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忽發心臟病,商凌志很快被送到了半山最有名的私家全科醫院,在全面檢查並無生命危險之後,暫時送進了vip病房休息。
商初蕊坐在病床前,望著臉色蒼白已經入睡的商凌志。諾大的病房,只有輸液管一點一滴液體滴下的聲音,寂靜得讓人心慌。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她叫了十幾年爸爸的男人這麼虛弱無助地躺在床上,商凌志對她從來都沒有父女般的親呢情感,但不可否認也是因為他才有了今天的商初蕊。
所以,哪怕她心裡曾經有過不滿於他的無情,但最終她還是悄悄地把那些不滿又拋開了。
他其實也是個可憐的人吧?年近五十才娶妻,卻沒料到摯愛的妻子只陪了他十年。
唯一的女兒從十五歲開始留學,畢業回國之後馬上又嫁人了,能陪他身邊的機會少之又少。但是他對女兒的關心卻從未少過一絲一毫。
如今姐姐卻因為他未了的前塵舊事捲入這一場家產爭鬥中,他心中一定很懊惱沒能好好保護唯一的女兒,所以今天才會氣成這樣。
但願姐姐不要有事才好!她身上還懷著孩子啊。商初蕊雙手交叉著放在膝蓋上默默祈禱著。
直到一雙大手悄然放到她肩上之後,她才訝然地睜開眼,本來以為是護士進來,在看清來人之後,她別過臉,不好意思地擦掉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又流下來的淚。
「你爸爸不會有事的。」慕容棠輕聲道,「現在該輪到你了。」
她自己身上的傷半點都沒有處理,她堅持著要跟商凌志到醫院,堅持著等他做完所有的檢查,然後又堅持要守在病床前,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女人?
「我沒事,謝謝。」這是她在同一天之內連哭兩次都被他撞見了,而且還是在那麼狼狽的情況下。
商初蕊不著痕跡地想移開一點,因為他坐下來靠得太近了,近到他的呼吸直接噴到她的臉上,讓她很不自在。
「離我這麼遠幹嘛?怕我對你做什麼嗎?」對於她的小動作慕容棠一目瞭然,但他的話倒是少了平時的冷嘲熱諷,多了一抹看不出來的關心。
「不是,我身上髒……」她身上的衣服除了看起來還算完好之外,又是血又是污漬的,他這樣靠近實在是……
「走吧,我帶你上藥。」慕容棠伸手拉起她。
「不行,姐姐還沒有回來,我要守著爸爸。」商初蕊還是倔強地不肯離去。
「蕊蕊……」慕容棠站住,低下頭定定地看著那個一臉倔強的女人,在心中歎一口氣:「你不累嗎?」
這裡有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的專業護士,她守在這裡也幫不上忙,而大嫂那邊有大哥在,一定不會出問題的,哪怕真的有什麼,她一個弱女子也無濟於事的。
他不明白她如此的堅持是為了什麼。
累嗎?她累嗎?商初蕊抬起臉,眼眸裡水光光閃閃,「姐姐不在,我要替她守著爸爸。」
真是,傻瓜,傻到了極點的傻瓜。
「大嫂沒事了。」慕容棠輕聲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他是在進來之前才收到慕容家保鏢傳過來的信息說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姐姐真的沒事了嗎?」商初蕊的臉上終於露出驚喜的笑,因為開心,她兩隻小手主動地握住面前男人的大掌而不自覺。
「正在來醫院的路上,你先去把自己弄乾淨,要不然她看到你這樣又該擔心了。」商家姐妹情深,他哪會看不出來啊!
「好。」這一次,商初蕊終於鬆口答應。
在把護士叫進來之後,她與慕容棠一起離開了商凌志的病房。
她身上只是一些皮外傷,但是她又不放心回家換衣服,所以另開一間配套齊全的病房,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洗了個澡之後,她才從浴室出來。
可是,穿著醫院寬大的病人服的她,出來看到她的床前坐著的那個男人時,她下意識地就想往浴室裡面退。
慕容棠怎麼還在這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大好吧?更何況,因為沒有換洗的內衣物,她在擦了身子之後,身上除了這寬大的病人服之外,裡面可什麼也沒有。
她還沒有這麼開放,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與一個還算不上非常熟的男人呆在一起了,何況這個男人還是……
「我有這麼可怕嗎?」慕容棠出聲阻止了她轉身的動作。
「不……不是……我只是……」商初蕊乾笑著不知如何回答。
「過來,躺下!」慕容棠坐在床邊不動。
「你想幹嘛!」商初蕊手上動作反快地拉緊自己已經不能再往上拉的領口。這個風流滿天下的死男人,竟然坐在床邊說出這種話,真是死性不改。
虧她剛才還很感激他的善意呢!
