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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趙鞅執政 第四十一章 蒯聵奔晉 文 / 月冷秦關

    世子蒯聵自從計逐公子朝以後,滿以為母親會收斂自己放蕩的行為,不料半路卻又竄出了個彌子瑕。此時的史魚已經重病在身,不能上朝,蒯聵便去府上拜訪,請史魚出謀劃策。史魚喘息著說道:「為臣病入膏肓,生命垂危,不能助世子雪恥矣。魯之孔仲尼(即孔子),乃當今聖人,世子可前往討教。」

    蒯聵沉吟片刻,搖頭歎息道,「此乃家醜,豈可外揚!孔子既為聖人,更加避諱宮廷艷事,還求大夫賜教蒯聵。」

    「臣未能諫君重用蘧伯玉(衛國名臣)而削彌子瑕,實不忠也。臣乃登臨泉台之人,想來必無機緣再諫大王,只好待臣以尸諫君吧!」

    史魚無神的雙眼流出了兩滴混濁的淚水。

    蒯聵見狀不忍心再問下去,便起身告辭了。

    就在這天夜裡,史魚與世長辭了,文武百官無不前往祭奠。靈公令世子前往弔唁,史魚的兒子不讓蒯聵進府,說道:「家父遺囑,定要請大王親自來吊,以償生前對世子的許諾。」

    蒯聵會意,返回宮廷奏明靈公。

    靈公聽後,捻著鬍鬚思忖,國君往吊臣子,不合祖祭。史魚大夫本為先朝重臣,深明禮制,臨終既有如此遺囑,其中必有奧妙。他一生忠君為國,莫不是讓我藉機昭示天下愛才舉賢之心?史魚死後尚為孤著想,真乃忠臣也!想到此,靈公便令擺駕往吊史魚。

    史魚的兒子聽說國君駕臨,重孝迎到大門之外,施禮謝主隆恩。靈公進入靈堂,見史魚的屍體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之上,並未裝棺入殮,不覺怒髮衝冠,責問道:「此乃欺君之罪,禍及九族,爾知罪否?」

    史魚之子撲通一聲跪倒,哭泣道:「家父留下遺言,不准裝殮!」

    靈公怒氣未消,拂袖轉身,就要離去。史魚之子跪行攔住去路,苦訴道:「常言道,事出必有因。國君不願聽聽這內中的緣故嗎?」

    靈公不覺停步說道:「快快講來!」

    「家父屢奏主公,免削彌子瑕之職,國可昌盛,家可安寧。主公不納家嚴之諫,家父自覺愧對國人,便行尸諫。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主公聖明,如若降削彌子瑕之職,臣即刻裝殮。如若尸諫不成,為臣一家大小願與家父黃泉相見。」史魚之子說罷伏地不起。

    靈公聽後,頓感淒然,一絲憐憫之情油然而生。又見史魚之子哭得悲痛欲絕,淚人一般,自己不免也灑下幾滴同情的淚水。靈公暗想,我何嘗不想降削彌子瑕呢?只是沒有抓住真正的把柄。彌子瑕與夫人私通,豈能明言?現在降削彌子瑕之職,恐怕只有讓去世的史魚承擔責任了。看來他是願意為我分擔責任的,不然的話,何以要行尸諫呢?靈公想到此,扶起了史魚之子,說道:「速將史愛卿裝殮入棺,愛卿所奏,寡人一切皆准!」

    後來孔子聞知史魚尸諫靈公的事,曾稱讚說:「剛直不屈的史魚,政治清明如同箭一樣直,政治黑暗亦同箭一樣直!」《論語·衛靈公》:「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

    如果簡單地用「懼內」來解釋衛靈公對南子的態度,那是不公正的,南子是宋國人,宋的保護國是強大的晉國,晉國與衛國比鄰,時刻都在虎視耽耽地盯著衛國的版圖。衛國正同齊國交好,但也決不想得罪晉國。衛靈公選擇南子,寵愛南子,甚至默許她的一些放蕩行為,固然因為她長得絕世無雙,著實討人喜歡,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萬一衛晉發生爭端,宋國可以出面斡旋。這叫做忍辱負重,或者說,他是怕小不忍而亂大謀呀。他的苦衷,他的策略,一般人並不理解,因而譏笑他;世子蒯聵也不理解,因而嫌他窩囊並進而恨他。

