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遠下樓之後,這才發覺,小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嫩綠的柳葉上,雨珠在上面不安地滾動著。一陣微風吹過,雨珠脫離綠葉的魔掌,紛紛灑落地地面上,發出噗噗的聲響。
戚文遠裹了裹衣服,低著頭向小區的那個花園走去。花園裡面有一個八角小亭子,亭子上面用彩繪刻畫這春花秋月夏荷冬雪的景象。亭子裡有八哥方向,出了兩個口,每個方向都有一張大理石椅子,這六個椅子一邊三個,連在一起。,戚文遠選了一塊沒有被雨水淋濕的地方,坐了下來。一股冰涼的寒意,通過石椅,透過「菊花」,向戚文遠的心裡襲來。戚文遠打了一個冷戰,夾緊了雙腿。好一會兒,才適應這個溫度。
戚文遠緩緩地閉上眼睛,對鳥語花香和偶爾有人路過竊竊私語的聲音充耳不聞。腦海裡一片空白漸漸地進入了冥思的境界。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戚文遠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喊道:「文遠,你怎麼在這裡呢?」這聲音十分熟悉,分明就是邱元化邱叔的。
戚文遠睜開眼睛,看到邱叔、老楊、老孫、還有老段,這四個人站在他跟前,臉上都是露出關切的神色。戚文遠方才冥思入定,忘了時間,他臉色微紅,不好意思地說道:「邱叔,你們怎麼都出來了?」
邱元化說道:「你小子下來了一個多小時了,也不見不回去。我們幾個人餓的受不了了,就下來找你一塊兒去吃飯。剛下來,就看到你在這裡睡覺了。」
戚文遠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冥思了這麼久。而邱叔他們卻把他的冥思修煉,當成了睡覺。當下,戚文遠也不揭破,緩緩站起身來,說道:「邱叔,那咱們去哪裡吃飯啊?」
邱元化微笑著說道:「我們商量好了,今天去海底撈吃火鍋。」
海底撈,在方莊這裡可以算得上一家上得了檯面的大餐廳了,裡面的服務相對於其他餐廳,好上幾倍不止。邱元化他們以前扎金花的時候,誰贏了錢的話,經常請大家來這裡消費。
「好的。」戚文遠應了一聲,跟著邱元化他們一起向小區外面走去。在去海裡撈的路上,戚文遠這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邱元化陸陸續續輸了一些錢。不過,到現在為止,戚文遠幫他贏的那些錢,還剩下一萬多。毋庸置疑,今天的海底撈請客,就是邱叔做東了。
海底撈就在環島拐彎不遠處,到了那裡之後,裝潢華麗的店裡坐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座位,五個人坐好之後,方才鬆了一口氣。戚文遠看他們點的菜,欲言又止,最後沒有說出話來。一個人點了幾道菜,戚文遠本來不想點菜的。可是,看到他們店的菜,皺著眉頭,也點了幾道。
很快,火鍋和菜都上來了。火鍋裡面冒著騰騰的人氣,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可是,任憑他們怎麼勸,戚文遠始終沒有動一下筷子,去吃鍋裡的東西。他們點了小肥牛,這些東西,他們修道之人是不能吃的。
在茅山的時候,在戚文遠的床頭就貼著一張「牛圖經」。上面有十六個大字,寫的是「牢字從牛,獄字從犬。不食牛犬,牢獄可免。」此外,下面還有若干勸誡修道之人,不要吃牛犬之肉的話語。
修道之人若是吃了牛犬之肉,尤其是黑狗肉,會讓他們在三天之內無法施展法術。因而,這有牛肉的火鍋,戚文遠始終是不敢動一口的。只好在那裡,吃著他自己點的南瓜餅,喝著檸檬汁,倒也十分愜意。
邱元化早就在塵世打滾了幾十年,早就對這師門戒律拋至腦後了。他才不管這什麼「牛圖經」呢,甩開腮幫子,和老楊他們搶起了火鍋裡面的菜。瞬間,桌上一片狼藉。
邱元化四個上歲數的人,像是餓死鬼投胎一般,搶著牛肉羊肉,肉片還沒有完全熟透,就已經被他們席捲一空。戚文遠的南瓜餅沒有人和他搶,一個人吃的是津津有味。這一頓飯吃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一個個才摸著微凸的肚子,打著飽嗝,露出滿意的微笑。
結賬的時候,才知道五個人吃了九百多塊錢。這九百多塊錢對於贏了一萬多的邱元化來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五個人走出了海底撈,回到方莊南路,便分手各自回家。邱元化和戚文遠兩個人,也回到了店裡。
老天像是一個剛剛治好他那多年前列腺炎的老大爺似的,終於停止了滴滴答答的雨水,撥開了天上的陰霾,太陽也露出了久違的笑臉。
