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是一棟兩層樓的花園洋房,在這個地段昂貴的斜坡上,佔有一百多坪的面積,門內花木扶疏,植物被照顧得很好。
傅景歌坐在草坪旁邊的長椅上,正時正好下午四點半的時光,太陽光還是很強烈,不過,這兩年她在外面旅行,經常都是在烈日底下,倒是不再畏懼了。
天氣很熱,她手裡捧著冰鎮過的果汁卻沒有喝,而是,坐在那裡發呆。
那天從酒店退了房之後,她帶著很少的行李被逼著跟他回到了臨近郊區的小別墅。
然後丟下她一個人在這裡就開車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警告她,沒經他的同意別想出門。
如果會這麼乖乖聽話,她還會是傅景歌嗎?不過是現在她受制於人,不得不聽罷了。
誰讓傅家的生死落在他手裡呢?誰讓她就是沒有完完全全不管傅家人的生死呢?
在她搬到這裡的第三天,她打電話回去給傅修延,傅修延在那邊高興地說,慕容謙沒有再談併購的事情,未了,還在電話那邊問她到底用了辦法說服慕容謙的。
說服?來到這裡之後,他每天晚上回來很晚,早上也是很早出門,他們根本再談起上華的事情。
不要說公司,他們其實在私底下談話還是很少的。因為,很奇怪,慕容謙竟然沒有與她住同一間房,更沒有再逼她上床。
明明是他放出風聲要併購上華國際,她才會回國的,結果他謙少爺說不收就不收了,一句解釋也沒有。
沒有也就罷了,只要傅家不再有事,她也不想費心去追究他到底想要怎麼樣了。
她現在心煩的是要怎麼擺脫與他同居的這種尷尬的境界,她更想知道的是,她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
只是,這兩天晚上他竟然沒有回來這裡,她當然不會主動打電話問他的行蹤。
但這樣乾等實在是讓人心生煩悶。
只是,在她煩得要死的時候,傅修延與傅景函父女竟然會找到這裡來。
傅景歌放下手中的果汁,望著停在雕花大鐵門外面的車子還有已經下車來正在狂按門鈴的傅景函。
「景函,到底是不是這裡?」傅修延一邊拿著手帕擦拭著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汗水一邊有些不煩地問著正在按門鈴的女兒。
因為角度的問題,他們並沒有看到就坐在花園裡的傅景歌。
「爸爸,這是凱中讓人跟了慕容謙好幾天才找到這裡的,不可能會出錯的。」傅景函篤定道。
自從慕容謙撤出對上華的併購之後,他們就怎麼也聯繫不上傅景歌了。但是,為了慕容謙手上那個合作案,他們不得不聘請私家偵探到處打探她的消息。
最終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那怎麼會那麼久沒人應門?」
「爸,再等一下。」炎熱的天熱也讓傅景函的口氣很不耐煩起來。
兩年前回國之後,本來對公司事務並不感趣的她,也在父親的要求之下,開始到公司接觸公司事務,今年年初,爸爸把他手上一半的股分轉到了她名下,讓她成為了一名董事參與公司的運作,大有接班之勢。
而與她來往密切的金凱中並沒有在接管金家事業,而是在上華國際接管業務部門。
如果不是為了上華有更好的發展,傅景函根本不屑在這樣悶熱的天氣下低聲下氣來求人。
「你們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傅景歌的聲音從茂密的花叢傳出來,人還未現身,傅景函在聽到之後馬上出聲道:「快點開門。」
明明就在家,還故意搞什麼神秘?
「爸……」傅景歌從花叢深處走出來,驚訝地望著在太陽底下的父女倆。
「景歌,你先開門,我們有事要跟你談。」本來是想對女兒客氣一些的,但是被太陽曬了許久的傅修延此時口氣並不是太好。
是有事才會想到這個世上還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吧?傅景歌在心底嘲笑自己,不過,這裡並不是她的地方,而且她也不認為慕容謙會歡迎他們進來,所以她並沒有打開門,而是隔著一層鐵門淡定道:「爸,這裡不方便。」
不方便!?
