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嘈雜,梁學賢隻言片語間挽回了局面。
「扯開話題的恐怕是這位師兄。」蘇筱落毫不遲疑的接過話頭,不疾不徐條理清晰的道,「既入道修煉,則一舉一動都與修煉息息相關,為何師兄要把自身行動和修煉分開來?雖然我年紀尚小,卻也讀過仙影派的門規,第一條便是修仙練氣之人,任何時候之行動,都是一種修煉,切不可把修煉當做一件事來做,而是當做自己的全部人生。不知這位師兄可還記得這條門規?或者師兄的觀念和我仙影派的門規有異?」
把這大帽子扣給了梁學賢,圍觀群眾又是一陣私語。
一番話說的梁學賢的臉色變了幾變,他沒有忙著辯駁,而是瞇起眼睛第一次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小女孩,站得筆挺,臉色不慍不怒,呼吸平穩,似乎淡定得很,唯獨那緊握的拳頭顯示出她是被逼急了,逼生氣了。
「廢話真多,你到底比還是不比?」沉不住氣的倒是穆崇峰,厲聲喝道,「我搖光峰眾弟子想見一見丁位之人的神奇之處,我看這是正常得很的要求,哪有這樣多的歪理?」
「不比。」蘇筱落斬釘截鐵的道。
「你……」
「崇峰,別急。」梁學賢又說話了,阻止了要發怒的穆崇峰,轉而對蘇筱落道,「你且說出一個讓人心服口服的理由來,解了我這許多人的疑惑,你為何不比?」
為什麼不比?因為你大姐我不會施法,不能施法!蘇筱落幾乎要咆哮了,拚命攥緊拳頭才保持了表面的平靜。好,你要理由,我給你理由!
「丹田是人體魄之本,心則是人精神之本,修法先修心。」蘇筱落開場白便讓眾人沉默了,她舒口氣接著道,「小女愚見,修心者,首先應有四戒,戒貪、戒嗔、戒癡、戒慢。貪者,貪名、貪利、貪色、貪財,嗔者,怨天、怨地、恨人、恨物。癡者,不明道理、自我見解,邪知邪見。慢者,強於人時內心傲慢,弱於人時內心不願承認。」
「又如何?」梁學賢饒有興致的在蘇筱落換氣之間問道。
「我今日若與陳師兄比,則是犯了貪、慢,貪名利,心傲慢,若輸了再加一條嗔。」蘇筱落一口氣說完,「一個可有可無的比試,破了小女修心四戒之三,叫小女如何能從?」
此語一出,頗有些石破天驚的感覺。
眼下,她一番理由說得人心服口服,一部分平日便注重修心之人陷入了深思,深思中暗自稱奇,這丁位中靈之人的悟性果然超出常人,這年僅十來歲的女娃,隨口而言的道理,竟頗有幾分並論於那些金丹真人畢生心得的感覺。
見蘇筱落一番伶牙俐齒,說得圍觀人群露出佩服之態,穆花顏心頭如被蟲鑽,彆扭得緊,那日小竹林被她言語侮辱的場景又浮於腦海,忍無可忍之下,向前走出一步,指著蘇筱落的鼻子道:「蘇筱落,今日我這個做姐姐的,命你去比試,你敢不從?」
姐姐?蘇筱落忍不住要冷笑,心頭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的竄起,原本打算以一番言論了結此事的她實在控制不住,言語不惡劣一點,真當她好欺負?
「為人兄長大姐,其妹被人逼迫之時,卻冷眼相看,甚至煽風點火,似乎巴不得妹妹出點什麼事情才好,這樣的兄姐之話可聽嗎,這樣的兄姐敢要嗎?」蘇筱落冷聲道,目光掃過穆花顏和穆崇峰,「今日,若我行為不當,當真比了,無論輸贏,丟的都是穆家的臉。穆崇峰,你身為長兄,卻是煽動此事者,你置穆家顏面於何地?我真為爹感到悲哀,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此話不可謂不重,說得穆崇峰一愣一愣的,一時之間竟忘記了發怒。
「還有,這位師兄,你叫陳小來嗎?我句句問的是陳師兄,卻被你次次搶答。」蘇筱落轉向了梁學賢,「是陳師兄不會說話,還是你一息間不說話便滲得慌?」
梁學賢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盯著拳頭已經鬆開怒火從手掌轉到心上的蘇筱落,興致盎然。
「初來搖光峰,以為會看見師兄師姐們都如仙子一般出塵脫俗,現在見了,真叫我失望。」蘇筱落環視圍觀的人群,凌烈的話語自動蹦出,「清晨練氣的好時間,你們卻圍著看熱鬧,看了這許久可看開心了?我這小師妹沒長三頭六臂可讓你們失望了?或者一番鬧劇可讓你們領悟到了什麼對修煉有助的事物?」
眾人訕訕,卻不得不承認蘇筱落說得在理,當然也有小心兒的,立刻對蘇筱落埋下了不滿的種子。還有不少行動派的,已經若有所思的開始散去,當然厚著臉皮要留下來看到最後的也不在少數。
說完之後,蘇筱落的眼神又回到了穆崇峰身上:「二哥,你不過是要我招人厭惡,剛才我一番說眾人的話,只怕也招了不少厭惡了,二哥你可滿意了?」
她本來想低調來的,非要逼她,就不要怪她耍心眼兒了。比試一事,她本可以不比便罷,故意挑起話頭,說出一番從佛教中借鑒的驚世道理,讓人對她蘇筱落刮目;後面這一段訴眾人的話本可不說,卻藉著穆花顏撥起的怒氣,乾脆一併說了。看似是在惹怒眾人,實則博得聰敏懂理之人的認可,那些小心眼兒的要不滿她就不滿吧。
頂著奇才的名頭,這搖光峰不好呆,再加上她本來是不能練氣之軀,往後的日子都還沒想清楚該如何應對。現在好了,在眼前幾人的逼迫下,一進來,便定好位了,都不用猶豫思考了。
「甚好。」穆崇峰眼神陰霾盯著蘇筱落,從牙縫中擠出話語來,「甚好,我們且看著,究竟是誰丟了穆家的臉,誰不配做穆家的子女!」
圍觀眾人皆面面相覷,雖然穆崇峰囂張是出了名的,可是對穆花顏那可是護短之極的,要是誰碰她一下都是吃不了兜著走,沒想到這個妹妹確實完全和他對立的。
他既然敢如此,是不是以為,這女娃根本就不得穆峰主寵愛,認她做女兒是別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