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鏡花貓著一雙眼睛看著前面的路,等待附近的護院走過,壓低聲音警告少年。()「不許再叫我女賊,我不是賊。」
「你根本不是這府裡的下人,可你對這府卻熟的很,不是賊是什麼。」
夏鏡花微微皺眉,扭頭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後貼著牆面的少年,剛想問她怎麼知道自己不是府裡的下人,卻發現護院巡邏隊伍走了過來,趕緊按著少年的頭貼到牆後避開火把的光亮。
一隊護院舉著火把來到了最近的石子路上,然後分散開,開始在各處樹後,牆邊找看,夏鏡花緊緊把身子後貼在牆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天靈靈地靈靈,老天爺,各種神佛,幫幫忙,幫幫忙,千萬不要被發現,千萬不要被發現。」眼看著搜看的護院越來越靠近,夏鏡花只能這樣在心裡默念。
「來這邊,這邊有發現。」院子對面的樹叢處發來護院的叫聲,原本正在夏鏡花附近搜尋的隊伍聽到,立刻都停止了搜尋,舉著火把全都那邊跑過去。
真是我佛慈悲,天助我也,夏鏡花在心裡叨念了一句,待護院隊伍走遠一些,她一刻也不敢耽擱,扯起少年的胳膊就拉著他小心地移開身子,尋著陰影的樹叢朝掩蓋行蹤,溜到離那些護院較遠的地方後,迅速撒腿就朝自己的院子跑。
一口氣跑回自己的院子,夏鏡花推開門跑進去,順帶一伸手把少年扯進院子,再探出頭去看了看,並沒有人發現他們,就趕緊麻利地將院門關上插好門梢。
關好院門,夏鏡花反身背靠著門板,在院門後面仰起頭,拍著胸口,暫時將提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裡,連著大口的喘了幾口氣後不禁笑著會自言自語地感歎:「啊……活著回來了,太不容易了。」
夏鏡花急著舒展呼吸,感覺慶幸走運,那少年倒是一直氣定神閒,進了院子後就負著手打量這院子,掃視過一圈後,他轉過身來看還靠在院門上的夏鏡花,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這府裡的下人,下人是不會有自己的院子的。」
「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是下人了,有的下人十分重要,主人高興賞識,就讓她有自己的院子不可以嗎。」夏鏡花不想助長這少年的氣焰,於是有些死鴨子嘴硬起來。
「你從頭到腳,沒半點像個下人,我宮……我府裡的下人,個個都膽小恭敬的很,都要自稱奴婢,屬下,說話做事,都有規有矩,得體端裝。再看你,一口一個我,又張牙舞爪,真是毫無形象。天下的女子若都如你這般,只怕是天下都要大亂,將來誰要是娶了你,那定是要家無寧日。」
說實話,來這裡這麼久,夏鏡花受過不少氣,但還從來沒被人這樣人數落過沒有儀態,說她嫁不了人,說她禍害天下,夏鏡花不由一齜牙,作陰森可怕狀,站起身朝那少年逼近,道:「小子,你別得寸進尺了。」
「你……你想幹嘛。」少年被夏鏡花的惡相嚇到,臉上的傲慢之色破裂,不自覺地退後了半步,想要避開夏鏡花。
「我告訴你,我還從來沒被人這樣數落過,你要是再敢說我沒儀態,說我嫁不出去,我就掐死你。」夏鏡花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完。
聽到要掐死他,那少年似是真的被嚇到了,愣在原地,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夏鏡花看目的達到,便又覺得這到底還是個小孩子,不要太嚇到他,收起了凶狠的惡相,順手一撈,拖著少年進屋。