「你想到哪裡去了?護士剛才拿了藥進來,你不在,我就讓她走了。過來我幫你上藥。」
「不用了。叫護士進來就好了。」原來只是想幫她上藥啊!她腦子裡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她的臉蛋忽然紅得不能再紅,心跳也已然失控。
何況,他一個大男人要給她上藥怎麼合適?她的傷大都在背後,讓她把衣服脫了給他上藥,不如讓她跳樓算了。
「快點過來。我比護士還專業。大哥大嫂準備回到醫院了。」慕容棠看她不動,從床上站起來,幾大步走到她面前,在她來不及掙扎的情況下把她整個人抱到了床上。
「喂,慕容棠,你別想趁機吃我豆腐。」被人強押在床上動彈不得,商初蕊也只能動動嘴皮子了。
這男人是不是真的那麼閒啊,還有空來管她是不是要上藥?
「你該不會是沒交過男朋友吧?」慕容棠手裡熟練地拿著棉簽沾上藥水小心翼翼地她青紅交錯的後背肌膚上慢慢地擦拭著……
真是可惜了這一大片雪嫩的肌膚了……
「才不是……」商初蕊忍著那股火辣辣的痛硬著嘴道。怎麼上藥的時候比被人打的時候還痛呢?
「痛就喊出來,別忍著!」看到她蒼白著一張臉咬著唇隱忍的樣子,讓他有些心疼。
「不痛……」怕被他看得出來她的情緒,商初蕊乾脆把臉埋進枕頭裡不再說話。
而慕容棠也不再出聲逗她,很輕很輕地幫她塗上一層又一層的藥水。
病房裡很安靜,靜得似乎只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
直到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商初蕊知道已經上好藥了,而他已經不再壓著她,所以她很快地從床上翻身起來。
「你要去哪裡?」慕容棠放好手中的藥水之後轉過身子看著就要下床的商初蕊。真是個不安分的女人。
「剛才你不是說姐姐快到醫院了嗎?我想去看她。」商初蕊低下頭尋找著自己的拖鞋,冷不防一雙大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蕊蕊,你不累嗎?」這是今天他第二次這麼問她,她抬眸望著他,沉默。「或許從董事那天開始就要學會忍耐,就算到後面你到了商家,跟在大嫂身邊,凡事還是要忍耐,哪怕是她已經結婚到現在有了孩子,你的生活依然是圍著她轉,這麼長的歲月,你不累嗎?」心裡湧上一種很奇怪、很陌生的浪潮,洶湧而來,瞬間將她淹沒,她忽然沒有辦法再瞪著眼與他相望,低下頭將臉蛋埋入他的胸膛之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淚如雨下的模樣,太狼狽,太丟臉!