    既然已經答應史魚,衛靈公也不能食言,回宮之後便以彌子瑕「文無安邦之策,武無定國之力」為由,降削了彌子瑕的官職,減掉俸粟五百石,並嚴令彌子瑕「今後非宣不得入宮!」但對夫人南子卻恩寵有加。

    南子日夜思念彌子瑕,不覺染病在身,南子的病情日見加重,此時的衛靈公拿出了作為一個丈夫的職責,為南子端茶送水,穿衣疊被,把一個南子伺候的服服帖帖。見作為國君的老公對自己如此之好,這令南子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她似乎在自責,在懺悔,把對公子朝和彌子瑕的愛全都集中到了靈公的身上,以千般的溫存,萬般的春潮來彌補自己的過失,將一般女人難以具備的調撥風情、招雲弄雨的技藝和解數全都施向了靈公,只弄得靈公受寵若驚,神魂顛倒,言聽而計從。

    當南子與衛靈公的關係回暖之後,一個人卻跟著遭殃了,這個人就是世子蒯憒。失去了彌子瑕的南子,現在開始想念公子朝了,但智瑤她一想到公子朝,南子就開始怨恨蒯憒,若不是這小子做事魯莽,說不定現在她還在和公子朝纏綿,看來這小子呆在朝中,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隨後南子一有機會就在衛靈公面說一些關於蒯憒的壞話。

    女人的話猶如一支支的利箭射向蒯憒,在南子的鼓動下靈公開始疏遠蒯聵,常常斥責他的不孝與無知,雞蛋裡挑骨頭似地挑剔他的過失,廢世子而另立的念頭迅速形成。這自然都是南子耳邊枕畔的功力。********常常是十分敏感的,這一切,蒯聵察覺得毫爽無差,於是他決定先發制人,除掉南子——這個家與國的禍根,否則,他將不僅世子、君位難保,恐怕連頭顱性命也難保全。他不像父親那樣優柔寡斷,一經決定,便立即行動,刻不容緩。

    蒯聵派心腹遍訪衛國,終於找到了一位訓練有素的刺客。此人名戲陽速,生得小巧玲瓏,眉清目秀,一身商賈打扮,頗似一名文弱書生;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公子哥。

    當手下將戲陽速帶到蒯憒跟前時,蒯憒直愣愣的望著面前的這位公子哥,許久說道:「你真的是位刺客?」

    戲陽速點頭道:「世子不信?」

    「除非你能讓我見到你的武功,我才相信。」蒯憒道。

    戲陽速淡淡一笑道:「世子今後可以知道。」

    此後的一段時間裡,蒯憒與戲陽速吃住在一起,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觀察這位世人眼中的刺客。

    若不是經過反覆實際考察,蒯聵無論如何也難相信,面前這位英俏的少年竟會是位行刺的老手。戲陽速頭腦機敏,雙目有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膽大心細,遇事不慌。他腿腳靈便,身輕如燕,手眼心步,配合協調,所有輕短利刃,在他手中,無不像大姑娘手中的繡花針那樣飛走生花。他講義氣,重感情,嫉惡如仇,欲殺盡天下不平事,為朋友和主子肯兩肋插刀。

    在對戲陽速有了充分的瞭解之後,蒯聵先曉以大義,讓戲陽速明瞭此行乃為民除害,為國立功,是保江山社稷的壯舉。然後饋以重金,並答應事成之後,高官任做,榮華任享。戲陽速爽快的答應了。

    一個多月後的一天早上,蒯聵將一裝潢精緻的小匣子遞給戲陽速說:「此匣中裝有獻給南子夫人之重禮,你需小心侍候!」

    戲陽速莊重的點點頭,在接過盒子的那一刻,他明白時候到了,該行動了。

    隨後戲陽速仍作巨商大賈裝束,衣著十分考究,一切準備停當,蒯聵帶戲陽速來到南子宮中,滿面春風地對南子說:「啟奏母后,兒臣新得了一件稀世之寶,特來孝敬娘親。」

    近來南子很少見蒯聵這樣畢恭畢敬,和顏悅色地對自己說話,心裡十分高興。她想,畢竟是自己的孩子,親生的骨肉,過去的一切似乎都不應該發生,一句「娘親」喊得她心裡酸楚楚的,她甚至悔恨不該在靈公面前說蒯聵的壞話,更不該勸靈公廢世子而另立——女人的心腸總是軟的。

