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要不要來一塊?」收了葉乘涼好處的官差拿過一個兔頭蹲到張大壯跟前,「這一塊我只收你一兩銀子,合算吧?」
「可是我身上沒錢啊官差大哥。」張大壯佯裝十分饞的樣子舔了舔發乾的嘴唇,「你還不如給我來碗水喝呢。」
「嘿,你當水是白來的啊?」官差當著張大壯的面啃著兔頭,「要不是你家那叫葉乘涼的小子說好了我多照顧你少不了我的好處,爺才懶得搭理你呢。」
「那是我媳婦兒,當然惦記我。」張大壯說完有些得意地撇了撇嘴,看著著實像個楞子。
「得,算你個傻子有福。」官差說罷給張大壯弄了些水喝,然後才又回去繼續吃肉。其實他們來的時候也是被縣太爺囑咐了,人是要帶去但是不能傷到,否則壞了事他們可要擔責任,所以肯定是不會讓人渴死餓死的,只不過收了錢,那態度就不一樣些罷了。
「嘖,要我說那葉乘涼就是瞎了眼,跟這麼個五大三粗的農戶能有啥出息?」官差堆裡冷不丁傳來一道帶著輕蔑的聲音,隨即有半數以上的人都往張大壯這邊看了過來,然後開口的那人又說:「不過我聽說那馮有財也看上了葉乘涼,這次我看他是逃不掉了。咱們老爺只認銀子,到時候銀子到手了,馮有財要個人那還不是忒容易?」
「說得也是,那葉乘涼要是個姑娘老爺肯定是要自個兒留下,可是咱老爺不好那口兒啊。」
張大壯恍若未聞地坐在原地,乍一看好像根本沒聽見對面的人堆裡傳來的聲音,但是仔細一瞅,便可見他的嘴角隱約勾起,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卻不是很有趣一般。
風吹過草地,帶著刷刷的響音,似嘲諷,又似孤魂野鬼的哭聲。片刻後,遠遠的有一道黑影緩緩接近,隨後便跟司徒塵飛一樣,手裡的東西一揚,不大會兒功夫,剛還在聊得熱火朝天的官差們便逐個倒地不起。那黑影「嗤」了一聲後,走到張大壯前面跪下磕了個頭,恭敬地叫了聲:「爹∼」
張大壯隨手拔了根草在嘴裡嚼,然後招了招手示意對面看起來約莫十二三歲大的孩子坐下來,這才說:「你小子又長高了。」
張赫知撇撇嘴,「跟您比還不是差遠了?您怎麼才聯繫孩兒啊?還以為您死外頭了呢。」
張大壯一巴掌糊在義子後腦勺上,「你這臭孩子怎麼不盼我點兒好?!」
張赫知捂頭,「那您這麼長時間不找我!這都整整一年了!」
張大壯直接躺到草地上,笑得痞子似的,「這不是遇著你『娘』了麼?」
張赫知嘴角一抽,騎張大壯身上掐他臉皮,「你到底是不是我爹啊!?」
張大壯一把把義子扯下去,「傻小子,給你找娘還不好?哪兒那麼多事兒!爹問你,近來家裡還好麼?」
張赫知點點頭,「比您在的時候還好,就是大夥兒都想您了,成天問我您怎麼不來,我都要被煩死了。這回您總能回去了吧?上回咱們可說好的,等再見的時候您就不走了。」
張大壯想起一年多前的約定,輕輕皺了皺眉,「不行,爹還有事沒了呢。」
張赫知瞥了眼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官差們,「是他們麼?」
張大壯嘿嘿一笑,「跟他們啥關係,爹是要把你娘弄回去,不過還得費些功夫。」
張赫知本來以為張大壯在開玩笑,這一聽卻是真的了,便問:「我那娘是男的女的?」
張大壯虎著臉說:「到時候就知道了,爹現在有點事情讓你辦,附耳過來!」
