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葉奇廉的電話,黎家陷入了混亂。交待,如何交待?怎麼交待?葉絮冉已經死了,不管是意外還是蓄意,黎家再大的本事也無法賠給葉家一個活生生的人。黎家老爺子黑著臉瞪著坐在對面的黎炙昊和葉小曼,心底的埋怨如烈火熊熊燃燒,氣得肝疼。
「你們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可是葉絮冉!再不受人喜歡也是堂堂正正的葉家大小姐!當眾動手?由著你們的性子胡鬧就給我生出如此大的事端來?」壓下心頭的複雜思緒,黎家老爺子撇嘴罵道。
「爺爺,對不起。」雖然極度討厭葉絮冉,黎炙昊卻著實沒想過葉絮冉會死,還死的這麼突然。本以為葉家不會為了區區一個葉絮冉撕破臉,沒想到中途竟然殺出一個軟硬不吃的葉奇廉。如今兩家對上,黎家討不到半分好處。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本來還以為沒想到」黎老爺子的鋒利眼神射向一臉無辜的葉小曼時,瞬間變得狠辣起來。如果不是炙昊娶了葉小曼,葉絮冉就不會大鬧婚宴,更不會意外被車撞死。
在婚宴上,他之所以沒有站出來阻止炙昊的舉動,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因著葉鴻博的態度。本以為葉鴻博不在意葉絮冉,也就不會為了葉絮冉跟黎家鬧翻臉。卻沒想到葉奇廉事後的態度會如此強硬,居然還敢放話威脅?
「爺爺都是我的錯」被黎老爺子這一眼看得心底發涼,葉小曼當即站起身,白著一張臉躬腰認錯。
「不是你的錯還能是誰的錯?」想起葉絮冉的葬禮上黎炙昊的出醜,黎母對葉小曼的不滿升至極致,話裡話外的嫌棄和厭惡更是掩蓋不住。之前還以為葉小曼夠懂事,又乖巧,肯定比葉絮冉好。就算是身份差了點,可是養女又不是私生女,本質上的區別擺在這,黎母也就隨了老爺子的意思應下了這門婚事。現在看來,似乎中間太多蹊蹺有待勘察
「媽,我」聲音哽住,葉小曼的眼淚奪眶而出。本以為葉絮冉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沒想到葉絮冉的死才是真正禍事的開端。早知道她就不故意給葉絮冉發短信了早知道就不在酒店外安排不不,她什麼也沒有做,一切都只是意外,意外!
「不要在這假惺惺!眼下誰也沒有功夫更沒有心情在這看你梨花帶雨的哭訴你和葉絮冉的感情有多好,她的死你又有多傷心、多愧疚」不耐煩的打斷葉小曼的話,黎母的心情差至極點。那個在墓園出現的陌生女孩究竟是誰?她說的那些話又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麼很多事黎母不願深想,也不敢深想。如果葉小曼真的如那個女孩所說的那般蛇蠍心腸,太多的事情將重新評判,而太多的罪責也將風頭轉向。
「媽,我不是我是真的」自打葉絮冉死後,黎家眾人的情緒都低迷了下來。起先很滿意她的黎老爺子和黎母都開始不自覺的挑她的刺,連帶對她的態度也不若以往的熱絡。她不願去承認這種改變是因著葉絮冉而起,卻不得不面對她在黎家的處境已經越來越尷尬的事實。
「夠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葉家那邊我們該怎麼交待才是當務之急。」黎父甩著冷臉瞪了一眼葉小曼,拉住了還待再發怒的黎母。
「交待?怎麼交待?咱們上哪偷一個葉家大小姐還回去?」被黎父拉住,黎母沒好氣的回道。最重要的問題是,葉絮冉的死雖說與黎家有關,可說到底也確實怪不到黎家頭上來的。葉奇廉此次放話威脅,無異於故意找黎家麻煩。然而黎家再不情願,也無法理直氣壯的只當什麼事也沒發生。畢竟葉家確實死了人,還是葉家這一輩唯一的女兒
黎母的話不算中聽,卻是誰也無法否認的關鍵所在。葉奇廉不比葉鴻博,與他們黎家之間的交情可謂淡薄。現今葉奇廉既然敢放出狠話,自然沒有葉鴻博再從中周旋的餘地。更何況因著那個陌生女孩的話,葉奇斌和任雨菲不可能什麼也不做。此事鬧到最後,黎家的顏面定不會好看。
黎家眾人皆是想不出一個好法子,另一邊的葉奇斌卻是接到了一通意外的電話。在收到有心人送來的資料後,葉奇斌的臉上首度出現了陰狠的殺意。葉小曼,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殺了他女兒的劊子手!還有黎炙昊這個幫兇,他絕不原諒!
