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讚譽之話傳出,夏鏡花坐到馬背之上聽著,滿意微笑,將銀票交與阿西小聲道:"這裡只有一千兩,你先讓眾人買建房的材料開工,不出意外最遲五日後宋副將那邊會帶銀子來,到時候一切就好辦了。"
"小姐你這是在行險棋,萬一五天後銀子沒到……"阿西有些擔心。
"顧不得那麼多了,現在走一步看一步,這聲勢先得造起來才對錦王有利,我不方便留在這裡太久,這件事你負責來辦,總之就是要讓他們都動起來,對自己的新家產生希望憧憬,感激錦王就是。"
"小姐,你真的是為了錦王都把自己給搭上了,這種沒後路的法子都用上了。"
"好了,哪來那麼多廢話,聽我的就是了,我先回城。"夏鏡花沖阿西再囑咐了一句,隨後扯馬轉身馳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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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一,十二月初十二,十二月十三……接下的五天,夏鏡花數著指頭過日子,基本上都是時刻把收吊在嗓子眼上,盼著天氣不要差,不要出意外,盼著宋安早點帶錢趕過來。
而驛館那裡的獨孤燕,這幾日則是著手與趙回一起一一審問那些當地的官員,讓他們形容當日馮刺史死於驛館外的情形,結果共有四十三位當時在場的大小官員,這些人幾乎完全口徑一致地咬定是獨孤錦衣斬殺了馮刺史,而不是馮刺史自己撞上去自縊的。
入夜,獨孤燕手裡握著那把就是殺死馮刺史的金鳴劍在驛館的房間裡來回走動,眉頭深鎖,雖然相信獨孤錦衣不會做出斬殺刺史之事,但卻面對所有人的統一口徑而沒有辦法,他畢竟只是監督,在趙回沒有狠原則性問題時,他也不能直接干涉審案。
夏鏡花入屋,獨孤燕順手將那劍放到桌上,歎道:"只怕是這次四弟是要有些麻煩了,那四十三位官員都一口說辭,就是本王也不好幫四弟。"
夏鏡花也眉頭緊蹙,走到桌邊,伸手自那金鳴劍上的寶石龍紋拭過,這劍曾是獨孤宏政親授予獨孤錦衣的御劍,上斬貪官,下斬賊子,見劍如見君,可如今卻因為這次的事,這劍就被沒收了。
夏鏡花握起寶劍,嘩的抽出半截,劍光畢顯,在燭火之下打量帶著森寒之意的劍刃,道:"他們這是要地頭蛇壓強龍,硬將錦王推上架子,給定上罪名。"
獨孤燕一臉愁色,歎息道:"如今看來,也只能願四弟自求多福了。"19ckm。
夏鏡花卻不以為然,冷冷一笑,道:"哼,自求多福太不靠譜了,真要福能求得來,那這天底下也就沒那麼多慘事了。"
"你想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想劫獄,與四弟浪跡天涯?"獨孤燕被夏鏡花這模樣有些嚇到。
夏鏡花揚手,將那柄金鳴劍自鞘中抽出,隨手把劍鞘放到桌上,藉著燭光仰頭自劍鋒上打量,道:"自然不會。8"
轉過身,夏鏡花握著劍緩步走過幾步,道:"他就是錦王,是王爺,有他自己應得的尊貴之處,便是我想與他浪跡天涯,那也要等是他厭倦權勢甘心放心。如今這時候,他光明正大沒有做錯事,憑何要頂上自己不該頂的罪?有人敢污蔑冤枉他,那我就要替他洗刷這紫冤枉。嶺南四十三位官員又如何,他們既然都聽太子的意思,想要玩串通,想要鐵鎖連舟栓到一起合力當地頭蛇來壓強龍,那我就有本事讓他們自己玩砸了,他們鐵鎖連舟,那我就要來個火燒連舟。
