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還是沒有完全看清自己的心意,那麼在當下,張大壯算是切實地明白了,葉乘涼在他心裡的地位只怕早已超出他想像。因為葉乘涼不見了,他沒有去想他或許是回了束梁國,更沒有去想他是有可能辦完了自己的事情所以突然消失了,他想到的,只是他的阿涼不見了。
那可是他媳婦兒啊!
張大壯難得在李金鴿面前也是一副陰沉的面恐,心想著若是知道是誰害了阿涼,他必定要把對方大卸八塊!至於葉乘涼是不是有可能自己出去了,他覺得不會,因為他所知的葉乘涼是非常有責任心的,段不至於讓家人擔心,所以就算走肯定也會打聲招呼,而就這麼突然不見了,十有八-九是被人掠走了。
白有生略無語地問:「大壯,這、這倆小崽子能靠得住麼?」
張大壯把黑頭跟灰灰帶出來了,想著這倆小東西嗅覺靈敏,搞不好能找到葉乘涼的蹤跡。
劉大同心下有些內疚,畢竟是他找張大壯去幫忙幹活,葉乘涼才會一個人回家,不然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遂說:「大壯,你看這事鬧的,哥真是對不住了。」
張大壯沉默了半晌,突然說:「大同哥,你們先回吧,這麼找下去不是個辦法。黑頭跟灰灰一直往這大路上找,我估摸著阿涼是被歹人帶到城裡去了,我要進城,你們回去幫我跟我娘說一聲,告訴她不管找沒找到,三日內我必定回來。若你們得了阿涼的消息就幫我想辦法傳到鎮上的糖鋪子就行。」
劉大同跟白有生家裡還有妻兒,跟張大壯半夜一起進城確實有些不妥,但回去給李金鴿捎消息卻是必須的,不然李金鴿該擔心了,於是白有生回去了,但是劉大同沒有,這老實漢子跟白有生走了一段路之後覺得讓張大壯一個人進城實在不放心,便跟白有生打了招呼去追張大壯去了。結果他跑了三里地都沒見著張大壯!弄的大半夜的,進宜銅鎮上必經的路上,一大漢子粗喘著咆哮,「張大壯你他娘的是不是會飛啊!!!」
張大壯長了翅膀,手持長槍,露出大獠牙,掐腰仰天大笑:「老子可不就是會飛麼!你們有本事掠走我媳婦兒就得付出代價!媳婦兒你別怕,我這就救你出來!」說罷長槍一刺,大喝:「拿命來吧!嘿哈!」
然後後面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就被張大壯一槍插死了!
血濺了葉乘涼滿臉,葉乘涼「!」的一聲驚醒,下意識地就去抹自己臉上的血跡,卻由於雙手被綁在身後沒有成功,隨即還聽到一陣陰陽怪氣兒的動靜自他的右前方傳了過來,「喲,這是醒過來了?」
葉乘涼沒聽過這聲音,顯然這是個陌生人,但是他眼前蒙著黑布,所以根本就看不見,便只有先鎮定下來問:「你是什麼人?」
那是個男子,聽聲音像二十多歲的樣子,似乎是壞事幹慣了的,言語間有些流里流氣,「你別管爺是什麼人,你只管擔心自個兒的前程吧。爺聽說你手裡有兩個賺錢的方子,所以特別過來討教討教,若你肯直說呢,爺就怎麼把你請來的,再怎麼把你送回去。可你要是不說……」
葉乘涼感覺有把刀在自己的身上輕輕劃了過去,鋒利的感覺帶著些許寒意,即便他蒙著眼也能感受得很明顯。
那人說:「咱們這齊晟國男風盛行,倌館兒多了去,爺估摸著,你這小模樣兒去了也能賣出個好價錢。雖說不比你那糖方子值錢,可是也夠爺我瀟灑幾年了。」
葉乘涼手腳都被綁了,但是他能摸出他坐在磚地上,且這磚地上還有著厚厚的積灰,四處多少透些風,空氣中還有淡淡的香灰味,應該是類似於破廟的地方,至於是哪裡的破廟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得而知了,本尊葉小涼去過的地方實在有限。至於這綁了他的人是怎麼知道他有糖方子,他覺得,不是馮有財就是張大力,至於縣太爺,現在借十個膽肯定也不敢綁他。
當然理論上也有可能是紅沙村裡的其他人,可是村裡的人一般都還是沒什麼壞心眼兒的,他們有的人嫉妒也只是過分羨慕而已,並不至於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你跟張大力認識?」葉乘涼幾乎是直覺這事跟張大力脫不開關係。
「什麼張大力張小力,爺就問你這糖方子你說不說?」
「你果然跟他認識。」聽到張大力名字的時候連一點疑惑的情緒都沒有,一句就能帶過,顯然熟悉的成分多些,葉乘涼腦子裡非速運轉,半晌歎口氣說:「那看來你被滅口的日子也不遠了。」
「你少胡扯!什麼滅口?爺還要長命百歲呢!」被懷疑短命的人當下覺得晦氣!