「你應該慶幸,我不是這府裡的下人,下人是沒有院子的,現在我有,你才有落腳的地方。」夏鏡花邊學著少年之前的語氣用他的話反隔應他,邊走到桌邊摸了火石打火,將桌上的蠟燭點燃。
點上蠟燭,屋子亮了起來,夏鏡花走去門口將門關上,然後自己拿了茶碗倒水喝,站在桌邊一口氣喝完一碗,才發現那個被自己拖進門的少年,一直還站在門口沒動過身。
「你怎麼了?進來了屋就呆了?」夏鏡花一手提著茶壺一手拿著茶碗,邊繼續斟一碗茶水,邊打量站在門邊的少年隨口問著。
早先時候一直在外面,月光陰晦不明,她只能從體形和聲音上分辨出那是個少年,現在屋內,有了燭光,夏鏡花才看清了這少年的模樣。
比夏鏡花原本猜測的年紀要略小上一些,看起來她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但是身量卻長得足,所以也只稍矮夏鏡花矮半個頭。
皮膚白希,長相清秀,面容很好看,只是鼻眼之間的輪廓似是要比普通人沉一些,有些歐羅巴人種的感覺,這讓夏鏡花立刻察覺到他應該不是純血統本國人。不過,早先聽他的口音,又一點都不生疏,是純正的中原大晉口音,那麼就只有是另一種可能了,他是有混血統的大晉國人,父親或是母親裡面有人是外族人。
少年身著一身黛紫底色的衣衫,袖口和衣襟處以青蓮色紋著些複式圖案,身形雖然尚未長成,但卻已經可見修長之姿,和頭長髮束於頭頂,配了一隻與衣衫同色的玉飾簪子,這身兒打扮,雖然看不出什麼太多信息,但從髮飾和衣衫搭配的講究來看,這少年應該從前是受著高等教育的,連衣著都十分講究細節,再從他早先說過的,府裡的下從之類的話來推測,他興許還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弟。
夏鏡花上下打量了一遍少年,但那少年卻一直蒼白著臉色站在門後不說話,夏鏡花不禁微微皺了眉,又問了一遍,道:「你怎麼了?」
少年小心地看了一眼夏鏡花,道:「你說要掐死我,是真的嗎?」
「什麼?」夏鏡花以為自己聽岔了,在明白少年是真的一本正經地在擔心自己掐死他的時候,不禁笑起來,道:「原來你是怕這個。你嘴巴那樣毒,膽子也才就這一些,嚇嚇你就嚇住了。」
「你會害我嗎?」少年警惕而小心地看著夏鏡花發問,似乎是想得到一句肯定的回答。()。
「好啦好啦,不嚇你了,我又不是十惡不赦嗜殺成性的大壞蛋,自然不會為這點小事就掐死你的,不會害你。」
聽到夏鏡花的保證,少年如鬆下一口氣,從門邊移動朝夏鏡花所站的桌邊走來,看夏鏡花手裡拿著斟好茶水的茶碗,接過來就一口氣仰脖子喝光了。
鏡著根人看。「誒,你怎麼膽子就這樣小,我不過是嚇嚇你,你就當真了。」夏鏡花邊提著茶壺給少年喝盡茶水的茶碗裡斟茶邊打趣兒他。
少年抬起眼睛瞪了夏鏡花一眼,夏鏡花原本的笑意立刻全無。那是一個怎麼樣的眼神兒呢?陰冷,冰涼,夾雜著一些恐懼和警惕,彷彿來自於一個可怕的地方的一束寒光忽然落到人的身上,傳遞著極為不好的訊息,讓人不禁生寒。這樣的感覺從十三四歲,甚至還可以稱之為孩子的人眼裡傳遞出來,讓夏鏡花被驚懾住。
「我最恨別人說要掐死我,我討厭任何人提到要掐死人,那些想掐死別人的人,都該死。」少年陰冷地咬牙說著,一伸手將盛著茶水的碗狠狠丟到桌上,茶水立刻濺蕩出來灑到桌子上。
夏鏡花不明白為什麼就是一句簡單的玩笑,怎麼會引起少年如此大的反應,伸手慢慢將茶壺放回桌上,略略思考了一下,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她猜測到了也許的可能,但卻沒有說出來,那真是一個可怕的猜測,如果是真的,那真的很可怕,至少對於一個孩子來講,簡直是惡夢。
