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牽無掛,一個人來也一個人走。其實,真的沒什麼要緊。其實,是慶幸的——
這一刀,插在她的身上,總比插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都要划算。
胤禛和胤祥,福晉妾室阿哥格格,皇阿瑪皇額娘兄弟姐妹,他們有一家人是多麼幸福,還有錦繡的生活。怕是任何一個有家人有孩子的普通人受傷或死去,都會毀掉多少人的幸福。只有她若離去,不會對這世間有任何影響。
這樣很好,是最好的。
胤禛和胤祥的臉孔在她視線裡開始模糊,眼簾合上的瞬間有一滴淺淺的淚水滑落眼角,耳邊的呼喚和嘶吼隨著他們的目光,漸漸隱去。
居民區裡,幾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小女孩在一起玩,每個人都抱著自己心愛的玩具。一個紮著麻花小辮和另一個扎羊角小辮穿著小裙子的女孩子分別抱著一個美麗的洋娃娃,讓她們的洋娃娃眨眼睛給大家看。周圍的小朋友都拍手叫好。
「小禾,你的玩具也拿來一起玩。」
一個稍遠的短髮小女孩一愣,小胳膊裡是一隻灰不溜秋的小東西。
「啊,真難看!這是什麼,鼻子這麼長」
「還是灰不溜秋的,看起來好髒」
短髮的小女孩的臉有點紅,還是很堅持說:
「她不髒,我爸爸說他是一隻小灰象。」
一邊的小女孩小男孩們七嘴八舌的邊說邊笑:
「像我們家娃娃多漂亮,多乾淨,才不要和這麼髒的東西一起玩」
「就是」
「我聽我媽媽說,她爸爸去年就死了」
短頭髮小女孩眼睛一下紅了,更加攬緊了懷裡的小象,小臉上是一種隱隱的倔強,轉身就準備離開。
有個調皮的小男孩突然上來攔住她,伸手拽住小象的鼻子邊取笑說:
「還有人的玩具這麼難看,這麼長的鼻子我給拽下來就好看了」
短髮小女孩心疼的就想把小象拉回來,小男孩死死拽住不放,周圍的小女孩抱著自己的洋娃娃都在拍手叫好。小男孩更得意了,拚命的拽,小女孩抱著自己的小象死死不放手。
「不要拽我的小象,這是我爸爸留給我的」
撕拉一聲——
一見象鼻子從小象身上撕裂,小男孩一下放了手,小女孩一下失去拉力的一下後退摔在水泥地上,稚嫩的手掌和膝蓋都被劃破,傷口裡滲著血絲。疼的淚珠在眼底打轉。小象的鼻子被撕開,只有一點線頭訂在小象上,殘破的掛著,仍然被小女孩死死的摟在懷裡。
喔~
幾個小男孩小女孩見她跌倒,一下哄笑的做鳥獸散,只留下短髮的小女孩一個人跌坐的地上。小女孩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象,心疼的摸著他的鼻子反覆幾次做著想將它接回去的動作,又將他更攬向自己的臉頰,她抿著嘴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抬起小手手背,擦了下眼睛,小小的身子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後來,媽媽一針一線的把小灰象的鼻子縫上了,又給小禾的傷口上抹了紅藥水,心疼的摸著她的小腦袋。「媽媽下月也給你買個洋娃娃」
小禾搖頭,緊緊的摟著小象說:「不要,小禾不喜歡洋娃娃。媽媽放心,我再不會出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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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流不息,車水馬龍。
魔幻的高樓大廈,璀璨的豪華都會。
誰是明星?誰是看客?
這樣的夜景,這樣的城市。是你遺忘了這座城,還是這座城遺忘了你?是否還有絲毫眷戀。
如果,如果有機會,你會再回到那裡去嗎?