言到最後,夏鏡花迅速回身,輕一翻腕用力,那在燭光下閃著寒光的劍就準確無誤地擲回鞘中,發出一聲輕嘯,隨後鋒芒盡斂。
獨孤燕被夏鏡花如此利落的身手有些驚到,有片刻的審視。半晌後,獨孤燕原本臉上的愁容竟然散去,隨後笑了,在旁邊的椅上坐下,安心地拿起桌上的茶水來喝。17070234
"王爺在笑什麼?"夏鏡花皺眉。
"本王替四弟高興。"
"高興?高興他如今在大牢裡?"夏鏡花在旁邊坐下。
"四弟有你這樣一位知己,便是他此次吃些苦,也不委屈。"獨孤燕喝了些茶水,隨後又長歎一聲道:"四弟在他五歲時母妃就亡逝了,後來由麗妃代為教養,他雖不說,可本王知道,他就是我們兄弟裡吃苦最多的。太子自小就脾氣大,對兄弟們都算不得太好,本王好歹也有母后的面子在,太子不與我為難,而他就吃了許多苦頭。當年太子練騎射,牽了匹烈馬來,就讓他先去試馬,後來他從馬背上摔下來摔折了腿,太醫說他這輩子都不能習武了,否則將來年紀大了就有早殘的危險。()還有那些上書房之時,太子答不出題,因太子不能被罰,而讓四弟代為領罰之事,也多有發生。四弟都默不作聲地承下從不抱怨,一直到後來四弟滿了十六,他才向父親請命,離開皇宮遊歷天下。他說自己是想去外面增長見識,可我卻是知道,他那也是想離開皇宮。"
"我竟然從來不知道。"夏鏡花訝異,同時有一股心疼之感自心底發出。從前只覺得獨孤錦衣她溫柔可親,處處周全得體,又有皇子之尊,彷彿佔盡了這天底下的好,是最完美的人,卻沒想過他也有自己獨自承受陰暗辛苦的時候。沒有親生母親的照顧,暗自咬牙承受自己大哥的蠻橫欺辱,這些是她現在聽到的,那麼在她不知道的另一面,還有多少?
"看著是皇子,是王爺,走到哪裡都有人行禮請安,呼著千歲,說著恭維的話,但他心裡的苦,卻是我們兄弟中最多的一個,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孤單。四弟對人總是溫文爾雅,對人對事總是風平浪靜的姿態,這些事他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及,知道的人,也沒幾個。"
"那王爺您現在告訴我又是何意?"
"本王從前不知你對四弟有幾分真心,但經此一事,不論四弟結果如何,本王卻是已經知道你對四弟有一顆赤誠之心。四弟從前活的辛苦,只有他自己將所有的辛苦都咽進自己肚裡,只望以後有你作伴,他能開心快活些。"
"這個擔子有些重,不過……我願意試試。"
"看得出,你是個勇敢的姑娘,這一點倒是與紅衣有幾分想像,她也是個堅韌勁十足的女子。"
"說著說著,就說到燕王妃身上,王爺這是想王妃了吧。"夏鏡花忍不住輕笑。
獨孤燕爽朗一笑,倒也不掩飾,道:"本王地位比不得太子,名聲相貌比不得四弟,寵愛比不得五弟,算起來是父皇眾子裡最不起眼最無能的一個,那日她婉阻了皇后將她指與太子的話,當著父皇母后和堂台皇親官臣家眷的面走到本五面前,而來詢問本王是否願意娶她。當時本王就知道,這輩子,她將是本王的心頭執愛,她對本王的情誼,本王定不辜負。"
"王妃能得王爺有此真心,也是幸福之事,相信王爺與王妃定能白頭偕老。"
"借你吉言。"獨孤燕端起桌上的茶盞舉腕示意,以茶代酒的意思。同時,他的臉上顯露出柔和的笑意,那種談到另一個人眼睛就會發亮,眼波會變得如星海一樣靈動的感覺,眼眸之間的神韻讓夏鏡花知道,他是真心對岳紅衣有著愛意。
夏鏡花也伸手去取桌上的茶盞,但卻不知道怎麼的腦中閃現出岳紅衣那種敵視自己的眼神,燕王不知道前面的事,所以不明白,但夏鏡花自己卻知道,她是怨恨自己破壞了她嫁與太子的計劃才選擇燕王的,那麼她對燕王是真心嗎?