    「何種寶物,竟把我兒喜到如此程度?」南子眉開眼笑地問。

    蒯聵轉身對戲陽速說道:「快將寶物獻上!」

    進得宮來,戲陽速便雙手捧匣,雙膝跪地,使勁地低垂著頭。這大約是小民百姓見皇后的禮節和規矩。聽蒯聵命令獻寶,戲陽速急忙膝行而前,將精緻的小匣雙手捧與南子,但仍死死地低垂著頭。

    南子接過匣子打開一看,原來是一顆碩大晶瑩的明珠。

    「果然是稀世之寶!」南子驚喜地說,「難得我兒的一片孝心……」

    就在他們母子談話的剎那間,戲陽速偷偷瞥了南子一眼,這罪惡的一瞥呀,便釀成了大禍,不然的話,公元前497年以後的衛國歷史也許就會發生變化。卻說戲陽速偷偷瞥了南子一眼,只見她體段勻稱,削肩蜂腰;臉蛋漂亮,蠶眉鳳眼,膽鼻櫻口,貝齒朱唇;肌膚如凝脂,體態似生風,明眸若秋波……這樣的美人,簡直是天上難找,地上難尋啊!莫說親一口,抱一下,共枕一宵,即使是瞥一眼也終生足矣。這樣的美人莫說不能刺殺,簡直應該青春永存!若自己刀起人亡,豈不獲罪於天,留罵名於後世嗎?……

    戲陽速正在心醉神馳地想著,他不忍心殺害南子,不肯毀壞這美麗的花朵。蒯聵卻在一旁心急如焚,一邊與南子說話應酬,一邊乾咳了幾聲,催戲陽速趕快下手。戲陽速如夢初醒,傻愣愣地跪在那裡,一時竟不知所措。他心慌意亂,身顫手抖,正欲爬起來逃跑,忽聽「噹啷」一聲,明晃晃的匕首落到了地上……

    宮衛一擁而上,將戲陽速捺倒在地。南子厲聲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身藏利刃入宮?」

    戲陽速鎮靜地回答道:「我乃珠寶商賈,世子買明珠一枚,讓我隨其進宮來獻……」

    蒯聵繃緊的神經略感鬆弛,戲陽速果然講義氣,臨危不懼,刀按到脖子上卻為他隱瞞了事實的真相,心中無限感激。

    南子追問道:「既進宮獻寶,為何暗藏兵器?」

    戲陽速不慌不忙地回答說:「匕首乃珠寶商隨身攜帶之物,以防不測。只是世子獻寶心切,催逼太緊,忘記取出,觸犯宮禁,甘受斧鉞。」

    蒯聵一邊讚賞戲陽速的勇敢無畏,一邊埋怨他不該與南子囉嗦,趕快逃命要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南子與蒯聵都辨得出,這是靈公回宮的腳步聲。蒯聵心慌意亂了,他心裡清楚編造的謊言瞞得過南子,怎麼能瞞得過父王呢?他怨戲陽速與南子囉嗦,喪失了時間,在這種時刻,時間就是生命!他想著轉身逃跑,與迎門而進的靈公撞了個滿懷。

    靈公喝問道:「何事如此狼狽?」

    見此情景,南子猛地上前一把扯住蒯瞶的袍襟。

    蒯聵急了回身一把扯斷袍襟,奪路倉皇而逃,逃出王宮的蒯憒趕忙來到馬廄,騎上馬一路向東而逃。由於是世子,一路上並沒有人阻難。蒯憒先跑到了宋國,但轉眼一想宋國乃是南子的老家,又急忙從宋國跑到晉國,最終投奔到趙鞅的手下。

    其實,南子也不是好哄瞞的,她是在等待時間,等待時機,一見靈公歸來,便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見了娘,災難中的人們碰到了救星似地大哭大叫起來:「世、世子殺我,求主公為妾做主!」說著將蒯聵的袍襟遞給了靈公,這便是鐵的證據!

    然後昏倒在靈公的懷裡,地上跪著從容自若的戲陽速,他的旁邊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衛靈公什麼都明白了,他大吼一聲:「來人呀!」

    武士們一擁而上,欲剁翻戲陽速。南子掙扎著站起身,擺擺手制止道:「別,別傷害他,留著他有用……」有什麼用呢?只有南子自己知道。也許她要從戲陽速口中弄清事實的真相,也許她看中了戲陽速瀟灑的風度,臨危不懼的神態,英俊漂亮的臉蛋,又一見鍾情了。當戲陽速講清不忍傷害她,不肯毀壞這美麗的花朵時,該會是怎樣的情景和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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