夏鏡花決定不與一個孩子置氣,伸手輕輕搭了那少年的肩欲要扶他,「好了,當我說錯話了,別生氣了。」
少年擺著肩膀狠狠甩開夏鏡花的手,雙手環胸,扭過頭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背對著夏鏡花,不再理她。
夏鏡花暗自歎了口氣,明明她是被添麻煩的受害者,是這小子才是有求於自己,要靠自己幫他藏身的求助者,本應該他討好自己,,求自己的,這會兒怎麼她倒成了求著這小子原諒,要矮一等的人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來了這個時代後就被奴性化了,變得習慣矮人一等,仰著脖子看人了麼。oh,no!!這種感覺真不好,太不好了。
夏鏡花也傲起脾氣來,學著那少年一樣,雙手環胸,在旁邊坐下來,與少年背對背,誰也不向誰低頭。
就這麼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兩人都不說話,直到夏鏡花犯了困,垂下腦袋打起盹兒,那少年忽然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夏鏡花,道:「喂,你叫什麼名字,我現在都還不知道呢。」
夏鏡花被戳得一個趔趄,險些從凳子上掉下去,睡意頓時全無,立刻警惕地抬起頭來環視四周,在確定沒什麼情況,只是身後的人戳了一下自己後,她鬆下一口氣,沒好氣地應了一聲,道:「我叫夏鏡花,你呢。」
「我……我……我叫弄璋,就是弄璋之喜的那個弄璋。」
「真繞口,我叫你阿璋吧。」
「阿璋?從來沒人這樣叫過我,也沒人敢這樣叫我。」少年側過身來看夏鏡花,像是看到了外星生物一樣。
夏鏡花犯了困,打著哈欠都沒仔細看少年的表情,道:「名字而已,從前沒人叫,我就叫了,多大點事兒。」
夏鏡花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朝裡面的臥室走去,邊走邊道:「我困了,要睡了。」
「那我怎麼辦。」少年站起身轉身看向朝寢臥的夏鏡花。
「那邊櫃子裡還有些被褥,你自己去取來打地鋪吧。」
「什麼?你讓我睡地上,你竟敢讓我睡地上。」少年像是聽到了什麼驚人的消息一樣叫起來。
「你若不喜歡那就趴在桌上睡吧,隨便你了。」夏鏡花頭也不回地揮了揮衣袖,一伸胳膊腿兒就麻利地滾到了床上。15882363
「你起來,你把床讓給我睡才是,我讓你起來,你聽到沒有……」阿璋在屏風外面跳腳地叫著,夏鏡花卻因為折騰了大半夜,實在困得不行一爬到床上就再不想動一下,也懶得開口說話,根本不理會他。
起初是夏鏡花有意不想理阿璋的叫囂,後來是迷迷糊糊真的困意上頭睡了過去,漸漸的阿璋的聲音就消了下去,她就就沉沉睡過去。
---------------華麗分割線——
定遠侯府,西院,半個時辰前。
上弦月明,夏夜微涼,院中的花樹在書房外的地上和迴廊下投映出許多影子。書房的窗戶開口著,從窗戶看進去,可以看到一身紫色錦衣的夏青城躺在書房內靠窗的太妃躺椅上閒閒地翻看著些書卷。
夏青城邊看著書,邊感受從窗外拂進來的夜風,旁邊的地上趴著毛髮雪白髮順滑的雪狼犬,身後靠牆的位置立一隻四枝燭台,燃四支蠟燭,將屋內照得十分明亮。
忽然,燭台的光閃了一閃,熄滅了三隻火焰,只留下唯一的一隻蠟燭還亮著,屋內立刻暗下去大半。
夏青城絲毫不為所動,悠閒地翻了一頁手裡的書,將因為動靜而抬起頭的毛毛輕輕拍了一下額頭,示意它不必驚慌,重新低下頭趴到爪子上打盹兒。