張赫知傾身聽了半天,一臉鄙視,但又不敢違膩張大壯,於是只好起身去把官差們身上的錢都給搜刮走了,弄成打劫的樣子。最後站到張大壯跟前,「爹,還有您的呢?」
張大壯瞄了瞄腰間的錢袋子,那還是葉乘涼最開始做的錢袋子呢,裡頭裝著給他的零花。他還真不想給出去,但是不給那些官差起來見到總歸是麻煩,便取下來說:「這錢袋是你娘給我縫的,你可給我收好了。」
張赫知興奮地接過來打開一看,當場驚呆了。裡頭、裡頭居然只有兩個銅板?!於是他愕然地問:「這、這是娘給您的所有零花麼?」
張大壯說:「不是啊。」說完還不等義子的表情完全放鬆,又補上一句:「原來不少呢,最多的時候得有個三四十個吧。」
張赫之:「……金葉子麼?」
張大壯:「銅錢∼」
張赫之:「!!!!!!」
張大壯見義子表情十分複雜,便說:「想什麼呢?這叫會過日子。」
張赫之哭笑不得,「可是這也太摳了。」
「摳麼?」張大壯想到葉乘涼平時把著錢的樣子不由笑笑,「其實不摳,對你爹我算很大方了。」
張赫之表示懷疑,但是張大壯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在紅沙村來說,會給男人三十四文做零花的娘們兒可絕對是少數,搞不好就是因為葉乘涼是男的,所以才會給那麼多呢。而且這小子說不得真要拿糖方子來贖他了,那又是多少錢?能說他小氣麼?絕對不能夠。
葉乘涼這會兒也在想張大壯呢,關鍵這次出門太意外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沒見著張大壯倒是見著一位王爺。王爺啊!活生生的!葉乘涼忍不住用看古董的眼光看榮王,把榮王看得心裡直發毛。
榮王覺得,要不是因為海青的介紹實在是讓人無語,他都想直接下令不許葉乘涼再看他了。
葉乘涼也知道自己可能有些過了,趕忙輕咳一聲,「榮王殿下見笑了,不過我和張大壯其實還沒成親,只是有可能成親而已。」所以師母什麼的,海青的介紹還真是別出新截。
榮王微一挑眉,笑得既優雅又尊貴,說出來的話卻嚇得葉乘涼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還沒成親?唉,那本王少不得要勸你一句還是再好好想想吧,張大壯,他可欠著本王一萬兩銀子呢,你若跟了他,豈不一輩子無法翻身?」
葉乘涼:「……」半晌轉頭看海青,「不是……五千兩麼?」
海青面無表情地說:「五千兩只是欠公子的。」
葉乘涼:「……………………」
海青見葉乘涼震驚過後露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便又說:「師父一共欠一萬五千兩銀子,其中五千兩是公子的,一萬兩是榮王爺的。」
葉乘涼已經不知道該擺個什麼表情了,他現在就好奇一個問題,「你師父,他到底是做什麼的?」難道不是混山頭的嗎?!
海青想了想說:「師父是種地的。」
葉乘涼:「種地的欠王爺一萬兩銀子?!你逗我嗎!?」
海青十分認真地說:「真的是種地的。師父從異國帶回咱們齊晟國沒有的種子,在齊晟國種成了然後再賣。」
葉乘涼心說那呆子居然還知道引進異國蔬菜?不過,「那也不可能欠那麼多錢吧?!」
一萬五千兩啊,別說買幾畝地的種子,就說買幾畝地的精-子都他娘的夠了!