傅修延與傅景函被傅景歌的話氣得半死!現在倒是拿起喬來了!
「我是你爸爸!」傅修延臉色又青又白地大吼。「別忘了,你是誰養大的!」
「傅景歌,你這個白眼狼!」傅景函氣得恨不得能一巴掌過去給裡面的人。她從前怎麼會對她這麼好?
「爸,有什麼事不能這樣說嗎?」傅景歌真的覺得累了,因為每次見面他們從來就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
公司已經沒事了,等於傅家也沒事了,他們還來幹嘛?她不認為他們還能為他們再做什麼。
「你讓我們在太陽底下跟你說?你有沒有搞錯?」聽到傅景歌這樣說,傅景函的大小姐脾氣馬上爆發出來,抬起精緻的細高跟鞋狠狠地往鐵門踢了一腳,發出一聲『匡』的敲打聲。
「你不能讓我們進去,那你出來總可以的吧,景歌?」傅景歌還沒有來得及去看傅景函的腳有沒有受傷,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溫溫柔柔地傳進她的耳裡,讓她整個人為之一動。
那是媽媽的聲音!不,或許也可以說是姨娘的聲音。
傅景歌不敢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她更怕自己一抬眼或一出聲,眼淚就隨之滾滾而落。
父親打她,罵她,她不在乎,姐姐疏離、憎恨她,她除了難過,卻仍是接受了!
但是那個女人,那個她叫了二十多年的媽媽,她沒有辦法不在乎的!
自從事實真相殘忍地爆出來之後,那個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媽媽就再也沒有叫過她的名字,甚至她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她不相信的,二十多年的愛不是假的,那後來,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不甘心的!卻無法去指責她!
因為,在所有人當中,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她卻仍是忍了二十幾年把她養大!
她是把她當成媽媽的!只是,她不再要她了!
如今,她竟然也來看她了!而且,還出口叫了她的名字!
「景歌99999……」傅母上前幾步,望著鐵門裡那個眼含淚水卻始終努力著沒有讓它掉下來的倔強女子。
她是叫了她二十幾年的女兒啊!
錯的人不是她,是傅修延,是她又愛又恨的妹妹!當初她都可以義無反顧地把她當女兒養大了,為什麼反而在真相揭開之後就冷落她了呢?
或許,只是因為當年的不甘心啊!
丈夫在外面怎麼花天酒地玩女人,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那個女人偏偏是她妹妹啊!那個她從小疼到大的妹妹!
她怎麼可能會不氣,不恨,不惱?
只是,她難產大出血,在臨別之前,她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跟她說:「姐姐,對不起!」
是的,她跟她說對不起,她還求她把她的孩子養大成人!
她心軟了啊!
當時的心軟蓋過了那些怨恨,沒人提及的時候,她在欺騙自己生了兩個女兒……
然而人總歸不能自欺欺人一輩子的!
在景歌結婚之前,廝歇底裡回傅家質問他們時,所有的隱忍都在一瞬間爆發出來了!
她竟然恨她,怨她!如果不是她舊事重提,她的傷口已經結痂了啊!
只是,眼前這個臉上同樣有著無盡憂傷的年輕女孩卻又讓她覺得自己沒有權利去怪她了。
她何錯之有?
「媽……」傅景歌的眼淚終究沒有忍住。手中的遙控器按了下去,雕花鏤空大鐵門隨即打開了。
溫馨而舒適的客廳裡,坐著外人看來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但此時的氣氛卻是怪異極了。
在這個小別墅裡,除了定時來這裡護理院子裡的園丁外,慕容謙並沒有請其它的傭人,這幾天在這裡,傅景歌都是自己動手解決三餐,反正冰箱裡的食材都是滿滿的。
這兩年在外的流浪生活,讓她早已脫去了大小姐的嬌氣,她什麼都可以做。
所以,每個人面前的那杯果汁,也是她現搾好的。
但是,並沒有人有心情去品嚐。
「找我有什麼事情可以說了。」傅景歌打破沉默出聲道。
最熟悉卻又最陌生的人啊!