不不不,不要亂想了,燕王是個各方面條件都俱佳的男子,就算岳紅衣從前對太子妃之位有心思,現如今有燕王對她這樣好,便是石頭的心也能捂熱了,從前的事她不會向燕王提,她也永遠不想再提及想及,就當是翻頁了。燕王是好人,她希望好人都能有好結局,幸福快樂。
抬頭,夏鏡花面上露出自然的笑意,舉了舉手中的茶盞算是與燕王還禮,喝了些茶水,一切心思都悄然隱下,不動聲色的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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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九日清晨五更天,夏鏡花被門外的一陣聲音驚醒,利落地起身出門去看,就見到宋安滿身風塵地正在上樓,見到夏鏡花出現,他趕緊上前行禮。
夏鏡花上前,趕緊攔了宋安行禮的姿勢,道:"東西帶來了沒有。"
宋安點頭,自背後取下包袱遞到夏鏡花面前,道:"一萬兩銀票,青玉樓目前所有的家底都在這兒了。"
夏鏡花領宋安進屋,打算包袱自裡面取出一隻木匣,打開鎖看了看裡面的銀票,自己拿了一部分出來,然後重新盒上匣子,讓宋安在客棧休息,自己帶著這些銀票直奔城外。
趕到城外在運通渠下游在修建房屋的地方,阿西正在工地一側著急的來回走動,顯然三天前的一千兩能撐到現在已經不多。夏鏡花送來銀輛,交給阿西,讓他負責接下來繼續帶百姓將房屋建好。
回到城內,夏鏡花先去了趟當鋪,用一千一百兩換回了腰牌,那老闆一副送走了瘟神的模樣,就差沒給夏鏡花敲背捶腿的恭送了。
隨後去驛館見獨孤燕,獨孤燕剛用完早膳,穿了一身兒的普通衣裳,見夏鏡花進來,便道:"你來的正好,今日早上趙回來過了,說是春節將至,要就在明日開堂審理四弟的案子。"
"好呀,他是想著速戰速決,不讓錦王有多餘的功夫周轉,那也正好,我們也速戰速決,明日就明日。"
"不好了,不好了。"有獨孤燕自邊的隨從叫嚷著從門外跑進來。
"什麼事,如此大呼小叫的。"獨孤燕責問。
"外面街上突然出現了好多百姓,扛著旗子在街上叫嚷著要錦王為馮刺史償命。"
"什麼?"獨孤燕吃驚,快步朝外走去,夏鏡花也趕緊隨後。
在驛館門外,果然看到了百來號的人嘴裡叫著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要讓錦王為馮刺史償命的話,看到獨孤燕出現,那些人叫的更是大聲。
夏鏡花微微皺眉,旁邊的獨孤燕將她朝後擋了擋,小聲道:"你快從後門離開,否則萬一這裡被圍死,你也走不了了。"
夏鏡花知道獨孤燕說的在理,也不多客套,悄然退回去,繞過院子自後門離開。
回到客棧,公孫亦已經在那,他也已得知關於百姓圍堵驛站之事,道:"我查過,那些都是這城中的街頭混混,是被人僱傭的去圍堵驛館的,是要讓燕王難做。"
"這些個地方官員,可還真是什麼都幹的出來。看樣子,他們是與趙回串通一氣了,明日會審,他們就是要咬准了錦王的罪。"
夏鏡花冷冷一笑,道:"不過,別以為就他們有人,既然是要鬧,那咱們也別閒著,也添把火,更熱鬧一點。火夠大,油才夠沸,一鍋端了他們,讓他們知道,錦王可不是任由他們這些小人就能欺負的。"
種鏡兩房將——華麗的分割線——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陰。
天色陰沉如天際將墜,狂風作響呼嘯。天色剛才放明,城中的百姓尚沒有完全起身開始一天的作息,就有一行手執各色工具的百姓自城外湧入城內,大聲叫嚷著為錦王平反,還錦王清白等支持獨孤錦衣的話,浩浩蕩蕩地自街頭走過。
夏鏡花身著一身青色馬步裙高坐在馬背上,面覆防風薄紗,望著那行人湧入城內,阿西行在人群之後,沖街道邊的夏鏡花點點頭表示一切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