看著葉奇斌遞給他的資料,葉奇廉的表情諷刺至極。居然是外面的野種?居然還冠冕堂皇的搶去了絮冉的一切?居然還心腸歹毒的導致了絮冉的出國和去世?葉小曼是嗎?黎炙昊是嗎?不把他們這對狗、男女整至死無葬身之地,他就不叫葉奇廉!
如果可以,任雨菲希望她從不曾看到過手中的資料。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她的女兒被人活生生的害死了,還是被葉家養了那麼多年的葉小曼給害死的。而黎炙昊原來絮冉會離開葉家選擇出國,全都是那兩人的刻意所為!好,好!真是好!痛徹心腑的刻骨仇恨,她怎能忘懷?絕對不能!死也不能!
幾乎是同一時間,趙家、齊家和任家一併接到了不惜一切代價整垮黎家的消息。初時的片刻征愣之後,三家毫不遲疑的開始動用手中的所有關係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勢頭徹底打壓起了黎家。
黎家沒有想到葉家的動作會如此迅速。幾乎沒有跟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黎家的公司便出現了危機。之前穩操勝券的生意無緣無故的變了卦,被其他公司搶走。好幾千萬甚至過億的單子瞬間打了水漂,大多合作夥伴更是再無半點與之合作的意向,盡數選擇了他家。就連銀行貸款,都不再一路綠燈的暢通無阻,反而接到了好幾通試探著詢問之前的貸款何時到帳的催款電話
接著便是黎家眾人的工作調動。本欲升職的全都被明升暗降的調去了其他部門,本是穩定只等拿工資的清閒工作轉眼變成了過眼雲煙。
黎家不是一點人脈也沒有的無用之輩,可怎麼也架不住三家同時打壓。各種小道消息四下風傳,無外乎黎家少爺和少夫人害死了葉家大小姐的醜聞惡行。再聯想到葉家大小姐的墓碑前,黎家少爺和少夫人的種種醜態,沒有任何意外的,所有人都偏向了深受喪女之痛的葉家。
「爸,這樣下去不是法子。葉家這是擺明了要逼跨咱們黎家。」黎父心中諸多不詳的預感逐一實現,剩下的怕會更加難纏的麻煩。
「不是法子又能怎樣?你當我沒動用老關係?你當那三家都是吃素的?葉家現在死的是名正言順的葉家大小姐,不是死了一隻無關痛癢的小貓小狗。你以為葉鴻博就真的對此事一點想法也沒有?你以為葉家為何此般理直氣壯的大動干戈?葉鴻博到現在還沒出面是為了什麼?那是被葉奇廉和葉奇斌兩兄弟奪了權!」想到這一點,黎家老爺子心底更是悔不當初。早知道就不該棄葉絮冉而選葉小曼的,終歸是不一樣啊
不管黎家人如何苦惱,趙、齊、任連帶著葉家,都是卯足了勁的動用著所有的力量和關係。那手下不留情的模樣看得葉鴻博和葉翔塵心驚肉跳,不自禁的想要為黎家說幾句求情的話。
「求情?」任雨菲扯起冷笑,將手中的牛皮紙袋丟至葉鴻博和葉翔塵的面前,「有些話本來不想說的太絕的,可也容不得不說。絮冉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蓄意謀殺,你們可以裝聾作啞的當作不知道,我不能!」
因著任雨菲的動作太猛,牛皮紙袋內的東西散落一地。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撞死葉絮冉的肇事者與葉小曼面對面坐在一個小小咖啡廳的不起眼角落的照片。葉鴻博和葉翔塵不可能不認識這個肇事司機,可是當看到葉小曼也出現在這些照片中時,兩人當場愣住。
「不要告訴我,你們認為這些照片是合成的!」任雨菲的語氣變得尖酸而又刻薄,透著無盡的寒意和恨意,「即便是合成的,我也要葉小曼死!」
「媽,這些都是真的?」壓抑著心底漸漸升起的冷意,葉翔塵的臉上帶著驚惶和害怕,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的望向任雨菲。
「你說呢?」定定的看著葉翔塵,任雨菲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
輕飄飄的三個字,猶如一頂大鐘,沉重的壓在葉翔塵的身上。徹底顛覆從小到大的認知是何種感受?一直信以為真的世界轉瞬間黑白變換是何種感受?此時此刻的葉翔塵能感受到的不是後悔、不是愧疚,而是深深的絕望!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冷冷的瞪著手中的照片,葉鴻博的聲音再無以往的霸道和強勢,徒剩下不敢置信的顫抖和誰也無法想像的無助。
