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焱眼中有了些許的深意，淡淡一笑：「你，倒是變了。」
洪偉一咧嘴：「怎麼？也變態了？」
林焱點點頭：「嗯，真變態了。不過……看上去挺有范兒的。但經過你這麼一嚇唬，我還真不敢跟你混了，我這人暈血，別翻白眼啊，好吧，那就當我從良了，真不想這麼打打殺殺的，要是真做了黑社會，哪天少倆手指頭，我爸媽非剝了我不可。你別看他們平時笑瞇瞇的很和善，但動起手來真不軟，我爸曾經說過，他年輕時的夢想就是當殺手……」
洪偉哈哈大笑起來：「你可別逗我了……」
車子重新啟動，離開了這片娛樂廣場，出了市區，來到了郊外一家有些偏遠的高牆大院前，門口的伸縮門關著，裡面能看到地面開闊，中間一排三層小樓，刷得粉白，四五輛攪拌車停在路旁，但是看不見人影。
洪偉一邊按喇叭一邊道：「這就是龍哥的建築公司，最近幾年咱市裡經濟大發展，大興土木，那真是處處高樓平地起啊，連帶著建築用材也是蒸蒸日上。龍哥看著有搞頭，咱南城區別的沒有，靠著雲江，不缺沙啊。就帶著一幫兄弟把拉沙的那幾家公司全給揍跑了，自己包攬，貸款買了一批拉沙車，日進斗金呢。
上個月又準備進軍水泥、混凝土行業，這不連攪拌車都買好了嗎。忘記說了……龍哥主要供貨的公司就是金馬集團……今天這事兒千萬別對外人說啊。」
說著話，一個穿著保安服的老頭走了出來，打量了下車裡的人，按動開關打開了伸縮門。
車子緩緩的開進去，洪偉接著說道：「光是這建材公司一年少說就能為龍哥賺二三百萬，在外面看場子主要是為了養小弟，有小弟才好打天下，不然這拉沙的行當早就被人搶走了。」
停車關門上了小樓，到了第三層剛出樓梯口，就見東邊走來了兩個人。
林焱只看了一眼就傻了，套用一句流行語那叫被雷的裡焦外嫩。
這兩個人太醜了。
一個五大三粗半禿的腦袋，滿臉的麻子一直擴散到下巴，連暴突的金魚眼都被遮住了風采。這等人物，完全是鬼片裡的特型演員，都不帶化妝的。長得醜，穿著更醜，夏威夷花襯衫，配著紅褲子，讓人不禁納悶他腦子被驢踢了還是心理受過怎樣的創傷磨難，怎麼就想起了這樣奇葩打扮，品味之低端，九十度彎腰也看不到邊啊。
另外一人已經不需要更多的形容詞來修飾，一句話就可以概括，比旁邊那貨更醜。
洪偉拉了拉呆滯的林焱：「走啊，龍哥過來了。」
林焱機械的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那兩個人裡面有一個是龍哥？」
洪偉點頭：「是啊，怎麼了？」
林焱嘴角抽動了兩下，艱難的開口問：「是醜的那個，還是……更醜的那個？」
洪偉啞然，憋著笑道：「最醜的那個。」
林焱差一點栽倒，哀呼道：「周星馳的『還我漂漂拳』是不是反著對他打得啊？」
洪偉歎息道：「有錢了，就進化變異了。」忽然眉頭一挑，悅然道：「不過每當我不自信的時候，就來看看他，就覺得自己活的很有價值。」
林焱莊重的點頭道：「確實，你比他帥的不是一星半點，完全是王寶強和梁朝偉的區別。」
洪偉害羞的一抹光頭：「其實……我也這麼認為。」頓了一下，又嘿然道：「知道龍哥為什麼現在這麼牛逼了嗎？打架根本不用出手，把臉一露就把敵人全嚇跑了，誰敢跟他對著幹？」
說著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大頭龍二人這時也走到了跟前，指著林焱問洪偉：「這就是狒狒吧？」
狒狒？
林焱忍不住要捂臉敗退，自己這外號還是被人給提及了。
當年在學校裡因為他平時笑呵呵的，打起架來跟人欠了他八百萬沒還一樣，太過凶狠，所以別人給他起了這麼個很具有想像力與外表很不相符的外號，看上去溫和可愛，但打起來嗜血殘暴。
但這外號太過不雅觀，林焱一直奉著能不提千萬別提的宗旨，沒想到剛到這裡就被大頭龍給喊破了，真是羞煞他也。
旁邊洪偉竊笑道：「龍哥，好眼力，這就是狒狒，剛從非洲回來。」
非洲兩個字，咬的著實重了一些。
大頭龍大感好笑：「回來就好，你倒是沒怎麼變，還是像上學時那樣，蠻帥的！」