「是這樣的……」傅修延這個時候沒有空去修補與女兒已經千瘡百孔的關係,他只想盡快把事情解決掉。
很快的,他把事情的始末完完全全地托盤而出。
傅景歌很安靜地聽傅修延把話說完,雖然心中早已知道,他們來找她,不會是找回她這個曾經被他們趕出去的女兒,但是知道他們是為了那樁利潤超高的合作案時,她仍是心酸了。
她對於他們來說,仍然只是個可以利用的棋子!這不過是這顆棋子正好有名有姓,姓傅,名景歌罷了。
「我跟他的關係早已一乾二淨了,他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參與,我想我可能幫不上忙。」手裡緊緊握著那個透明的杯子,傅景歌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
「景歌,我們上華已經把提案交給慕容謙一個星期了,這可是個上數十億的合作案,是我們兩家公司有史以來最大的投資計劃,他回家後難道都沒和你討論過?」傅修延不相信地追問道。
照他們調查到的結果,慕容謙每天都會回來這裡的,而且他看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不可能只是朋友的。
如果是普通朋友的話,他不會把景歌藏到這裡來,也不可能放棄了併購上華的計劃。
所以,他再寧可再賭一把慕容謙對女兒在乎的程度。
如果他賭對了,那他傅修延,傅家在商場上依然可以屹立不倒。所以,他今天把最大的賭注都帶出來了。
就是自己的結髮妻子。
他相信景歌最在乎的就是她喊了二十多年的媽媽!
要不然,她不可能會開門讓他們進來的。
如果,再利用她的心軟,這次的合作案就不用擔心了。
「爸,他真的沒有跟我說過。」
哪怕是他真的說過了,傅景歌也不想再摻入這些事情了。
「那爸剛才已經提出來了,你不就是知道了?」傅景函冷笑道,「等你回來,你跟他提一下就好了。這不是有多為難的事情吧?」
「上華的一些敵對公司也與慕容謙接觸過了,他們也想爭取合作機會。我們就想知道他對這個案子的評估如何。景歌,我看得出來他對還是有情的。既然有情,那就不會不顧濾一下我們之間的這一層關係,是吧?」
這下子,傅修延總是把明明白白地表示出來了。
就是要讓傅景歌直接跟慕容謙提出來,把合作案讓給他們上華一部分。
「爸,我跟他之間沒有這麼深的交情了。這個事情我沒有辦法!」傅景歌仍是拒絕,但是聲音卻有些無力,因為,她的『媽媽』一直在看她啊!
「景歌,成不成,你就問一下,應該不是很麻煩的事情吧?你爸爸現在也是沒有辦法才會這樣求你。」
傅太太還是開口了!
「問什麼問?想辦法讓你慕容謙同意與我們合作才是關鍵。如果連這都做不到,當初我們又何必處心積慮把你找回來?」傅景函毫不隱藏說出他們當初找她回來的目的。傅景歌的臉龐立即就刷白了,「姐,你有本事,為什麼不自己去問他?」
她之所以一直不正面回應傅景函的一再挑釁,那是她不想心中僅剩的一點姐妹之情都消失殆盡,但是她一再這樣對她,她不是傻傻的不懂反擊的。
「如果我可以問到他,我會來這裡看你的臉色嗎?」傅景函臉上一陣青白交錯,臉色很難看。
「你們不要吵了。」傅太太很淡然地插話,看了一下臉色都不好的姐妹倆一會之後才站起來,在所有人的驚訝中對著傅景歌鞠了一躬:「景歌……」
「媽,你別這樣……」傅景歌也是飛快地起身扶住她。
她們一定要這樣逼她嗎?
「景歌,你就幫一次傅家吧!」傅太太握著景歌的手閉上眼低喃道。
傅景歌知道自己是無法拒絕的,「等他回來,我會與他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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