「大伯之所以認定不可能,不就是覺著葉小曼是葉家在外面的私生女,身上流著葉家的血嗎?可是大伯似乎忘了,絮冉才是葉家獨一無二的大小姐!」自門外走進的葉奇廉將手中已經更改好的戶口本扔給葉鴻博,「這種東西也想上葉家的戶口?別髒了我葉家的名聲!」
葉奇廉的話說的太過直白,葉鴻博面上的血色頓時褪盡,蒼老的面容猶帶幾分淒楚:「真的是她做的?」
「大伯若是不相信,不妨自己去查查?」是不是葉小曼做的,別人能查得出,他們不可能查不到。
「我知道了。」異常冷靜的點點頭,葉鴻博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馬上給我滾回葉家來!」
看著葉鴻博衝著電話咆哮完便立刻掛斷,葉奇廉的冷言冷語並未因此省去:「大伯剛剛的話似乎說錯了。什麼叫滾回?『回』這個字能隨便用嗎?葉小曼哦,不對,現在是何小曼了。沒有葉家人認可的姓氏,即便她再想要,也只是妄想!沒有葉家人許可的存在,即便她再費盡心機,也只是自尋死路!」
葉奇廉的話說完,葉鴻博沒有一如既往的反對抑或暴跳如雷,而是沉默的坐在沙發上認認真真的看著一張又一張有關葉絮冉的資料。
「老爺。」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王叔出現在葉家客廳內。
「把大少爺帶走。」沒有任何詢問的意味,甚至不曾告知葉翔塵一句,葉奇廉下了決定。
「是。」王叔憨厚的臉上隱隱帶著肅殺,步伐堅定的走至葉翔塵面前,「大少爺,請!」
葉翔塵沒有開口問王叔將要把他帶往何處,而是眼神空洞的走向了葉家大門外。他的思緒早已停止在得知葉小曼便是殺害絮冉的真正兇手這一事實上。該怎麼為自己的罪行贖罪?該怎麼為絮冉的死負責?不管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承受
從那一天起後的數年內,葉翔塵再也沒有出現在a市,更沒有與a市的任何人有過任何聯繫。仿若人間蒸發般,再也尋不到他的任何蹤跡。直到六七年後,在遙遠的邊境,出現了那麼一位從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出色特種兵。即便是戰死倒地,他的最後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遺言是:終於,解脫了嗎
就這樣,葉翔塵離開了葉家,離開了a市。沒有人想過他會真的就此一去不復返,哪怕是將其送走的葉奇廉,也沒料到葉翔塵也會有如此強勢而倔強的一面。然而,當他真正知曉時,卻不知該欣慰還是該歎氣
葉翔塵的離去並未帶走葉小曼的罪孽,更沒有帶走葉家人的怨恨和怒火。看著紅腫著眼站在他眼前的葉小曼,葉鴻博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狠狠的扇了過去:「狼心狗肺的畜生!」
「爺爺!」不敢置信的捂著臉,葉小曼的嗓音眨眼間便變了調。葉鴻博為什麼打她?視線掃過坐在一旁的葉奇廉、葉奇斌和任雨菲,葉小曼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這些人看她的眼神不可能!他們不可能知道是她做的!絕對不可能!
「畜生!養不熟的白眼狼!」巴掌過後是重重的腳踢,即便葉鴻博已經年邁,軍人出身的他拳腳功夫也絕對不會弱。
雖說名義上是葉家下人,葉小曼又何曾受過半點苦,遭過半點罪?被狠下心來的葉鴻博踹到在地上重重的又踩又踢,向來以柔弱自詡的葉小曼哀嚎出聲:「爺爺,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錯了?一聲知錯就能換回我孫女的命?你當你是什麼東西?今天你進了葉家的門,就甭想再活著出去!」畢竟年紀大了,葉鴻博早不如當年的年輕力壯。沒一會,腳上的力道就小了下來。
「爺爺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爺爺饒過我求求爺爺」嘴角流出的血甚是刺眼,葉小曼移動著疼痛的身子在地上慢慢爬行,試圖離開葉家。
似乎察覺到葉小曼的企圖,葉奇廉隨手抓過一個玻璃水被丟了過去。
破碎的玻璃渣灑落在眼前的地上,葉小曼沒及防一個不小心一隻手按了下去。
「啊!」淒厲的尖叫聲起,葉小曼的手掌沾滿了鮮血,鑽心的疼刺得她根本不敢再往前爬一步。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葉鴻博,葉奇廉眼中的冷厲猶如刀鋒般,一刀一刀的割在葉小曼的身上。敢逃?他倒要看看她怎麼逃!