這麼長的時間,她終於聽到有人問她累不累,原來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句話,也可以是溫暖到讓人淚盈於睫。
從小她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從來沒有享受過母愛那種暖透人心的感覺,商水晶待她如親姐妹,但大多數時候,她在她面前,總是擔著一種責任。
那種責任讓她對自己的事情從來不在乎,凡事都以她為主。她從來沒有想過累這個字,哪怕是現在每個月有一半的時間要在國內國外跑,她也從來不覺得。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脆弱的原因,她忽然覺得自己也想有個人讓她依靠。
「累。」她哽咽著握緊他襯衫的布料,眼皮一陣酸澀。或許不是她不累,只是被她自己忽略掉了。忽略自己還有累的權利和資格,就像她完全不記得有誰還能這樣對她如此溫柔的呵護。「累就休息,沒有關係。商凌志在醫院有二十四小時的專業,你姐姐有姐夫照顧著,不需要你。」他抱著她的那雙大手,那麼緊、那麼溫暖,他的懷抱彷彿很陌生卻又很熟悉,可引時卻又讓她如此安心。「其實我能到商家來,最初我是存心去討爸爸的歡心。」她低低地說著,將自己從未示人的內心向他展露。
「因為我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他能看中我,我才可以擺脫孤兒院,擺脫貧窮的身份,擁有更美好的未來。他要讓我好好照顧姐姐,陪伴她,所以他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姐姐對我非常非常好,因為她說我第一眼看起來很乖巧聽話,很讓人心疼。其實我知道,我不是的。」她抱緊他的腰,喃喃地說道:「我不乖巧也不善良,更不聽話。我會記仇,別人對我不好,我會想辦法對她還以顏色。我討好爸爸,裝出他喜歡的模樣,是為了一直可以留在商家,其實,我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我沒有別人認為的那麼好。」「這樣不好嗎?」他輕輕地撫過她的髮絲,「這世上單純的人之所以能夠單純,是因為有人一直在保護他們,所以他們才可以保持自己的單純,那麼沒人保護的人呢?人最初要做的不過是活下去而已。每個人這一生所追求的不過是能讓自己活得更好一點而已。你沒有做錯。」他居然……那麼瞭解她,商初蕊抬眸望向他,心裡最深的柔軟被他這樣不輕不重地戳中,又疼又酸,可卻偏偏泛起一絲甜來。「而且……」他拉著她的身子往上,嘴唇吻上她,將她的淚、她的苦一點點地都吻掉,舌尖愛撫般地擦過她的,溫柔地望著她,笑了,「我喜歡這樣的你。」
這個世上,並不是所有的灰姑娘都是善良的,他喜歡這樣一個真實的女人,敢於表達及追求自己所想要的東西,敢於耍心機用手段,這才是人性最真實的一面。他說,喜歡她。商初蕊愣愣地望著他,無法反應,半晌,她像是沒有聽到般娓娓地繼續往下說:「可是後來我發現,其實我對他已經漸漸有了一種父親的感情,雖然他對我從來沒有一般父親對女兒那麼的親呢與疼寵,在他心目中,更是永遠只有姐姐一個人才是他的女兒。他對我一直很嚴格,有時候甚至有些無情,但我已經不再怪他了。因為,我瞭解到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從他讓我喚他爸爸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想,以後我也會關心他、照顧他,陪在他的身邊,把他當作是我的親人。姐姐跟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
那是在沒有女兒之前,現在她又多了一個至親的寶貝,但這個她不會跟他說。
他的唇在她浮腫的眼皮上吻了一下,一字一句緩慢地說道:「商初蕊,你真是讓人喜歡。」喜歡?她沉默了很久,才勉強問出來:「為什麼?」
這個世上,千嬌百媚的女人何其多?她一個小小的商初蕊何德何能讓風流倜儻的慕容三少說喜歡?
她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嗎?家世,只是虛有其表而已,外貌,她相信比起他慕容棠交往過的任何一個女人來說,她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他竟然說喜歡她?是呀,為什麼呢?其實他也不知道。最初他對她的印象,就真的只是大嫂的妹妹而已,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招惹她。
後來她出現在慕容家的次數多了起來,雖然她還是對他很不屑的樣子,但他每次看到她,心裡就覺得很愉快,喜歡逗她,看她總是被他逗得冷靜全無滿臉通紅的樣子,喜歡看她對某一件事情的專注,喜歡她的固執,也喜歡她的大膽,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喜歡聽她生氣地喚他「慕容棠,你混蛋。」
