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喜極而泣
雲煙躺在床幃裡迷迷糊糊的聽不真切,帳子被胤禛拉得嚴實,只有手腕露在外面,有陌生的手指搭在腕間好一會才拿開,另只熟悉的大手又把她手扶了塞進被來,而後就安靜了,只有輕微腳步聲似乎出了內室往書房而去。
眼皮困得根本睜不開,雲煙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睡過去,連翻身的力氣也沒有。一路顛簸,好久沒有睡得這樣酣暢,好像連夢也沒做。醒來的時候,甫一睜眼就模糊看見個人影不知坐在床邊多久了,怪嚇人的。
雲煙瞇著眼睛適應了下室內的光線,想抬左手發現手指一直被床邊人握在手裡,便抬了右手背蓋在唇上憨憨的打了個哈欠,柔聲開口道:
「想什麼呢」
胤禛緩緩的轉過臉來,深刻輪廓上俊挺的五官才離了光線的暗影后真切起來。一雙純墨眼瞳在黃昏的餘暉中鍍上了一層隱隱流轉的金色,就這樣看著雲煙,目不轉睛。
雲煙有些發怔,一起生活十多年她也從未見過胤禛如此表情,連圈禁那夜也沒有,心下不由得一陣茫然失措。
心間猛然一跳,忽然明白怕是自己……心好像一下沉到谷底,無力又驚痛。一瞬間,心思已經百轉千回。這事間,最難抗爭,便是命。
雲煙努力的壓制心底泛起的顫抖,右手微微撐著床面靠起來,唇角動了動軟軟的弧度:
「若是不想說大夫的事,就別說了。」
胤禛的臉上如夢初醒的露出了一絲百年不遇的古怪表情,雙手都扶住雲煙身子,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道:
「不,你必須得聽!」
雲煙有些意外卻依舊點點頭,始終柔和的看著他。
胤禛一下摟住她身子,把她整個人都抱進胸膛裡,低沉的嗓音裡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雲煙,我們有孩子了!」
雲煙一下懵了,完全而徹底。心彷彿已經無意識的被從谷底一下拎到天空上,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愣才被胤禛拍著臉頰,一遍一遍的喚醒,對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裡是一片浩瀚大海,翻滾著最激烈的情感。滾熱的掌心已經輕輕蓋上她軟軟的小腹,隔著輕薄的秋衫燙帖著,彷彿還帶著微微顫抖。她永遠不會知道,他在書房聽到大夫說喜脈時的樣子,有多麼不屬於他平日的冷靜。
「上天當真待我愛新覺羅胤禛不薄……」
雲煙的目光也隨之觸及他覆在平坦小腹上的大掌,手裡不自覺得抓緊他馬蹄袖,停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忽然間淚水毫無預兆的奔湧而下,不知是喜還是愁。
「我們……真有寶寶了?」
胤禛見她忽然孩子般的滿臉淚水,忙抬手去替她不斷的擦淚,摟著她腦袋壓到頸間下,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千真萬確!喜脈已有一月了,由於你身子弱,脈象還不是很清晰,大夫說務必要好生將養。」
雲煙忍不住的哭,淚水一直往下掉,濕透了他肩頭衣襟上的龍紋,彷彿把那金龍的眼睛也染濕了。胤禛只緊緊摟著任她淚水打濕自己,下巴緊緊抵在她嬌小肩頭上,明明默默不語,卻無法掩飾流露出的激動。
好半響,雲煙漸漸平靜下來,現實的殘酷清晰的恢復到她腦海裡,像雙刃利劍一樣將心情割得生疼。他們的孩子若生在這皇家就會被打上母系罪奴的標籤,遠離這皇家,又將遠離他的父親。而他們之間,又讓雲煙如何選擇。
這是早就知道的事實,當初被雲煙作為安慰自己難以懷妊的理由,而今卻真的隨著孩子意外的從天而至,如平地起泰山般突現眼前。
她埋在胤禛頸窩,斷斷續續的的迷亂哽咽道:「可……怎麼辦……」
胤禛緩緩把她放開到眼前,似乎早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
「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只要好好養身子。這是我們的孩子,一切都交給我來操心。」
他頓了頓,接著低沉道:
「無論如何,我們一家三口都不分開,我也一定給我們孩子最好的。退一萬步講,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無論最後怎麼決定,必由你點頭答應,信不信我?」
雲煙仰著臉看著他,終於點點頭,淚水傾瀉下來。只他短短一句話,心卻奇異的安了。寶寶已經來了,她雖然毫無準備,卻別無選擇。只能好好的保護好他,相信他的父親。
黃昏的顏色,從未這樣美。
金色的餘暉裡,更有了家的完滿擁抱,喜極而泣。