「嘖,你可能不是第一次幫張大力辦事吧?那你可知他是廩生?又是如何考上的?」
「那能考上廩生的自然都有大學問,還能是怎麼考上的?」
「學問麼自然是有的,可說到大學問,那只怕不是吧?一看你就不知道這個中道道,怪不得還要來綁我問糖方子。若你知他如何考得廩生,把這方法賣給那些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還不賺得腰纏萬貫?」葉乘涼撇撇嘴,一副你這種人一看就沒見識的樣子。
「你少吹牛皮,那你倒是說說,那廩生如何才能考上?」
「你把我綁這兒連家都不讓回,我憑何告訴你?」
「就憑你不說我就能把你賣到倌館兒去!」
「你賣啊你賣啊,說得比唱得好聽,我看你倒是賣不賣得出去!」葉乘涼一副迫不急待被賣的樣子,把綁匪弄得,一時有些懵在那裡。
他娘的,有這麼積極想要去做倌兒的?!難道不該哭著說「大爺求您不要賣我,我說我說我這就說」麼?不過他不可能真把這葉乘涼賣到小倌館,說了也只是嚇嚇他而已,最終的目的還是那糖方子跟涼皮方子。可這不服嚇的咋辦?!綁匪糾結了。
葉乘涼有心想翻個白眼,卻想起來眼前蒙著黑布根本白不了,但是不管如何,要是真能被帶離這地方到了人多的地兒,總有辦法脫身。不過感覺這綁匪好像並不是真要賣他,太可惜了。
綁匪覺得這個葉乘涼太賤了!居然主動要去做倌兒,還不怕被賣。那既然如此,他就換個方法好了,於是綁匪拿刀子輕輕在葉乘涼的褲襠處來回刮了幾下,「小子,既然你不怕做倌兒,那不如這樣吧,你不把糖方子說出來,爺就把你閹了怎麼樣?」
怎麼樣?!老子兩世處男你問我把我鬮了怎麼樣?!
葉乘涼立馬「嚇」得身體一晃,「這位大哥,有話好好說麼,我這不也是擔心說出來你不信麼,你要是想知道那我就說與你聽聽唄,不過你聽完可不能說出去。」
綁匪離葉乘涼挺近,聞言說:「嗯,沒問題。若真是那有用的法子,爺說不定就把你放了。」
葉乘涼壓低聲神秘兮兮地說:「那張大力一早進城就是想提前瞭解誰的學問好,待知道了,就找人把那些人都綁走了,這樣一來沒人比他學問好,他自然考得最高。可是這位大哥你想,他將來可是要做官的,能容得有人知道他做過壞事麼?所以就我所知,那幫他綁人的人如今可都……」
綁匪屏住呼吸問:「可都如何了?」
葉乘涼不直接回答,把問題轉交給對方,「如果你是要做官的張大力,你待如何?」
綁匪當下沉默了,他撫著下巴,看著葉乘涼眉頭皺得像剛攏出溝的玉米地,半晌說:「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葉乘涼自然是胡扯的,就是想讓對方跟張大力生嫌細,如果一開始有所懷疑,這會兒他已經確定這人跟張大力有關係了,所以他必須往死裡黑張大力。
綁匪見葉乘涼不語,卻也沒再追問。他不知道葉乘涼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但是據他所知原先幫張大力辦事的一小子確實是不見蹤影了,有次他問起張大力,張大力便說那小子拿著錢到別的地方過好日子去了,他還很是羨慕了一陣。但現在細想起來是有些問題,那小子是個有點銀子就能抖起來的人,且十分喜歡炫耀,怎會不聲不響就沒了動靜?
葉乘涼本來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對方已經有聽進去的跡象,便更添油加醋地說:「為官者多狡詐,再說,大哥你可知那縣主簿是張大力的親戚?有些事情辦起來可不要太容易啊。」
綁匪起身把玩著刀子走了幾個來回,又看了眼葉乘涼問:「小子,你覺著自個兒值幾兩銀子?」
葉乘涼心說提錢好啊,提錢最容易辦事!但嘴上還是吱唔了半天,似乎在橫量,然後才說:「那得看在誰心上吧,我估摸著你要把我賣到倌館裡撐死也就百八十兩,可若送到我朋友那兒,怎麼著也有個千八百兩吧。」
綁匪臉上的肉抽搐了一下,「送到你朋友那兒?你當爺傻的麼?」
葉乘涼歎氣,「是大哥你讓我說自個兒值多少錢,我又沒說讓你把我送我朋友那兒。不過你若要了銀子就能把我放了,這事簡單得緊。」
綁匪冷哼一聲,「你小子可別耍什麼花樣。」
葉乘涼一副我哪敢的樣子,狗腿地說:「你先把我藏在什麼地方,然後去找五味齋的老闆,就跟他說葉乘涼在你手裡,跟他要銀子。太多他肯定不能給,但是三四百兩,我估摸著沒問題。」
綁匪一臉我信你才有鬼地說:「他要是把我抓起來咋辦!?」
葉乘涼立馬出主意,「你得跟他說啊,你要是跑不掉,你兄弟就會把我宰了,他肯定不敢把你抓起來!」
綁匪覺著這個主意不錯!可是葉乘涼幹嘛幫他?