可其實這些理由,又都算不上理由。她只是讓他……心動而已,就這麼簡單。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在她的掌心吻了吻,「或許,被你打傻了,嗯?」
初次見面,在大哥的婚禮上他當眾輕薄了她,後來她跟他上了樓,他再度戲謔地問她,是不是真想跟他開房時,她竟然脫下腳上高跟鞋往他身上砸,這個女人其實有著潑辣的性子,真惹到她生氣不管是誰照樣會打。
可惜,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自己對她這一份獨特是喜歡的,要不然他不會在他們整整一年沒有見面還能清楚地記得當初的她與一年後她的變化。商初蕊定定地看著他,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很風流、很花心,他有無數的紅顏知已與情人,橫跨歐亞非都有可能,他也喜愛天下間所有的女人,明知道這樣的他永遠也不會是她要選擇的男人,在兩年前她也對自己說過,不會與他再有任何的瓜葛……
可是現在在這一刻,她只想要軟弱一下,不想要那麼冷靜、那麼理智,她屈服於他此時的溫柔,不去想將來,而且她也明白,他與她不會有將來。
在她與他還沒有任何交集的時候,他母親就已經明正言順的警告過她不要去妄想她的兒子了。
她不會這麼不知趣的。更何況,這輩子,她並未想過要嫁人,反正她已經有了一個可以任她疼任她寵的寶貝,結不結婚對於她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但是,他們可以擁有現在。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生平第一次心甘情願主動地吻一個男人。她真是個會給人驚喜的女人。他伸出手臂摟住她,迎接她的吻,在她微掀的唇瓣裡拖出那粉嫩的軟舌,細細地吸吮,嘖嘖有聲,他的手掐握住她的腰,有技巧地轉身帶著她翻過來,將她壓入床褥之中……
她在他唇下喘了出來,熱熱的溫度從他揉弄的那裡,不斷地往身體深處竄,她的身子軟下來,酥酥綿綿地躺在他的身下,任他親、任他撫……
他的呼吸變得又沉又重,呼在她的耳內,搔得她的心也跟著麻起來,理智被這麼一攪弄,立刻又模糊起來,當涼意侵襲身下時,她才朦朦朧朧地驚醒過來,掙扎著不讓他繼續,「不要……慕容棠……唔,不要……」
這裡是醫院的病房啊!他們竟然就這樣……
他不顧她輕微的反抗把她身上最後一件遮敝物退下來,然後在她的耳邊低低地哄:「蕊蕊,我保證會輕一點。()別怕,嗯?」
「慕容棠,這裡是醫院……」而且她身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那樣……
「醫院又怎麼樣?」有誰規定醫院不能做ai嗎?
就在他想不顧一切的把她壓在床上的時候,病房的門打開了,如果不是他動作快拉過被單的話,他們就要被人看笑話了。
「商小姐,對不起!」進來的護士很尷尬地把門掩上,在離去之前才說出進來的目的:「商水晶小姐已經檢查完畢,母親跟寶寶都好。目前在xxx號病房。還有,您的衣服商家管家讓人送過來了,放在門口。」
原來是姐姐已經安全回到這裡了。
「你下去啦。」商初蕊不知道自己的臉紅成什麼樣了,只能拉過被子捂著臉。她臉紅得快要爆炸,他卻還在動手動腳的。
「真是可惜了。那個該死的小護士。」那口氣裡面惋惜的意味太明顯,明顯到她羞得渾身都顫抖起來,他狠狠了咬住她勁後的細嫩肌膚,惹來她細細地嗚咽聲,這才緩緩地鬆開,暗示地低語:「下次。」下次?下次做什麼,不言而喻……
「好。」
「我在門外等你,嗯?」得到床上人兒的應允,慕容棠被打斷**而鬱悶的心情一揮而散,他一邊下床快速地把衣服穿上。
「不要,你先離開。」被人看到多不好啊!雖然剛才已經被護士看到了,但她相信她應該只是看到他的背而已了。
要是被姐姐或者慕容家的其它人知道她跟他……她真是不要活了。
「喂,你是在害羞嗎?」慕容棠著迷地看著那張紅通通的小臉蛋,雖然左邊臉頰有些腫,但他卻覺得這樣的她分外的勾動他的心。
「滾開啦!」隨著嬌叫聲而來的是一個大大的枕頭。
「這個女人,還真是潑辣。」雖然他的語氣很埋怨,但唇邊的笑意卻很明顯。
……
在與商初蕊同一個樓層的另一間vip病房裡,商水晶靜靜地坐在病床上,她雙眼失神地望著窗外,深陷於無法自拔的沉思中。時值盛夏,房間內冷氣十足,商水晶身上的白色病服與她蒼白的臉色融為一體,她的唇色看不出一絲紅潤。
手腕及頸上的傷口早已處理好了,肚子裡的寶寶也沒有受到太大的驚嚇完好地呆在她的肚子裡。
而爹地那裡,她還沒有到病房去看他,因為慕容傑暫時不讓她過去。房間裡很安靜很安靜,除了商水晶之外,慕容傑正坐到她床邊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不說話的人兒。半晌之後,慕容傑起手腕看了看手錶,伸手把她的臉扳過來與他面對面,「很晚了,先休息好嗎?」