林焱目光瞥過大頭龍的臉，離得近了，越發慘不忍睹，只覺一陣窒息感湧上心頭，擠出點笑意，回道：「龍哥變化倒是很大，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大頭龍得意的大笑兩聲，讓開身子介紹旁邊那位比他略遜一籌的醜男：「這是山北市的楊坤，叫坤哥就行，來這兒一起洽談點業務。到飯點了，走，一起吃飯去。」
打了個招呼，林焱迫不及待的避開了身子，讓大頭龍二人先走，落在後面，忽然冷笑著問洪偉道：「不是說專程請我的嗎？怎麼看著像是捎帶著的？」
胖子被這眼神看的打了個激靈，忙拍胸道：「放心，改天我專程請。」
林焱滿意的點頭：「這還差不多，想虧我，門也沒有。」
南城區頗有名氣的一家海鮮酒樓，三層包房內，楊坤被大頭龍按在了主位上，然後指著其他人安排座位，林焱像是被人遺忘，沒人搭理，自顧的坐在了最末尾，旁邊跟著洪偉。
被人看輕了林焱倒是不怎麼在意，可是坐下後卻讓他很惱火，因為抬眼剛好正對著大頭龍二人，這他媽哪裡還有什麼胃口吃的下去，只覺得度日如年。
新來的還有四人，看上去都三十多歲，個高塊大，很有份量，其中一個身板兒居然比洪偉還大了一圈，跟堵牆一樣，十分彪悍。
洪偉在旁邊介紹，都是大頭龍這幾年培養出的親信，掌管著大頭龍手下的各項業務和場子。
這些人對於林焱毫不理會，別說問話，連瞅一眼都欠奉，神態倨傲的很。即使對洪偉談笑間帶著種由上而下的氣勢，讓人很不舒服，但洪偉卻一個勁地賠笑，看上去已經成了習慣。
林焱看不過去了，抽空鄙夷了他幾句。
沒想到胖子一副世事滄桑的模樣感慨了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是哪跟哪啊……
這時連著上了幾道小菜，旗袍女服務員拿起瓶『夢之藍』挨個倒酒，到了林焱這兒卻被他抬手拒絕，說了句不會，不喝，惹來了洪偉鄙視的目光，但也沒揭破。本來說好的是大頭龍給林焱接風，沒想到來了卻是作陪，落差太大，誰能沒點脾氣？
大頭龍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卻沒多說，自顧的舉杯相邀，與楊坤及手下小弟先來個酒過三巡。
林焱身處鬧市卻寂寞如雪，但絲毫不覺尷尬，一個人自由自在的跟大海裡的游魚一樣，使勁的在飯桌上翱翔，鼓足了勁的胡吃海喝，桌上的菜轉眼就被他消滅了大半，等到大頭龍他們下筷的時候，居然找不到完整的目標，舉著筷子，一時神態十分尷尬。
旁邊一個漢子看的就不樂意了，板著臉沖洪偉呵斥道：「胖子，管管你小弟，一點規矩都不懂。」
洪偉笑了笑：「這不是我小弟，是我兄弟。」
漢子一瞪眼，敲了敲桌子：「那就管管你兄弟！你不會管，我來！」
洪偉舉杯道：「來，來，咱喝口，我替他賠個不是。」
漢子冷哼一聲，卻扭過了頭：「喝個屁。」
洪偉乾巴巴的舉著手，難堪的又重新放下。
其他幾個人坐在一旁像是看戲一樣，哂笑不已，看向胖子的目光充滿了嘲弄。
大頭龍掃了眼楊坤，笑著打圓場道：「雷火，自家兄弟，一起吃個飯，鬧什麼脾氣。忘了跟你們介紹了，這位兄弟別看著眼生，但也不是外人，七八年前我和他就認識了，當年在雲江三中跟洪偉搭檔，那可是扛把子，把職業中專的學生都揍得滿地爬。就連我……」
大頭龍衝著楊坤哈哈一笑，似乎很不好意思的道：「就連我都吃過他的虧呢，輪身手，就算到現在，我都沒見過比他更強的，天生的打架苗子。要不是畢業了出國走了一圈兒，或許現在，坐在我這兒的就是他了。」
楊坤訝然道：「這麼說來，這位兄弟倒是員虎將！」說著舉起酒杯道：「來，我敬你……。」話音一頓，這才想起林焱沒喝酒。
林焱卻淡然一笑，隨手拿起旁邊的水道：「我以茶代酒，初次相識，敬你。」
說著一口喝乾，拿起餐巾紙擦擦嘴角，往門口瞅了眼，嘀咕著下一道菜怎麼還沒來。
這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連洪偉都看不過去了，低聲道：「林焱，龍哥剛才誇你呢，你裝什麼大尾巴狼啊，能不能謙虛兩句？你這囂張勁兒，可是要犯眾怒了。」
林焱撇過頭，只當沒聽到，但餘光掃過其他人，果然發現包括大頭龍在內的其他人神色都有些陰沉，因為喝了點酒的緣故，紅黑相間，更顯的怒火勃然，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