葉乘涼一臉無奈,「大哥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你看你想拿著銀子跑是因為你想活,我給你支招那自然我也是想活啊,咱都一個目標不是麼?你說你還苦命人為難苦命人忒不厚道了。要我說這刀口上舔血的活計少干,人想活得踏實還是實實在在好啊,這在刀刃上行走的焉能不帶傷你說是吧?我說這些那肯定都是為你好,可你看你現在肯定還是不太信我的,你說我也是挺不容易對吧?」
綁匪心說,真他娘的能說。
葉乘涼還沒說夠,「你說人活這一輩子賺的錢再多那要是睡不安穩又圖個什麼呢?佛家講人來到世上走一遭生不帶來銀,死不帶去金,那架在身上的全是自己一世的造的業,大哥你想必也是個明白人,在這廟裡這佛祖面前,你好好想想,這做了歹事心裡可安生了?」
綁匪白葉乘涼一眼,「這裡沒佛,供的是觀世音菩薩!」
葉乘涼口沫橫飛地說:「觀世音菩薩是過去的正法明如來所現化。你說如來是不是佛?那肯定是佛了,不是佛你說我蒙著眼睛能知道這是廟裡麼?這位大哥真不是我說,那張大力就是讓你造業啊,造業是啥你懂嗎?說白了那就是造孽,他給了你機會讓你造下孽,犯下罪行,可是那贖罪的卻是你自個兒啊,你這不是替他擋刀子麼真是,唉∼你說你不急我都替你急了!以後他考上功名當上大官了,你卻因為誤入歧途抱憾終生,這是多遺憾的事啊?」
綁匪:「……」
雖是破廟,菩薩相卻是依舊完好無損,晨光乍現的時候,透過破敗的窗戶照進來一縷金光,那尊菩薩相好像被照得霞光四射。
葉乘涼說得嘴巴有些干了,但是為了避免前功盡棄,他又開始說教起來,而且他說歸說,手和腳卻一直是在小幅度動著的,就是不想太僵硬,他說:「這位大哥,你說你好好一條漢子上哪兒賺不來錢啊?你要是信得著小弟來幫小弟搭把手也行啊,以後好日子多了去了,夠一整條街的人羨慕的。你還別不信,咱村子裡就有好幾家明年能蓋上新房了,大哥你還沒娶媳婦兒呢吧?你說這憑自個兒的本事賺了錢娶一房漂亮媳婦兒再生上幾個貼心小棉襖似的小娃娃,那日子多美啊?」
綁匪也不管對面的人能不能看見,靜靜地點點頭,「我覺著你就挺漂亮的。」
葉乘涼菊花一緊,「啊?!」
那綁匪又說:「我覺著把你娶回家當媳婦兒挺好,這樣就有錢了。」
葉乘涼:「大哥你別逗了,我、我可生不出娃娃,你想斷子絕孫啊?」
這話可挺狠的,但是綁匪聽完好半天沒吱聲。他當時去找張大力的時候張大力說的是抓了葉乘涼來威脅張大壯,說張大壯那小子傻呼呼的肯定嚇嚇就能把方子說出來了,但是他沒那麼幹,一來他不想更多的人與這件事情有牽扯,二來那張大壯長得虎背熊腰的,他不確定他在他手裡能不能討了好。而且可能真像這葉乘涼說的,張大力心懷不軌,所以他一開始就感覺有些不好,總想著給自己多留幾條後路。他是通過一個朋友認識張大力的,也就是那個有了錢就能抖起來的朋友,可是如今那朋友連點音信都沒有了……
算起來,他沒給張大力辦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今次還是頭一回。
葉乘涼一直聽不見回音,心裡便提著不敢放鬆,心說媽的別老子給你上了半天課你他娘的把道道想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去了吧?!
綁匪這時候來聰明勁兒了!他說:「你生不了娃娃,我可以納妾啊!」
饒是葉乘涼反應再快也跟不上這綁匪的思路了,有些結巴地說:「我、可可是我、我有男人了啊!」
綁匪於是又沉默了。
而就在葉乘涼以為他在考慮之際,他的前方卻突然傳來了咚的一聲,疑似頭部撞地的聲音!
不是吧?莫非懺悔到如此地步居然對著菩薩扣頭扣得這麼狠?!
葉乘涼疑惑之下下意識地歪了歪腦袋,誰知這時候腳步聲突然傳來,一團應該不小的物體狠狠撲到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就在他還不明所以的時候,帶著哭腔情深意切地說:「娘,孩兒可算找著您了嗚嗚嗚∼」
於是在盛夏的破廟裡,葉乘涼果斷……僵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葉乘涼:大壯,救命啊這兒有個瘋子亂認娘!!!
張大壯:……救不了你了。
葉乘涼:為、為啥?
張大壯:因為我是瘋子他爹。
葉乘涼:(?_?)
感謝以下小夥伴投喂,晚了些哈,主要是因為中午一個不小心睡過去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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