他的聲音一如這兩年以來的語調,可此時聽在商水晶的耳裡,卻彷彿如同白開水一般清淡。
「你可以先回去,等下讓蕊蕊過來陪我。」商水晶咬著唇低下眼不看他。
這是結婚之後,她第一次用這樣拒絕的口氣與他說話,她的態度如此明顯,讓慕容傑皺起了眉頭,「水晶,你還在跟我鬧脾氣?」
「我沒有鬧脾氣。你應該還有很多公事要處理吧?我沒事了,寶寶也沒事了,這幾天我想在醫院陪爹地。」商水晶淡淡地說道。
他竟然說她在鬧脾氣?或許真的是吧?但任何女人經歷這樣的事情之後,她沒有權利發脾氣嗎?雖然她的脾氣一直都很好,特別是在他的面前。
「你都要人照顧了還怎麼陪人?你爹地已經沒事了。」慕容傑從來沒有花心思去安撫過任何人,但今天他已經安撫了她兩次了,她竟然還用這麼冷淡的態度對他,像是要與他劃清界線一樣,這讓他心生浮躁與不滿。
「傑,你早就知道蘇耀峰跟爹地的關係了?是不是?」商水晶抬頭忽然問道。
「是。」他從來不會隱瞞事實的真相,之前他不說,那是因為商凌志並不想讓女兒知道,而她也沒有明確問過,他當然不會多嘴。
「如果爹地真的把商氏給他,你會怎麼做?」
「商氏永遠也不會落到他手上。」他慕容傑要做的事情,沒人攔得住。
「那……如果爹地不同意讓你插手公司的事情呢?」
「這個問題我會處理。」
她的每個疑問,他都可以毫不遲疑的回答,好像所有的事情他早已胸有成竹般。
「如果……讓你選擇要商氏還是我,你會怎麼做?」明明知道答案或許是不堪的,她偏偏還是要去問。
果然,這個問題讓他頓住不出聲了。是不願說還是怕最終答案傷了她?其實她早有答案了,他不願意把手上的股權讓出去就說明了一切,不是嗎?
「如果,我不是商凌志的女兒,當初你會想到要與我結婚嗎?」
「商水晶……」這不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但聲音裡的怒氣很明顯,「我不回答任何假設性的問題。」
對於慕容傑來說,沒有『如果』這個詞。她商水晶是商凌志的女兒無可厚非,這輩子都無法改變,她開口這種問題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而他,向來討厭討論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
他們已經結婚近兩年了,不管當初他們結婚的目的是什麼,他們現在是一對夫妻的關係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有任何改變。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聽得出來他很生氣,商水晶閉上眼,懊惱自己任性地去追尋那些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的答案,但是……「我只是覺得,你根本一點也不喜歡我,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這就是讓你困擾,讓你生氣的理由?覺得我只是為了商氏而娶你?」慕容傑看著她又露出那麼委屈的表情,本來不想解釋太多的他只能壓住心中的煩躁。她微愕,仰起頭,他難道不是嗎?他都已經承認了啊!還是,他現在是在間接向她澄清,他其實是愛她的?
這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葉子,也絕對不會有唯一的答案,是嗎?
「是嗎?水晶。」慕容傑從來就不是走溫柔多情路線的那種男人,他實事求是,會主動探問,並且接連問了兩次,是不是表示他很重視這件事?「我、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在你心目中,你在意的只有事業而已……」慕容傑伸臂將她抱來,安置在大腿上,輕柔環抱。「水晶,在娶你的那一天,我對自己承諾過,這輩子都會對你好,無論如何,永遠不要忘記我今天的話。」即使……不愛她,是嗎?她聽出言下之意,但是她想要他的愛,怎麼辦?他能給嗎?是不能,不願意,還是沒有?
「對我好?」商水晶低喃著,似乎有些不相信,以前她從來不會去質疑他的話,但今天他說過的那些話卻總是讓她忘不了。「為什麼我感覺不到?」
「水晶……」慕容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女人,他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她還能說出這種氣死人的話?存心要吵架是不是?
「如果沒事了就好好休息。我明天再過來看你。」看來她的情緒在今晚很難平靜下來,慕容傑決定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你忙的話就不用過來了。」商水晶忍住要流淚的衝動有些賭氣道。還說會對她好,連陪陪她都不願意?