屋內,就在方才燭才一明一滅亡之間,已經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通身著黑的蒙面男子。
「事情怎麼樣了。」夏青城淡淡的發出一點聲音,不緊不慢。
「主子和夏鏡花在屋頂的時候我去過她房裡找過,並未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她身上有千葉草的味道。」夏青城慢聲開口。
蒙面人僅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一瞇,似乎顯得有些驚訝,道:「這千葉草乃是治傷生肌的藥中神品,不過這千葉草現在天下也只有熒輝樓的人才有,難道……」
「還不一定的事,她雖用了那些藥治傷,不過興許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是千葉草,跟熒輝樓也扯不上關係。」
「那是……」
「熒輝樓的人乘我不在時候來過侯府了,想必還是為了那件東西,他們還是懷疑我。」
「那主子你豈不是有危險?」
「他們若要殺我,你主子我早在數年前就是一堆白骨了。」夏青城毫不在意地隨口回答,微微停頓之後,又接道:「只是,不太明白夏鏡花怎麼會得到熒輝樓的人幫助,他們可不是什麼善心的主兒,救死扶傷也不是他們的風格。」
「即是主子即是覺得夏鏡花不知道千葉草和熒輝樓的事,那為何還要將她留在房頂上,安排屬下去屋中打探。」
「我讓她待在房頂上,讓你去她房裡探一探是順便,我要探的是另一件事。」
「屬下不懂。」14dj9。
「那日瞧他接我擲出去的灑壺,手法快准狠,不輸我的身手,我就有些懷疑她到底還藏了些什麼功夫在身上。此次若她真有功夫能從房頂上下來,那以後我倒真是要對她刮目相看,也要更是留心些了。」夏青城淡淡地隨口解釋著,說完後像是想起些什麼,道:「她現在如何了,可有從房頂上下來,我方才聽到府裡護院出動的聲音,難不成她還真從房頂上掉到院子裡了。」
「回主子的話,她倒未掉到院子裡,她……她掉到府院外面去了。」黑衣人輕咳了一聲回答。
「什麼?」夏青城有些吃驚地反問,終於將手裡的書放下,從書卷後抬頭露出了臉。
看夏青城有些緊張,黑衣人趕緊行禮又補充,道:「不過主子不用擔心,現在她已經回府,驚動護院之事倒也是她做的,不過她到也機靈,並沒有被護院發現。屬下在護院找到她藏身之處前,先替她聲東擊西引開了護院,讓她安危回了住處,並無任何不妥意外。」
夏青城目光銳利地掃過黑衣人一眼,發現黑衣人立刻有些不太自然,便道:「你看起來還有話沒說完,還有什麼事?」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道:「還有就是,她帶了一個人回府。」
「你說什麼,帶人回府。」夏青城一翹長腿,從太妃躺椅上坐起身來,顯得很是驚訝。
「是一個少年,不過天色太黑,屬下怕被發現,所以不敢靠太近去觀察是什麼人。
「好個夏鏡花,膽子到是不小,還好沒好傷疤就先忘了疼。」夏青城蹭地一下站起身顯得有些憤然。「這個少年,怎麼會突然與夏鏡花糾扯到一起的,可知是何來歷,為何會遇上夏鏡花。」
「屬下早些時候在房頂上遠遠看著,見到了一些人馬從街上馳過,似乎是在找人,因為屬下奉主子的命是要盯著夏鏡花,便沒去追查看個究竟。若是那些人追的正是這個少年,那麼想來他身份是有些不簡單的。」自覺地垂下了一些頭,將所知道的信息上報後,默默朝後退了半步——
碎碎念,推薦票,滿500就能加更五千字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