黎炙昊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身狼狽的葉小曼爬在地上舉著沾滿鮮血的手痛哭求饒:「爺爺我錯了,大伯我錯了,乾爸我錯了,乾媽我」
「給我閉嘴!一聽你到喊我,我只會覺得噁心!」即便是厭惡至極,任雨菲卻是沒有移開視線,厲聲呵斥道。她會睜大了眼睛看著葉小曼會落得何種下場!她會看著這個害死她女兒的蛇蠍女會遭到何種報應!
「乾媽,您這是」黎家已經被葉家逼得走投無路,小曼還被葉家長輩喊回來折磨?黎炙昊的臉色不甚好看,語氣倒也沒有太過不敬。
「你也不許叫我!」任雨菲猛的站起身,指著黎炙昊罵道,「她是包藏禍心的蛇蠍女,你是什麼?手段高明的風流種?自以為了不起的闊少爺?你當你是什麼高貴攀不得的大人物?不過是區區一個黎家而已,真當沒人治的了你?」
「乾媽,我不是」一聽任雨菲的話,就知道是為了葉絮冉出國一事秋後算賬。黎炙昊收起不耐煩和火氣,試圖化干戈為玉帛。
「不是什麼?你敢說你不是故意將我家絮冉騙出國?你敢說你沒有幫著這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女欺負我家絮冉?你敢說我家絮冉的死你一點責任也沒有?」任雨菲的質問一聲比一聲高,瞥見葉小曼眼底的驚惶後忽然陰陰的笑了,「哦,也對,是葉小曼買兇殺人,與你無關是不是?」
「什麼買兇殺人?乾媽是說小曼她怎麼可能?乾媽是不是弄錯了?不可能的小曼那麼善良,她不會」看著葉奇廉和葉奇斌一聲不吭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的瞪著葉小曼,看著葉鴻博赤紅著眼咬牙切齒的瞪著葉小曼,看著任雨菲即便在跟他說話眼神仍是不斷的瞥向地上的葉小曼黎炙昊的解釋越發顯得蒼白而無力。
許是葉家的態度太過強硬,許是這幾天黎家的失勢使得葉小曼知道了害怕,許是手掌的鮮血刺得葉小曼再也不敢隱瞞下去沐浴在葉家四位長輩滿是冰冷和仇恨的視線中,葉小曼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沒有想讓絮冉死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她回來破壞我的幸福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不能被她搶去她什麼都有了葉家大小姐的地位是她的什麼都是她的她為什麼還要跟我搶?為什麼?我不甘心!我死也不甘心!」
「所以你就殺了我的女兒?你憑什麼跟我女兒比?你有什麼資格來羨慕嫉妒我女兒所擁有的一切?你」口裡再怎麼咒罵也抵不上心底的悲痛,任雨菲抓過桌上的花瓶就砸了過去。她要殺了這個害死她女兒的惡毒女人!她要殺了這個毀掉她女兒一輩子的蛇蠍女人!
任雨菲的花瓶砸過來的時候,葉小曼本來是可以躲的。只是身子一動,胳膊再次扎進玻璃碎渣,來不及痛呼出聲,腦袋就迎頭撞上了花瓶。霎時間,通紅的鮮血自葉小曼的額頭流下,煞是駭人!
「黎家少爺還不把自家老婆帶走?真的要看她死在葉家才罷休?看樣子黎少也不是口中說的那麼愛這個私生女嘛!」葉奇廉嗤笑一聲,忽然又轉了口風,「也是,畢竟是上不了檯面的東西,說出去可有夠丟人的!黎家幾輩子顯赫,到了這一輩居然弄了一個私生女做少奶奶,說不定還是以後的當家夫人…呵…還真是好笑…」
「什麼私生女?」詫異的眼神落在葉小曼的身上,黎炙昊的心底冒出無數種猜想,卻又忍不住全部否決掉。如果說葉小曼是葉家的私生女,如果說葉小曼真的買兇殺人,那麼…葉家這段時間的舉動就有據可查了…也就是說,黎家之所以落到今日這步田地,居然是因為葉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