「水晶,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去叫蕊蕊過來陪你。」深吸一口氣,慕容傑刻意忽略她紅通通,快要流淚的眼睛起身往門外走去。
商水晶看著他離去的背景,委屈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一串串往下流。
跟他吵架,跟他鬧彆扭,是她最不願意的,但是今天……
她用了近兩年的時間親手經營他們的愛情,崩塌的速度卻只有短短不到五分鐘的。然而,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再強大的童話也只能低頭。
這一天晚上,在慕容傑離開之後,商水晶抱著商初蕊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蕊蕊告訴她哭太多會影響到寶寶,在哽咽許久之後她才總算是平靜下來。
然後她們一起到商凌志的病房。
坐在爹地的病床前,握著那雙曾經帶她長大的大手,商水晶再度灑淚。
每個父親在女兒的心目中,都是神聖且強大的存在,偉岸不可動搖,彷彿任何力量也不能將之摧毀。
從十歲開始,商水晶的世界裡就只剩下爹地一個人。這個強勢的男人,一手可以為她撐起來的整片天空,無堅不摧,氣勢逼人。而現在,一個從不認輸的強者現在只能病懨懨地躺在床上,連氣息都變得虛弱。
她從來沒有想過,如果爹地倒下了,她怎麼辦,由他撐起來的天下怎麼辦?
她是個自私的女兒,從來沒有為爹地著想過任何事情,如今爹地倒下了,商氏該怎麼辦?她又該怎麼辦?
……
是夜,某間大夏的地下室裡,傳來來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昏暗不明的燈光反映出幾道長長的人影。
一直到一扇鐵門前,他們才停下來。
「大少爺,人在這裡。」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對著站在中間的那道高挺的身影恭敬道。
「開門。」看不清男人的臉,昏暗中傳來他清冷的命令聲。
鐵門很快被打開了,黑衣男子取出手電筒,刺眼的白花射向房間裡面。
有些潮濕的地上,躺著三個已經被打得懨懨一息的人影,似乎被眼前的亮光刺激到,地上其中一名男人喘著氣抬起頭,在看到那張出現在門口的臉時,怒意直線上升,「慕容傑,你買通警方?」
周克霖想不到他們被帶到警察局之後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竟然被裡面的人朦上頭,然後沒頭沒腦地打個半死之後就帶出了警局,然後上了車,之後他就沒有多少意識了。
沒想到從警察局裡帶他們出來的人竟然是慕容傑!
如果他想讓他死的話,何必大費周章地讓警察來擦手?還是他也怕被上殺人的罪名?
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他心裡知道,他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周先生,請不要侮辱公職人員。」慕容傑冷冷笑道,然後把手伸向身後的保鏢,保鏢很快把一把散發著陰冷光芒的短小手槍遞到他掌中。
「你要幹什麼?」周克霖看清他手上的東西,臉色更是慘白。
「慕容傑,要麼你今天就打死我,要麼讓我留著一條命出去,一定不會放過你。」另一名也從懨懨一息中清醒過來的男人咬著牙道。
他的話音剛落,慕容傑手中的槍子彈也飛了出去,落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冒起煙。
「洪幫的叛徒,就算我放過你,你覺得十三叔會不會清理門戶?」慕容傑舉著槍的手直直對著他的腦門。
這個時候還敢威脅他?解決事情的辦法有很多種,打打殺殺絕對不在他感興趣的範圍之內。今天是個例外。
「你要把我交出去?」龍景日一想到嚴厲的幫規臉色慘白到底。
他跟在十三叔身邊那麼久卻依然得不到他的全然信任,幫裡的最重要最賺錢的生意從來都輪不到他。
他再混下去,混到死恐怕也只能是一個小混混,所以,他在一年前決定鋌而走險與周克霖及蘇怡清等人合作,想在商凌志身上大賺一筆然後開闢屬於自己的地盤,自己做老大。
殊不知,人心總是貪婪的!
這一次,拿出身家性命騙過十三叔綁了商凌志的女兒以為明天之後,未來一片光明,結果……
慕容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把槍重新指向周克霖,再度冷冷地開口:「今晚,你是哪只手敢開槍射向我妻子的?嗯?」
「慕容傑……你……」周克霖想不到慕容傑現在跟他算的會是這筆帳!他看錯了嗎?他並不在乎商家女兒的呀!那現在又是……
「右手,是嗎?」慕容傑食指很快扣下扳機,隨著槍聲再次響起,陰暗的地下室裡馬上傳來男人痛苦的哀號聲。
「你想射向她哪只腳?左腳還是右腳?」
「我……我……只是……嚇嚇她而已……」周克霖捂著自己被擊穿著掌心,此時連話都說不完整。
誰來告訴他,一向只聞慕容傑在商場上凶狠,為了目的不折手段而已,私底怎麼也會如此的狠辣?
