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鏡花微笑,不置可否,提裙起身退後一步打算離開,行出幾步,又在門前止步,猶豫了轉過身來看向端坐在椅上的大娘,語氣平和地道:「大娘,您是父親的嫡妻,父親共六子,有四子是您親生,父親的男嗣也皆是您親生,在府中您的地位無人可撼動半分。眾人都敬仰您,您不妨也施以小惠,息事寧人,下面眾人也定更對您感恩戴德。」
大娘看了夏鏡花一眼,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夏鏡花的話,隨後揮手,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那大娘先行歇息,鏡花告辭。」夏鏡花客氣地向大娘行了個禮,然後出門離開。
挺直了背,走出大娘的院子,穿過一片花苑,走到府中花池邊的垂柳下,夏鏡花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身子瞬間軟了下來,扶著柳樹在一塊青石上坐下,閉目緩神休息。
方纔的一切,真是讓她時刻都提著心,大氣都沒有多喘一口。
大娘以為自己是與三夫人于氏聯手了,借推出夏水月,一舉翻盤,即解了自己的禁足,又讓她們母女得到定遠侯的關注寵愛,還讓她吃準了大娘不會鬧大事情,而解決了一個大娘身邊的人,以此報仇並在府中下人裡面立威。雖然事情都不假,但是只有夏鏡花自己知道,這一連串的事情,她真的是在空手套白狼。
三夫人于氏如今只怕對自己又恨又怕,是夏鏡花打破了她原本的平靜低調生活,意欲先禮後兵,將她逼得沒有選擇,把和她唯一的女兒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就算能暫時替她博得一些定遠侯的眷顧,愛憐,但她也未必高興。侯門寵愛,他在府裡待了十餘年,早已看透了。
而對於夏水月,她如今還年幼,心思純良,現在還沒有明白其中因果,尚未知覺。但假以時日,她便會明白,自從一開始夏鏡花讓她代傳八個字給夏妍時起,夏鏡花就是在借她的力救自己,然後讓她出手露才藝,博定遠侯的寵愛。這一步步走過去,雖然夏鏡花很不想承認,但她也不得不承認,為了自救,為了活下來,不被餓死或是被丟棄在那個破院子裡自生自滅,她利用了夏水月。
腦中迴響起三夫人要她立下的毒誓,若今後她不能護好夏水月,若她有絲毫損傷,那麼她將愛而不得,得愛必失。
夏鏡花看向花池水面,暗自下定決心,便是沒有這個毒誓,她也要在今後盡最大的力照顧夏水月。夏水月本是被自己的母親安排好了路,在侯府只當是個透明般的庶出女兒,將來到了年紀嫁個平凡人家,就此平平淡淡安度一生的,但卻因為她的原故將此全部打破,她覺得有責任對夏水月負責。
這一天,是建安十三年六月初一,在滄洲城中,斥貶的定北侯府裡,夏鏡花扶著一棵垂柳,看著花池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暗許下這樣一諾。當時的她,並沒有意識到,因為這樣一個承諾,她之後生命生的許多事情,都會變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