「原來……你坐那想那麼久……」雲煙吸著鼻子模模糊糊道。
胤禛輕咳了聲,側臉上有些可疑的暗紅,像是一晃而過的錯覺。
「我是在想名字」
雲煙有些啞然失笑,「這麼早,還不知道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呢」
胤禛挨過面頰來,手摸在她小腹上,臉上嚴肅著,眼底卻暖暖的笑了。
「所以,我的確是在起兩個。」
雲煙一下笑起來,清淡的臉龐上瑩潤白淨,散發著珠玉般的母性光澤,美得讓人無法不想親近。
兩人說著悄悄話,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尋常小夫妻的樣子。一合計時間,孩子應該是在獅子園裡來到的。胤禛一想到塞外顛簸倒騰,還有全鹿宴諸如此類,頗有些後脊發涼。
晚上桌上的菜色全是按照大夫交代好的,清淡又營養。雲煙身子弱,胃口也不太好,只吃些瓜果蔬菜和豆腐雞蛋,但不願喝這樣那樣的安胎湯藥,只說要順其自然,胤禛也只好隨她。雲煙怕胤禛這樣吃著不好,讓他單吃,他又不允。某人意氣風發,連青菜豆腐也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飯,連上下床也不給雲煙自由活動了,巴巴的就抱到床上躺著。晚上熄燈早早睡覺,胤禛也是從身後將雲煙摟在懷裡,大掌從裡衣下擺裡鑽進去,輕柔覆上她光滑細膩的小腹不動,彷彿掌心裡就是他們的寶寶。
雲煙在黑暗的床鋪裡,完完全全的感知到腹上掌心和身後人的心跳,這樣一種感情襲擊了她的心,是從未體會過的血濃於水的幸福。
沒過幾日,胤禛從外面回家來一邊抱著雲煙進屋一邊問她是否還記得從前在賑災路上路過山東時救過的大爺和孩子。
雲煙常被他問的一愣一愣的,仔細一想,又笑著摟他脖子說記得。
胤禛親親她額頭,把她放在小榻上,又叫了聲小順子。
不一會,小順子領著一名十三四歲模樣的小丫頭進來,衣衫換的乾乾淨淨,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睛稚氣未脫卻帶著山東女孩子的爽利之氣,規規矩矩的行了磕頭大禮道:
「小惠和爺爺多年蒙王爺和夫人恩典,日後定當做牛做馬也難報答大恩。」
雲煙坐起身來,偏頭不解的看胤禛,胤禛手一抬讓小丫頭起來。
「要謝就謝這位當年救你的「小哥哥」,日後她便是你主子了,你只盡心伺候好她,便什麼都夠了。」
小丫頭十分乖巧,清脆響亮的應答,稚氣未脫的大眼睛終於找到機會看著雲煙,卻不想一下被雲煙碰個正著。
雲煙笑了,招招手讓她過來。小丫頭有些敬畏胤禛,終究還是走過來。
雲煙和藹的說:「你叫小惠?幾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你爺爺還好嗎?」
小丫頭點點頭,斷斷續續的說:「回夫人話,奴婢是叫小惠,自四十四年黃河潰堤,家中只剩奴婢和爺爺……幸被夫人和王爺所救……後來爺爺也死了……王爺手下侍衛又在賑災點撿到奴婢……送奴婢到王爺在濟南府的莊子裡當差生活,溫飽無憂,才得活下來。」
雲煙聽了,不禁想起當年黃泛區那可憐的情景,內心有些傷感。不知是為這個和她一樣孑然一身的女孩子,還是為這樣的命運而無奈。
雲煙淺笑著緩緩握住她手,輕輕道:
「活下來就好,你爺爺一定會為你高興的。」
小惠沒想到她會握住她手,感到她柔和的語氣和溫暖的雙手,眼睛忽然紅了,顯得有些狼狽。
胤禛輕咳了聲讓小順子帶小惠下去,日後就安排在耳房裡當差,專門負責伺候夫人。小惠乖巧的退出去,還看看雲煙。
雲煙笑笑說,「先下去收拾吧」
小惠才安心和小順子退下去。
胤禛抄手把雲煙橫抱起來,一邊往床鋪去,一邊佯歎:「到底是夫人魅力大,不論是男娃女娃,都是服服帖帖……」
雲煙被他放在床鋪上躺下,嗔他一眼,知他又逗趣。「其實不用特地找人……」
胤禛悠閒的撥著她纖細手指在唇間輕咬。「其他也沒什麼,若是外面人就算了,你的這個丫頭也不算特地,終究是你我當年所救,在我莊子上長大的,心性人品都過得硬。你身子不好,待身子漸漸重了,我若不在家,更要有個忠心耿耿的丫頭照看你。」
雲煙聽他所言哪裡不是句句在理,內心也是陣陣感動。胤禛俯□來笑,薄唇卻落在她小腹上一吻。
懷孕初期,最是危險。胤禛正值盛年,兩人又是夜夜同床就寢。除了例假時不好親近,很難有多日不親近的情況出現。但雲煙初懷,尤其是她還這樣身子虛弱,大夫還特意囑咐,胤禛又更是謹慎,徹底不敢再輕舉妄動了,每夜睡覺抱在懷裡,情動時,也是全力克制。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有娃了,四爺!撒花~~求收藏,求留言哦,捂臉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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