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異樣的視線,那賣豆腐的青少年抬首望了過來。就是那一眼,瞬間永恆。許多年後,青年回想,那年隨意的一眼,是他永生不忘的投視,是改變他一生的那一個剎那。天底下,竟會有這麼美的人。
青少年知道對街有個同賣豆腐的姑娘,長得極是俊俏,人人都稱她為豆腐西施,就連青少年自己偷偷地看,也覺得確是如此。他見過西柳街裡的那些塗滿胭脂粉的女子們,並不是最美的,只是妖艷了些;可是,對街的那個,不施一絲粉黛的豆腐西施才是最美的。他一直都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女人比得上那豆腐西施了。
可是,這一眼,叫他連魂都收不回來了。
天底下,會有人美得叫人靜靜地望著,忘卻了一切,無關性別,美得極致。忘卻了貧富的差異,忘卻了身份的貴賤,更忘了,他只不過是一個在西柳街口賣豆腐的窮小子。
青少年找不到何任的詞來形容眼前所看到的,除了美,他已經覺得不需要任何漂亮的詞來形容了,會叫他覺得那是玷污了那份美。
田洱被那賣豆腐的青少年看著,不知怎想的,竟朝他甜甜一笑,便就這般,帶著青少年的靈魂走了。使得原來就無精打采的青少年變成了形屍走肉一般。
臨行前,一直沉默看在眼裡的段蒼,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神情有些呆滯的豆腐青少年,甚至連同情憐憫都沒有給。
田洱的心思沒那麼多,她只是單純地覺得那青少年沒有惡意,便友善對待。
指了指稍遠一點的那人畜熙熙攘攘碼頭,不知地理不知人情的田洱好奇地問首身邊的段蒼,「那便是京城的四碼頭之首的西河碼頭嗎?好熱鬧啊!」
段蒼點頭,應是身陷愚媒最新章節。
西柳河其實是西河的一條小分流,河水清澈無污染的;到了西河碼頭匯合了西河之後,便叫那滾滾的河船給弄得有些渾濁且有浪濤了。
只是,大家都忙著交易與生意,又或是趕路進京出京,自然是沒有人去在乎這河水是否渾濁不麗。
人煙稠密,糧船雲集,真真能蓋全了碼頭的繁榮與忙碌。田洱想,也許可以從這裡著手,想想賺錢的路子。
本還想叫段蒼陪同去參觀參觀那傳聞中的西河碼頭,可是看看那人流混雜,又轉首看看一塵不染如仙如謫的男人,田洱忽然覺得,帶著這妖孽一樣的男人去,先不說會不會弄得他一身騷,會不會引起特大騷動就是個明事兒!於是,最後她還是放棄了這打算,想著等過些時候有空了,自己再一個人出來好好地瞧瞧,勘察勘查。
在還未進入中區市井之前,田洱的臉就被一張薄巾給蒙住了。她一臉奇怪地看著給自己裝戴的段蒼,問得散漫,「為什麼要戴這個?」難道這個時代的人出門,都得這麼做嗎?還是,只要是女子出門都需要蒙巾?
段蒼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田洱長得如此之貌美,若不蒙上,定會若來不少的事。」
一聽,田洱第一個反應便是翻白眼,然後沒好氣反駁:「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蒙的是你才對吧?你不知道你都快把旁人的眼睛給望穿了!還好意思說我。」
邊說邊賭氣似的掏自己的衣袖,她記得蘭兒給她穿戴的時候,有往那裡面裝了一條白色的絲巾。她當時嗤之以鼻,心想自己十七年來可從來沒用過那東西,來這個時代沒那麼多灰塵了更不用帶了。沒想到馬上就派上用場……真是巧了去了。
終還是叫她給掏了出來,段蒼對她那粗魯不雅的動作完全沒當一回事,正好奇著,便見她取出了白巾朝自己的臉上來,還非常認真著開口:「你也戴上吧,省得你給我惹來不少麻煩。」
那小大人似的口吻,聽得段蒼想笑。
「這麼一遮擋,變得更神秘了,不知會不會事得其反?你有這麼美的一雙眼,如果還是被人看上了,硬要看你的模樣,那就真的虧了。」田洱對著自己的傑作有了些隱憂。
「田洱真是溫柔。」段蒼就這麼淺笑著脫口而出,仍是那溫和的聲音,清澈悠然的。回應他的,是田洱一個燦爛的笑容,笑得那兩隻迷人的桃花眼都斂成了兩灣月牙,可愛極了。
「蒼才是溫柔,我沒想來穿過來會先遇到像你這麼好的人呢!」她瞇著雙眼笑說話間透露了一些訊息,「如果我爸媽知道司徒木第一次預言錯了,肯定要笑死的。你可不知道那司徒木是我們家族的預言師,平時拽得不得了,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就算了,還整天跟個『我是大爺』似的,天天使喚我!」一說起家裡的事,田洱就有些忘了形,握著小拳頭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口中的那個叫司徒木的預言師給生吞活刮了。聽不懂田洱一大串話的意思,就只知道有那麼一個人,是叫她非常在意的。段蒼微微地瞇了瞇眼,很快便恢復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口氣還是那麼溫和而淡然,「是嗎?」「可不是!」田洱沒發現對方的那一絲極微的變化,還沉浸在那氣惱之中,神色又一轉變,「算了,不說那個人了,我們這樣走出去,真的沒事嗎?」兩個人可都蒙著面紗,怎麼讓她覺得,這更讓人在意更加惹眼了呢?
事實上,她真的多慮了,因為滿大街上,帶著面紗斗篷甚至面具的人還真不少。甚至看到一些,穿著分明是粗衣麻布,都還帶著斗篷,放下蓬簾遮擋了臉。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這個地方很流行這樣?這裡的文化跟阿拉伯人一樣?一生都要蒙著臉?」可,也不對啊,這蒙面的可是男女都有,且男性更多上一些。
大概是太震驚了,田洱都把心裡所想給說了出來,身旁的段蒼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