嚇嚇她而已?慕容傑站在那裡,一向平靜的黑色眼眸裡冒出火光,他慕容傑的女人是隨便能嚇的嗎?還好她跟孩子都沒事,要不然,他一定會把他們都射成峰窩。
但此時,他不僅是要嚇他,他要他付出代價。
隨後又響起的槍聲讓周克霖直接暈了過去,而他的兩邊小腿上各留下了兩個血洞。
「不要,不要……」蘇怡清已經嚇得有些神智不清,一邊驚恐著望著地上的血,一邊往牆壁後面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慕容傑望著蘇怡清,低下眸,把手中的槍交回保鏢手上,然後轉身離開。
「少爺,那個女人……」
「把她送回警察局之後,讓他們問問她用哪只手打了水晶,毀了她那隻手。」他一向很少動用手打人,更不要說打女人了。
「是。」
從小到大,他第一次看到他們大少爺會像今天一般與人動刀動槍的。這是他從來都不顧一屑的,只能說今天少奶奶被人綁去真是惹到他心頭上的那把火了。
地下室的出口,站著一名穿著黑色襯衫、緊身皮褲的男子,額前的長髮遮住半邊臉,讓人看不清他長得如怎麼樣。
看到慕容傑出來,扔下嘴裡叼著的香煙,腳下的靴子用力踩滅才迎上來,「不到十分鐘,動作很快嘛。」
「kevin,謝了。」
「喂,這麼心疼老婆啊?」
「話說完了嗎?」慕容傑看了一眼韓定琛,心不心疼是他的事情,沒必要召告天下。但此時他的心情很差是真的。
因為在醫院跟她小小的爭執,因為她似乎哭得很慘的小臉,因為……很多他心裡頭理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我的說完了。你問他還有沒有話要說?」韓定琛指了指明顯是隱在黑暗中的人。
「如果私事處理完了,我可以把人帶回去了吧?」黑暗中的男子並未走出來,聲音不遠不近正好可以讓人聽得到。
「十三叔的人讓他們自己處理。」慕容傑也用同樣的音量說道。「這個人情我先欠著。」
說完之後欲轉身就走,卻被韓定琛拉住:「要不要去喝一杯?」
「不了。下次我去新加坡再找你。」慕容傑拉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車子方向而去。
他現在沒有喝酒的心情!
「你來的話,我一定記得讓我們夢幻巴黎最美的小姐招呼你。」
回應韓定琛的是車子發動而去的聲音。
最美的小姐?恐怕在他慕容傑的眼裡,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樣的,要說例外的話,或許只有他那位美嬌妻吧?
瞧他氣成這樣,還說自己不在乎?
……
第二天在醫院的病房醒來時,已經是接近中午時分。
商水晶與商初蕊再度來到商凌志的病房,他已經清醒過來,而jun正在病床前與他談話。
「十三叔早上親自來電了,說龍景日想要造反已經按照幫規……」
jun看到她們進來,原本沒有說完的話停住了。
「爹地……」商水晶看到商凌志終於能坐在床頭,臉色看起來也好多了,眼眶濕潤地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來。
「水晶,我的寶貝女兒……」商凌志抱住完好如初的女兒,亦是老淚縱橫。
「爹地,醫生說你勞累過度,加上情緒起伏太大才會這樣,出院以後不許你再這麼辛苦了。」商水晶抬起頭堅決說道。
「放心,爹地一定會為了我的寶貝女兒好好地保重身體。瞧你,昨天是不是太受驚了?臉色這麼差?這麼臉怎麼回事?慕容傑呢?」
「jun,你們是不是還要談公事?」商水晶捂著半邊已經消腫得差不多的臉頰,故意避開這個話題,暫時不想與爹地談他。
「水晶,昨天的事情,jun都告訴我了。」商凌志像是瞭然於心般歎息道:「現在你知道當初爹地為什麼不答應你與他結婚了?」
「爹地……」商水晶眼眶通紅。
「別哭了,這次絕對不能輕易原諒他。」慕容傑昨晚說的話,jun轉達給他的時候已經盡量用委婉的語氣了,但是他又怎麼可能猜想不到他說的話有多傷到人心呢?