店裡沒有客人,兩個人十分無聊,一人拿著一本書打發時間。戚文遠看的是一本圖解手相面相的書,上面的內容他大部分都已經在別的地方看過了,看的時候有些漫不經心。邱元化手裡拿著一本影視雜誌,對於謝霆鋒、王菲、和張柏芝的婚戀問題看的是興趣盎然。邱元化老不老吧,對著明星花邊新聞卻是很感興趣。
正在這時,店門被推開了,走進了一個人。戚文遠和邱元化都放下手中的書,目光投向進來的這個人。這時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她的體型比較胖,身高一米六左右,估計有一百八十斤左右。一臉的橫肉,把一雙眼睛擠壓得有些模糊了。除了胖一點外,這個女人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她的臉上似乎有些憂鬱,兩邊嘴角向下耷拉著,一點也不像所謂的胖子心寬體胖煩心事少之說。
「你好!」邱元化微笑著向這個女人打招呼道。
胖女人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兩個男人,最後,把目光落到了坐在桌子正面向他打招呼的中年男子邱元化身上。她的心裡已經做了判斷,推測出這個男人才是自己要找的呢。
「你好。」女人一口標準的京片子,說話間,已經到了邱元化他們跟前,一屁股坐在了邱元化桌子對面的那個椅子上。女人太胖子,剛坐到椅子上時,椅子痛苦地咯吱了一聲,似乎是在對女人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抗議。
戚文遠擔憂地看著這把椅子一下,生怕這把椅子支撐不住女人的體重,瞬間分崩離析了。還好,這把椅子的質量還算不錯,戚文遠的擔憂沒有成為現實。
「大師……」胖女人望著邱元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似乎是感到很為難,一種難以啟齒的樣子。
邱元化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似乎是在鼓勵她不要害怕,有什麼事儘管說出來。
得到了邱元化的鼓勵,這女人鼓起勇氣,吞吞吐吐地說道:「是這樣的,我……我晚上去衛生間的時候,老是……老是感覺有什麼東西,藏在馬桶……裡面。有時候,晚上睡著了,感覺……被什麼東西壓著……想叫,卻有叫不出來……」
聽完這個胖女人的敘說,戚文遠差點沒笑出來。就是真有鬼的話,人家也不會躲在馬桶裡面。你家馬桶是香味撲鼻?還是黃金遍地啊?
鬼也是有職業道德的!為了嚇嚇你,躲在你家馬桶裡面忍受令人作嘔的味道。別忘了,你還在一邊拉著呢!突然之間,晴天霹靂,黃色的液體夾雜著黑色坨狀物從天而降。這種事,估計只有那些逗比的鬼魂都不會去做。
戚文遠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個胖女人所說的馬桶裡面有什麼東西,全是她自己在疑神疑鬼而已。至於睡覺時候,被什麼東西壓得喘不上氣來,這個倒是有什麼鬼物作祟。
「這個,可能是鬼壓床。」邱元化語氣有些遲疑,換在平時,他絕對會十分肯定地說是「鬼壓床」。因為,現在有個茅山術比他更加權威的戚文遠就在身旁,他才不敢這麼肯定。就像是一個現代剛剛脫離了打油詩階層的小詩人,平時在普通人跟前賣弄自己的文采還可以。突然到了李白的面前,大談律詩、絕句的話,就有些班門弄斧自取其辱的感覺了。
邱元化顯然很有自知之明,在戚文遠的跟前,語氣不敢太過於肯定了。他說話的時候,眼神瞥了一下戚文遠。戚文遠點了點頭,似乎是肯定了他的說法。邱元化看到戚文遠點頭,這才鬆了一口氣。
「鬼壓床」,就是一個人在睡覺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被什麼東西壓住在了身上,壓得喘不上氣來。想要拚命掙扎,卻是渾身僵硬,沒有一絲掙扎的力氣。想要叫喊,卻是空張著大嘴,發不出一絲聲音。
很多時候,在腦海裡會產生一些幻象出來。在忍受一陣痛苦的煎熬之後,猛然睜開眼睛,眼前的幻象全部消失了。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又像是剛剛嗨皮完畢,淋漓暢快一般,渾身上下被汗水濕透了,這就是所謂的「鬼壓床」。
壓人的那個東西就是鬼物,這些鬼物一般不會害人,他們只是顯得無聊,來戲弄一些睡覺的人,消磨時間而已。否則的話,他們大可直接把睡覺的人弄死,而不是大費周章的來嚇唬了。
女人天生膽小,一聽到邱元化確定是鬼,頓時嚇得臉色蒼白,一顆心砰砰亂跳。她顫抖著問道:「先生,那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