她是一個沒有洋娃娃的平凡女子,她只有一隻小灰象。長長的小鼻子,灰不溜秋的樣子。
但是,她喜歡。一直喜歡。從小到大。這隻小灰像一直陪伴著她,如同她一直陪著媽媽。
她買不起洋娃娃,也從不喜歡洋娃娃,那冰冷的帶著假睫毛的塑料眼珠。即使有了錢,她也會不稀罕洋娃娃。
她既不相信這世間的人心和命運的施捨,又希望善良的人們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平安幸福。
她既卑微,又高傲。既無私,又自我。既柔弱,又倔強。既努力求生,又不畏死亡。
這一切,或許矛盾罷。人性,本來就充斥著無數矛盾。
生存,是人的本能。而死亡,亦是種解脫。無所畏懼。
這個女子,到底是小禾,還是雲煙?或許都是,也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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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鋒從她血肉之軀拔出時,濺出的血花落在胤禛的身上,妖冶的像一朵絕色之花。
當胤禛緊緊揪著醫館醫生的衣襟,舉起自己的令牌。
當胤禛死死懷抱著昏迷不醒的雲煙,一路返回京城。
當胤禛跪在佛堂裡死死掐著念珠,用自己愛新覺羅胤禛的名義求上蒼留下這個女子。
這一切,終究有人執拗的死死掐住命運的咽喉,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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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八貝勒府——
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哦、十四阿哥胤禎坐於書房「八方閣」的外廳,室內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中央主座上八貝勒胤祀一身紫綢常服,腰繫明黃玉帶,正端著一杯茶垂目輕飲。彎長的睫毛靜靜的,珠玉一般的面龐上看不出情緒,無聲無息。
良久。
室外傳來叩門聲——
「稟報八爺,人帶到了。」
胤祀放下茶杯,右手輕輕拂上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進來吧」
一個衣衫光鮮頭戴瓜皮帽的男子和一個雙手被捆在背後,辮子凌亂的男子噗通噗通兩聲的雙雙跪於地上。
「八爺饒命!九爺饒命,十爺十四爺饒命」
「奴才已經捆了這廝來,請主子發落」
胤祀坐於主位上仍舊垂目輕柔的拂著玉扳指,沒有開口,也看不出神色。
氣氛更令人壓抑。
跪在地上的人神色求救的看向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哦。
他下手位的九阿哥胤禟抬眼只看了他側臉,也沉默著沒有開口。
十四阿哥胤禎輕輕的端起茶杯,看了一眼跪著的兩人,繼續用茶杯蓋輕拂茶面輕飲。
十阿哥胤哦抬頭看看胤祀,又使眼色給對面的胤禟和胤禎,偏胤禟卻視若無睹,胤禎還丟回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開口。
十阿哥胤哦轉頭看看跪在地上的兩個人,使眼色讓他們繼續說。
跪著的兩人只好硬著頭皮戰戰兢兢的繼續請罪。
「此次四爺十三爺在奴才的雍鎮遇襲,奴才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衣衫光鮮者看著十阿哥胤哦的神色膽子稍大一些,這次四爺十三爺在江南籌去的幾百萬銀子可以說就是從八爺九爺十爺十四爺他們兜裡生生挖走的。而他們皇子黨派之間暗地的不合和爭鬥也都是不公開的事實。若說這次意外,也不得不說還出了口氣。
「但也是兩位爺故意不表明身份,又與捕頭發生爭執也才……所幸沒有什麼事……沒有傷到兩位爺,只不過奴才的小舅子他刺傷了個小廝,唔,據說是個男扮女裝的小奴才」
話還未說完,空氣裡突然出現胤祀輕柔的聲音截斷了話頭:「哪只手?」
跪地的人一時間愣住,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八……八爺?」
胤祀一邊端起茶杯,優雅而高貴。一邊抬起美麗的雙眼,眼底卻無一絲暖意。
「哪只手?還用我再說一遍麼」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又寒冷,眼底是洞悉一切情況的神色。
全場人一下全部明白了他的意思!
跪地兩人駭得慌忙磕頭求饒說,八爺明察,雖是刺向十三爺但被小廝擋了,但真的只刺到奴才並未傷十三爺分毫,還請八爺開恩。
那捆綁跪地之人身後的侍衛已經上前將他拖出去,空餘另一人跪在廳中——
胤禟抬頭看著胤祀,心中已經瞭然。果然是她。
胤禎摸著杯沿若有所思,胤哦皺了皺眉忍不住想開口。
「八哥,不過是個……」
光噹一聲——
青花瓷的杯蓋從胤祀的手中優雅的自由落體,清脆的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所有人都在瞬間噤聲。
「她若死了,不會是一隻手這麼簡單。」
屋外遠遠的隱約傳來慘叫聲,襯托著他溫柔而帶著冰冷痛感的聲音,異常的不寒而慄,氣場大的嚇人。廳中跪地之人,嚇得磕頭伏地不敢抬起。
沉默。
「若是我愛新覺羅胤祀的人」胤祀放下手中杯蓋已碎的青花瓷杯,他的目光輕柔,淡淡的掃過在場之人,聲音卻冷而硬氣。
「任何時候,誰也不許動她。」
紫檀木的桌案上,青花瓷杯依舊淡淡的冒著熱氣,被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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