,起身走近床榻,將她的書卷撿起來放到桌上,替她將枕頭放到脖子下枕好,凝視著女子熟睡的面孔許久,在他要伸手去碰一碰的時候,手腕卻被女子忽然扣握住。
「別碰我,我很睏,不想動手,不想吵架。」
獨孤錦衣臉上的柔和消失,狠狠甩袖將手抽出,轉身不顧自己僅著了一身單衣,大步離開。
獨孤錦衣離開,夏鏡花的睡意也被方纔的氣氛所激弄得全無,聽著大殿外皇帝起駕離開的聲音,之後是大批的腳步聲遠去。
夏鏡花側轉過身子,正欲要再次睡下,忽然聽得外面一聲巨響,然後是許多的呼喊吆喝聲傳來。
那種聲音,夏鏡花十分熟悉,是衝鋒聲,是群起攻擊的聲音。現在是二更天,是在皇宮,怎麼會有這種聲響?夏鏡花感覺有一根線忽然自頭頂扯起,背後一陣發麻,難道是……
夏鏡花不敢多猶豫多想,利落地起身,也顧不得多穿件外衣,順手自床榻下抽出自己的配劍握在手中,就跑到殿門口拉開了大殿的門。
棲霞殿外的長廊台階之下,有一片小小的廣場,那廣場之上有兩支舉著燈籠和火把的人正在交鋒,提著燈籠的一方是獨孤錦衣,夏鏡花一眼認出了那個黑色的狐裘披風身影正由人護著後退,宮廷侍衛與另一批舉著火把的人正在交鋒。
「五姐姐。」就在夏鏡花茫然不解,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時,夏水月的一聲呼喚讓她立刻轉過頭去。
夏水月穿著今日出宮時的那一身的緋紅衣裙,梳著漂亮的髮髻,頭飾緋色珠翠,有兩隻玉娉婷步搖垂在雙鬢,美貌如盛開在最好時節的花朵。
「月兒,你怎麼回來了,快過來。」夏鏡花心時有許多疑問,但她不及多想,第一反應只是趕緊一伸手拉著夏水月趕緊到自己的身後護著好退到門內。
「五姐姐,有人叛變了,有人要殺皇上奪皇位。」夏水月驚慌的在夏鏡花背後開口。
「什麼人,誰會想在這個時候奪皇位。」夏鏡花不能理解,論名聲,論實力,現在天下有誰能自信把獨孤錦衣趕下帝位,自己取而代之。
「我聽說,是李氏一族和……和蔣氏一族……」
「什麼?」夏鏡花大驚,李氏一族被皇帝架空,最後想拚個魚死網破,可這蔣氏一族怎麼也扯了進來,蔣氏一族是大娘的母族,由蔣氏二兄弟主持家族大事,大娘是夏府的當家主母,而現在夏府裡夏寂現在是丞相,他們也摻和著和趙氏一族一起謀反是瘋了嗎。
「獨孤錦衣逼父退位,殘殺兄長,殘害嫡母皇后,排擠良臣,實乃天理不容,不配為大晉國君,我等正義之士,今夜此舉乃天理之正義!」舉著火把一方的為首之人大聲的響出了口號,隨後是大批人員接連響應,呼聲震天。
大半個廣場都被那些人佔據,夏鏡花護著夏水月站在大殿門口,慢慢將手裡的劍抽了出來,作出防備的姿勢。
「皇上,保護皇上。」獨孤錦衣身邊的侍衛呵斥下令聲隔著棲霞殿外的廣場上亂作一團的人群傳來。夏鏡花尋聲看過去,見到獨孤錦衣正由人護著立在廣場對面,似乎是在衝她招手,要她過去。
「過來,快過來!」獨孤錦衣沖夏鏡花伸手喚著,可夏鏡花望著那個人,那雙手,最後還是搖了頭。
「夏鏡花,過來,朕命令你過來。」獨孤錦衣焦急地發怒。
那一刻,夏鏡花是有猶豫的,但最後也只是側轉過臉,現在他們到底已經不是生死可與共的兩個人了,即便是現在身處混亂,她再不會只一心想到他身邊。
潮水般的叛兵湧上棲霞殿的長階,沖夏鏡花而來,將獨孤錦衣與夏鏡花徹底隔開,兩人再望不到對方……
獨孤錦衣的侍衛被越來越多的舉著火把湧來的人逼得後退,獨孤錦衣也被人護著,不得不後退,儘管他一直努力地回身朝夏鏡花望著,可夏鏡花始終沒有移動一步。
在權力的爭奪之中,曾經相守相伴,共進同退的兩人,終於被這權力**的洪流所衝散,只能各自逃命。
「快走。」夏鏡花一手拖起夏水月,認準人較少的方向,沿長廊跑去離開,與獨孤錦衣的方向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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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棲霞殿出來,站在一處高地假山上,夏鏡花四下張望,夜色下的大晉皇宮,叛兵在皇宮內舉著火把在四下流動搜尋,與九宮營的侍衛交手。
「五姐姐,放心吧,會沒事的,皇上肯定會贏的。」夏水月在身後開口。17281776
「李氏蔣氏二族如此作亂,完全就是不理智的做法,他們不敢改朝換代,取而代之,幕後肯定有其他主使之人。」夏鏡花蹙眉想著,在原地緩緩走動幾步,忽然如想到了什麼,朝麗華園的方向看過去。
雖然離麗華遠相距甚遠,但夏鏡花還是一眼看到,麗華園那裡火光沖天。
「難道是她……」
「快去麗華園。」夏鏡花也不多解釋,跳下假山,拉起夏水月便朝麗華園去。
麗華園中,燈火通明,高舉著火把的兵士立在台階之下,夏鏡花拉著夏水月衝進去,一眼就看到一身緋嫣青羽織就的服飾立在階上,宮裝垂地,身披白色的披風,從來都看著他文文弱弱的溫柔模樣,此時卻是手中執劍。而旁邊站著獨孤璋,他神情木然,雙臂被宮人挾扶著,顯然是被強行困在這裡。
果然是麗妃,是她主導了這件事情。
夏鏡花穿過那些林立的兵士,有人欲人阻攔她,她目光掃過,尚未出手,台階之上的麗妃已經揮手示意不必。
走上台階,站到麗妃面前,夏鏡花看向獨孤璋,獨孤璋抬起頭來,望著夏鏡花搖頭,然後看向麗妃,懇求道:「母親,快停手吧,現在還來得及,快停手。」
「我的孩子,你怎麼現在還不明白,箭已開弓,就沒了回頭的路,母親這都是為了你好呀,難道你就不想當皇帝,不想坐擁天下嗎。」
「我不想,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當皇帝,母親快收手,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麗妃娘娘,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皇上不也是你親手扶養長大的嗎,他當皇帝,對你已經是勝利了,你就一定要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才肯罷休嗎。」夏鏡花對於面前這個目光冰冷的麗妃,有著種種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