他這個商氏的創始人都不介意把商氏讓給別人了,倒是他竟然這麼冷血!
「爹地,公司現在怎麼樣了?」商水晶接過商初蕊遞過來的手帕擦掉淚水,不想再談他了,說一次會讓她傷心一次。
「有爹地在,不會有事的。」商凌志安慰著女兒。
可是商水晶不信,她轉身面向低著頭不說話的jun:「公司資金是不是出現問題了?」
「水晶……」商凌志與jun同時驚訝道,她怎麼會知道?
「昨天……周律師,他說公司一半的可流動資金已經被他們轉走了……」
「水晶,公司的事情我會處理。你跟董事長好好聊一會。」jun站起來說道。
「可是……」商水晶還是不放心,一半的流動資金,那該是多麼大的一筆巨款。
「沒事的,我們已經正式向相關部門檢舉立案,也讓銀行凍結了他們的帳號。現在只等精算師把他們故意混亂的帳目理清楚,我們就可以直接告他們了。」走司法程序需要一個過程的。
「蕊蕊,你可以到公司幫忙嗎?」
jun知道這個時候,商氏父女需要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的,所以才開口把蕊蕊帶走。而商初蕊自是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馬上應道:「好。爸爸,姐,我跟jun哥去公司。」
直到他們離開之後,商凌志握著女兒的手,歎了口氣才緩緩道:「水晶,爹地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咪,讓你受苦了……」
商水晶知道爹地指的是什麼事,她的心情已經由最初的震驚到現在的平靜,「爹地,如果……」
「水晶,爹地這輩子只承認你是我唯一的女兒……」
「可是他……」不管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恩怨,那個人跟爹地始終是父子吧?雖然她確實是不想去接受這個現實,但……
「水晶,你聽爹地說……」
「好……」
這其實也算不上什麼難以啟齒的秘聞。蘇怡清是商凌志沒有認識樓采萱前的女人,跟在商凌志身邊許多年,但商凌志始終沒有要與她結婚的意思。
在蘇怡清近三十歲的時候,怎麼逼商凌志結婚也沒有用,心灰意冷之下她讓商凌志給了她一筆錢然後到了澳門,據說後來嫁人了。
之後他們便沒有了聯絡,然後大概是分開的八年之後,蘇怡清帶著兒子從澳門回來,說他是商凌志的兒子,連dna鑒定書都有了。
但是商凌志並未承認他們,而是用錢打發走他們了。
然後商凌志40多歲的時候認識並愛上了樓采萱並與之結婚,而樓采萱與蘇怡清卻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蘇怡情怎麼也想不到商凌志最後費盡心思娶的女人會是她。大概是心有不甘,蘇怡清幾次想把兒子送回商家都商凌志拒絕了。
為了不影響自己的心愛的女人與女兒,商凌志動用關係不讓他們母子踏上香港。
但最終,為了商氏這一塊誘人的蛋糕,他們還是用盡手段回來了,甚至連他商凌志信任了幾十年的公司元老也出賣他。
商凌志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這一段歷史簡單地說了出來。
「水晶,爹地是無情,但沒想到最終還是讓你牽涉進來了。」他無情,不是那個女人隨便拿張所謂的dna鑒定書過來,就能說是他兒子的。
「爹地,那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這些問題不該是你擔心的。」商凌志拍拍女兒的頭,「你跟慕容傑呢?打算怎麼辦?」
他可不想讓女兒回到他身邊了,反正話大家都挑明了。
「爹地……都說不想說他的事情了。」商水晶轉過臉還是不願談。
他們又沒有怎麼樣,只是她現在還是心裡有些氣而已。
「他現在可是我們商氏的董事之一呢,或許有一天,他與爹地要成為對手呢?」
「爹地,我愛你!」
「也愛他,是不是?」
商凌志又怎麼會不瞭解自己的女兒呢!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是不可能把商氏交給他的,而以他對商氏勢在必得的決心,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一場爭鬥!
但是,水晶夾在中間,怎麼辦?
病房裡安靜下來,沒有人再說話。
他們會有這一天嗎?商水晶心裡忽然一陣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