海青說:「師父他有很多的地。」
葉乘涼狐疑地問:「在哪裡?」
海青有些懊惱地說:「本來我們已經要知道了,可是他中了毒,忘了這些個事。」
葉乘涼見海青不似在說假話,不由在心裡琢磨起來。張大壯現在已經恢復記憶了,但是卻在所有人面前都裝著他沒有恢復記憶,那樣子很明顯是在防備什麼。是因為這些人中有人要對他不利?還是說,張大壯其實是不想還錢呢……
又或者,張大壯的身份根本不止一個。
一系列的問題在葉乘涼腦子裡鋪開來,天也越發見晚了。不過為了早一點把人弄回家,海青還是跟榮王打了招呼與葉乘涼上路,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可是帶著王爺的親兵和手諭去的,這糖方子是不用貢獻出去了。
馬上的葉乘涼齜著牙說:「這麼晚,那些人又是步行回縣裡,有可能會半路找一處歇著?」
海青說:「這裡有平原狼,若是他們半路歇腳肯定會有火把,只要多留意些就行了。」
海青心裡還是有些惦記的,因為這麼急著趕回去有些不合常理,他不確定是不是那縣太爺除了想要糖方子之外還有其它什麼問題。
葉乘涼也是跟他差不多的想法,不然不會這麼急著趕路了。他頭一次騎馬,搞得大腿內側磨得都紅了,著實疼得厲害。更苦逼的是震得蛋疼啊!夏天的衣料子薄,可把他坑死了。
海青心思沒在這上頭,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葉乘涼齜牙,直到到了安平縣,見葉乘涼下馬時不似先前一般利索了,才想起來問:「怎麼了?」
葉乘涼咬牙忍住疼說:「沒什麼。」
海青不以為意,敲響了縣令家的大門!裡頭的管事很快過來開門,本來還以為是去了紅沙村的那些官差回來了,哪知是一些他不認識的人,便立馬虎著臉說:「你們是什麼人?這麼晚了,打擾了縣太爺休息擔待得起麼?」
榮王的親兵一把把管事拎過來,「去把你們家縣令叫起來,榮王有手諭,他起晚了只怕也擔待不起。」
管事一聽,仔細看了看幾人,隨後趕緊前頭帶路跑去找人了。外頭的馬個個高大,不似凡品,再者這幾個當兵的穿的也是與旁的官兵不一樣,萬一真要是榮王爺的人,這、這可就麻煩啦!
安平縣縣令聽到管事的話嚇得腿都哆嗦了,穿好衣服連滾帶爬地出去見榮王親兵,卻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人此行竟與葉乘涼和張大壯的事情有關,於是看完手諭,又被問及張大壯到沒到的時候,著實愣了一下,才看向管事結結巴巴問:「人、人人人到了沒有?」
管事說:「沒有啊老爺。」
葉乘涼眉頭輕皺,「人沒到?」可是來的一路上也不見火把,那張大壯哪兒去了?!
縣令急得說話時吐沫腥子都崩出來了,「還還、還不快派人去找?!」
葉乘涼跟海青還有榮王的親兵們也沒閒著,騎馬跟上了,奔著來路趕,直到天濛濛亮,才在過了集安鎮約莫五里地的野草地旁發現了人影!可是這一下可把葉乘涼跟海青一行人嚇慘了,只見那十一個人,沒有一個是站著的!!!
張大壯根本就沒暈,所以一直都是醒著的,可為了不被人發現異常,他只有一直裝暈。他沒料到這幫官差們這麼不禁折騰,一點子迷藥恨不得把一宿都睡過去了!
葉乘涼也忘了腿疼不疼了,跑過去找到張大壯探到鼻息,才鬆了口氣往他臉上拍,「大壯?醒醒!」
張大壯聽見旁邊陸續有官差的聲音傳來,才睜開眼睛,迷茫地問:「阿、阿涼?」裝得特別特別像!!!
葉乘涼問:「發生什麼事了?」
張大壯一把抱住葉乘涼,狠狠抱,特別無辜地說:「我、我也不知道啊!」說著偷偷在葉乘涼屁股上捏了一把,在葉乘涼耳邊問:「想老子沒?」
葉乘涼拎著張大壯耳朵把人拉開,起身就走了!
張大壯一看他走路怪異的樣,當時就火了,大吼:「葉乘涼!」
葉乘涼原地站住,「怎麼?」
張大壯幾個大步過來,見葉乘涼連眼睛也是紅紅的,臉色陰沉的厲害,問:「你的腿怎麼回事?!還有眼睛怎麼這麼紅?哭了?」
他可沒忘,這群當差的說過那馮有財要跟縣令要葉乘涼!他家阿涼別不是……別不是為了救他,連自個兒都給搭上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有點急事要出門,晚上補!評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