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其實我也沒有想到。就是這麼一句話,竟然在他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而他,竟然靠著自己不屈不撓的意志,真的找到了自己的母親。說起來,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啊!」靜音苦笑道。
羅文也苦笑了一聲,他本以為靜音具有什麼能夠看破天際,預言未來的能力,聽他這麼一說,阿修之所以能夠找到自己的母親,其實應該不過僅僅是憑著自己的心理暗示罷了。
「我所想說的已經全部說完了,不知道殿下想問的事情是否已經問完了呢?我這樣子,實在是太痛苦了,如果殿下的問題已經問完了,我真想就這樣一覺睡過去,再也不要醒過來了。」
羅文仔細看過去,只見靜音嘴角所流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半個枕頭,他剛才只顧著聽靜音講述事情,竟然將靜音身體的狀況全然忘卻了。這一看,猛地嚇了一跳。
「靜音大師,您千萬不要睡,您一定會沒事的。」羅文知道他所說的睡去是什麼意思,雖然和靜音這只是第一次接觸,但這個老人的平和和善良卻實實在在地打動了他,讓他發自心裡深處不願這個老人就這麼長眠過去。
「能在死前見到殿下並且說出自己心中的兩個遺願,我已經是十分欣慰了。我深受重傷,已經是命懸一線了。現在還能說話,不過只是苟延殘喘罷了啊!」靜音微微笑了笑,停止了呼吸。他的臉上,寫滿了對於死亡的期待和認可,那種表情之中,完全沒有一絲地恐懼,彷彿要面對的並非是永眠不醒的死亡,而是一個極樂的世界那般。
說完這句,屋子裡的油燈忽然閃爍了一下,一個身影從裡面的一間屋子裡緩緩走了出來。羅文定睛一看,這個身影,不是愛兒又是何人?
「愛兒……」羅文不禁失聲叫了出來,雖然他剛下來的時候就聽歐陽太興說過一個紅髮之人,但是他卻沒想到愛兒竟然還留在這懸崖之下。
愛兒似是沒有看見羅文一般,她徑直地走向了靜音,伸出手輕輕地闔上了靜音的雙眼。
「靜音大師,一路走好……」愛兒替靜音掖好被角,轉過身來看著羅文道:「你來了。」
「你還好嗎?」羅文關切地問道。
「不壞,但也不是太好。」愛兒的眼神十分迷離,看起來,似乎是在之前受到了什麼打擊一番。
「你見到左源了,對嗎?」羅文猜測道。
「沒錯,不僅僅是見了他,還和他交了手。不過,我不是他的對手,若不是靜音大師出手相救,恐怕我現在已經命喪在左源的手中了。」愛兒眼神中閃過一絲戾氣,她的髮絲被不知從何處吹來的一陣風微微吹起,週身無不透露出一道殺氣。
「你變了,愛兒。」羅文上前想要伸手拉過她的手,卻被愛兒伸手將他的手甩到了一邊。
「我變了?難道,我不該變嗎?你曾經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嗎?」愛兒冷冷地說道。
「你說,你會保護我,讓我再也不動用身體裡面的那種異能。可是,你做到了嗎?既然你不能保護我,那我只有改變自己,才能讓自己生存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之中,不是嗎?」愛兒的話語之中,透露出一股哀怨之氣。
羅文不禁沉默了,他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那些句子,竟然在他的腦海之中,已經蕩然無存了。若不是愛兒率先說出來,他可能真的已經忘記了自己所說的那些話了。
他從心裡喜歡愛兒,但是,他並不知道該如何讓去表達自己心中的這種喜歡。他總是在用自己的辦法來展現出對她的喜歡,似乎從未站在愛兒的角度對她所想的事情進行過分析。愛兒的話,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中。
過去的一切,在這一刻,凌亂卻又有序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那種回憶,似乎帶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來回浮現的時候,似乎是有某種撕心裂肺的能力一般,讓他感到痛苦。
不用異能?不用異能,能行嗎?
如果不用異能,當年在南貢鎮之外,又怎能清除掉那些被黑劍士殺死的屍體呢?如果不用異能,當年在蟬溪之外,又怎能抵擋住蟬溪那些駐兵的攻擊呢?如果不用異能,在南安的時候,又怎能擊退森之國的兩次進攻呢?
羅文頭很痛,他腦子裡面被各種往事侵蝕,就像是被萬隻毒蟲蠶食一般,讓他幾欲昏倒過去。
什麼才是愛呢?
羅文渾身顫抖,他的雙拳更是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這個時候,在他的腦海之中浮現出的,是當年在烈焰峰時所經歷的快樂時光。騎在大角鹿身上的飛馳,在山谷之中捕捉雪兔的愉快,還有彼此之間暗生的那種情愫,沒有一件不是他人生之中最為愉快的事情。
但,即使是這樣,就能證明自己對愛兒的愛了嗎?
羅文想著想著,不自覺地伸出雙手呼喚愛兒進入自己的懷抱之中。愛兒對他無動於衷,眼角只是默默地流下了一絲眼淚。
「對不起,今後不會了……」羅文說出這句抱歉,只感到自己腦海之中所營造的那個回憶的世界,頓時坍塌了。而這句對不起,則像是帶著無數的情感一番,帶著湍急的眼淚噴湧而出了。
愛兒並非是不肯原諒羅文,她之所以離開王宮,並非是因為羅文的緣故,不過是自己一心想要報仇罷了。現在在這裡見到羅文,她原本也是十分欣喜的,但怎麼奈何羅文竟然仍是不解風情,竟對她沒有什麼太多的話要說,這到底讓她有點生氣了。羅文這句對不起一說,她也便原諒他了,她撲到羅文的懷抱之中,任自己的淚水滑落了。
「若不是靜音大師,我現在已經死了……」
「我知道,我一定不辜負靜音大師的期待,替他完成他的兩件遺願的。你放心,我還會為你報仇的,一定!」羅文緊緊抱著愛兒,從愛兒身上傳過一股溫熱的氣息,讓他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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