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一年秋天,趙鞅終於下定決心要開始自己重新立儲之事了,他知道這一件萬難的事情,比起以前的行軍打仗還要難,他決定找親家韓不信好好商量一下,讓他幫自己拿個主意。
於是趙鞅給家裡打了個招呼之後,帶了一個僕人來到了韓不信府。趙鞅的到來著實讓韓不信一家吃驚不小,韓不信關切的說道:「趙大人你身體剛剛恢復,就不要出來走動了,有什麼事派下人來知會一聲,我過你那去。」
趙鞅輕輕擺了擺手對韓不信說道:「今日天氣晴好,我專門來你府上賞花,不知大人後花園裡的菊花開放沒有,我們一起賞花如何?」
韓不信心知趙鞅有重要的話要對自己說,於是對夫人說道:「我與趙大人前往花園賞花,你準備一下,中午我們留趙大人在家吃飯。」
隨後,趙鞅隨韓不信來到韓府花園,秋天的韓府花園內菊花怒放,綠樹成蔭,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生機活力。二人穿過一道月牙形的門來到花園後面的假山上,這裡有一個涼亭。雖說已經進入八月,但是天氣依然很熱,韓不信命人給趙鞅和自己拿來扇子,端上果盤,揮手屏退了下人。
二人坐定後,趙鞅說道:「今日來找親家實在是有重要事情相商!」
韓不信:「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但說無妨!」
趙鞅鄭重的說道:「我想重新立儲,廢掉伯魯,立無恤為太子,將來繼承趙氏大業。」
韓不信吃了一驚,雖說他早就意識到趙鞅遲早會廢掉趙伯魯,但今天趙鞅將這話直接向他提出來時,他還稍稍感到有些吃驚。
韓不信:「你是擔心府裡人多嘴雜才到這裡跟我說的把!」
趙鞅點點頭。
韓不信:「也是,此事不但是趙氏的家事,也會對晉國產生影響,不能不慎重。」
趙鞅:「正因為考慮到這層原因,今日才專程過來聽聽為兄的意見。」
韓不信捋了捋鬍須說道:「現任太子伯魯溫和謙遜,擔任太子一來穩穩當當沒有犯過什麼大的錯誤,在趙氏家族中很受尊重,若要換掉確實會引起家族的反對;更何況無恤的庶子出身更會讓大家產生不解。你為何會產生換太子的想法?」
趙鞅就把自己病重時所作的夢以及扁鵲解夢的情況說給韓不信,並說:「其實在很久之前我就曾請姑布子卿先生為幾個孩子看過相,當時姑布先生看完之後就曾經預言趙氏今後只有無恤可擔重任,此後的這些年裡我一直在對二人進行考察,太子伯魯雖無過錯但是表現平庸,今後要挑起趙氏的重任確實困難,倒是無恤一直表現不錯,特別是在我被困晉陽的時候就是他一路奔波促成此事,這些事情我一直看在眼裡。現在天神又在夢中將翟人的犬讓我交給孩子,這還用說嗎,一定就是指無恤。我若遲遲不動恐怕會引起人神共憤的。」
韓不信:「你若動了太子的位置就會引起家人、家族以及國家許多人的不解甚至反對,別的不說就是我那妹子也會極力反對,更不用說無恤本來就不受你們趙氏宗族的高看,所以這件事一定要做的穩妥慎重。」
趙鞅:「正是如此。所以我想提早歷練他,好在家族中樹立一些威望。」
韓不信緩緩站起身,搖著扇子,輕輕地向前走了幾步,站住。透過涼亭,假山下的流水清澈見底,此時誰都沒有說話,只有腳下的水聲,樹上的蟬鳴充斥著這八月的花園。
良久,韓不信才說道:「女人孩子的反對倒沒有什麼,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好趙氏家族內部,特別是趙氏封邑上那些族長們的誤解,只有取得他們的支持,以後的事情都好說。」韓不信繼續說:「要取得這些族長們的支持,必須要有一個非常站得住腳的理由,而且這個理由能夠關係到趙氏的命運,只有這樣才能夠讓他們心服口服的接受趙無恤作為趙氏的繼承人。」
趙鞅聞言苦笑道:「這樣的理由恐怕不好找啊!」
韓不信:「那就需要你去思考,比如說趙氏今後最大的威脅在哪裡或者未來潛在的敵人是誰等等。」
趙鞅點點頭,可是趙氏的最大威脅又在哪呢?
韓不信:「只要無恤在解決這些威脅到趙氏前途和命運的困難時表現不凡,趙氏宗族的人自然就會和你站在一起,那麼無恤成為太子就順理成章。」
韓不信的話確實讓趙鞅茅塞頓開,他確實需要一個能夠站得住腳的理由,既能夠說服宗族中的人也能夠再次考驗一下這兄弟三人。
見趙鞅不語,韓不信繼續說道:「在做這件事之前,你應該先回一下趙城(今山西洪洞縣趙城鎮)提前和宗族的人溝通一下,先讓他們有一個心裡上的準備。」
趙鞅:「這個我知道,在事情沒有成之前,還請韓兄為我保密,我不想弄的滿城風雨。」
韓不信:「這是自然。」
這時家人來報說是飯已經準備好了夫人請二位老爺就餐,二人邊走邊聊來到大廳。韓夫人笑道:「什麼事一直說到現在,連飯都顧不上吃了。再不來,我就讓人把飯給你們送到花園裡去,你們就在那裡吃喝吧。」
趙鞅:「嫂夫人真會開玩笑,趙鞅前幾天大病一場多虧韓兄多有照顧,今日前來只是為了敘舊罷了。聊得投機,不覺已是正午了。」
韓夫人:「這大熱的天,別站著了,快坐吧。」
待大家都坐下後,韓夫人道:「都這麼長時間了,也不見儷兒來看我,沒想到這趙無恤出身不高,管的還挺嚴。」韓不信不高興的看了夫人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趙鞅倒是沒太在意,他心裡清楚趙無恤出身低下,在世卿貴族中受人看不起乃是正常事。於是說道:「前幾天我病的時候,孩子們都很操心,所以沒來看夫人,我這回去就差他們一起過來看你,算是向嫂夫人賠罪了。」
韓夫人:「我就是這麼一說,可別耽擱了孩子們的正事。」
「再大的事,父母還是要看的,我回去就安排他們過來,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韓不信說道:「你難得來一回,還要操心這些小事,不說了先吃菜。」
韓夫人笑著道:「就是,就是,光顧著說話了,趙大人快吃菜。」
拜訪完韓不信之後,趙鞅又馬不停蹄前往晉陽,重新立儲的事情一刻也不能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