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馬瘋了似的,拖著精巧的馬車飛奔而至。()那馬車伕也像是驚呆了一般,不但沒有勒住狂奔的馬,反而任由它們不受控制地亂跑。
福來倒地的同時,鳳來也被撲過來的佟瑞成壓在了身下。
連佟瑞成自己都訝異不巳:照說他沒有練過功夫,平日也夠溫文爾雅;可這一刻,他像一隻敏捷的豹子,迅捷地撲向鳳來,將她推向較為安全的區域,然後伸出一隻胳膊墊在她的身下護住了她,不惜讓自己的雙腿暴露在最為凶險的地方。
兩匹馬一躍而過,並沒有踏上佟瑞成的身體;但接下來,兩匹馬拖著的車從佟瑞成的兩腿上輾壓而過。
就聽得佟瑞成慘叫了一聲,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骨骼在碎裂,接著是鑽心刺骨的疼痛,讓他立時暈了過去。
馬車伕沒有停下來,反而很快地揮舞著馬鞭子,嘴裡急促地吆喝道:「駕!駕駕!」
兩匹馬受了鞭打,跑得越發快了,連同馬車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福來因為位置靠裡,加上鳳來用的是巧勁,所以她並沒有大礙,不過是左膝磕在地上,青紫了一片而已。
她一骨碌爬起來,就喊鳳來:「鳳來,你……你怎麼樣?」
福來的聲音裡,不由自主地帶了一點哭腔,不是疼的,而是害怕的緣故。
她也不是因為馬車突發事件而害怕,讓她害怕的是鳳來的安危。
要曉得,鳳來可是有了身孕的人啊!
在福來眼裡,錢財啊,地位啊,都沒有孩子來得重要。由於她求而不得,所以她把孩子看得重於一切。
而鳳來和她肚裡的孩子,又是雲龍起看得像眼珠子一樣寶貝的,鳳來若是出了事,她這個同行的大姐,總是難咎其責吧?
若是鳳來由於這一突發事件而導致孩子沒了,甚至更慘一點,從此以後都無法懷孕了,那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這一點,福來的額頭便涔涔地滲出汗來。
至於鳳來,練過功夫的人,就是不一樣。身手靈敏的同時,也有一種自然而然保護自己的本能。
所以鳳來雖然被佟瑞成撲倒,卻非常及時地調整好身體位置,在側身倒地的那一霎那,用雙手護住了自己的腹部,同時用肩膀卸掉佟瑞成因為不顧一切撲上來護住她而產生的力量。這麼一來,鳳來磕傷的是左邊的胳膊,以及左邊的大腿,膝蓋。
聽到福來淒切的叫聲,鳳來從牙縫裡發出絲的一聲,忍著疼痛說:「姐,我還好!快看看佟瑞成怎麼樣啦!」
福來還是試圖先將鳳來給攙扶起來,但佟瑞成整個人壓在鳳來的右腿上,如果扶起鳳來的話,勢必要將佟瑞成給弄到一邊去才行。
鳳來雖然受了點小傷,用力收回腿,把佟瑞成給蹬到一邊去還是沒有問題的,但她不想這樣做,所以對福來說:「姐,你先將佟瑞成的上身托起來。」
福來只好照鳳來的話去做,鳳來這才收回腿,用兩隻手撐地,打算先讓自己坐起來。
只微微一動,便覺得左胳膊火辣辣的痛,左邊大腿估計擦傷得也蠻厲害的,反正惟一的感覺,就是痛啦!
那邊福來用盡全力雙手箍著佟瑞成的上半身,維持著他坐著的姿勢。
她一看鳳來的模樣,便想過來幫助鳳來,但鳳來趕緊擺了擺右手,皺著眉頭說:「我沒事,緩一緩就好了。」
福來就見鳳來極其緩慢的一點一點撐起自己的身體,然後慢慢地蹲著,再慢慢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挪地走到佟瑞成面前。
佟瑞成還暈迷不醒,鳳來知道他肯定是受傷了。反正不管是內傷,還是骨折,最好不要隨便移動。
很快便擁來一群看熱鬧的人,圍著他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福來覺得很煩:這些人咋這樣呢?眼看著他們有事,沒個幫忙的不算,還在邊上風言風語的。
還是鳳來腦子轉得快,她馬上掏出兜裡的銀子,托在手上道:「這裡是足色紋銀二兩,哪位去富貴街蔣家米豆腐店報個信,說我們受傷了,且將人帶到此處,這二兩銀子就歸他了。」
只是跑個腿,傳個話而已,就能到手二兩銀子,而且這路程也並不怎樣遠,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便有好幾個人開了腔:有的說,自己是個飛毛腿,走路快得很;要是用跑的,更是象陣風一樣;有的說,自己言語爽利,肯定三言兩語就能事情說明白,將人帶來。
最後一個人挺身而出道:「我既跑得快,口角也爽利,更重要的是,我還看見了方纔那闖禍馬車伕的嘴臉。」
鳳來點頭道:「很好。就是你了!」
可那個人搖頭道:「二兩銀子不夠。我要十兩銀子。」
鳳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貪婪的傢伙,又點了點頭說:「沒問題。快去吧!」
那人一臉的喜色,拔腿就跑。
福來鄙夷地說:「真是發昧心財的傢伙。」
鳳來則說:「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就不要當它問題了。」
福來壓低了聲音問:「你現在還好嗎?肚子有沒有覺得異樣?」她實在是怕極了鳳來肚裡的孩子會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其實還別說,鳳來確實肚子有些不舒服。好在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來得並不尖銳。而是隱隱約約,有一陣沒一陣的。
她心裡也不是不擔心的,當初雲龍起根本不同意她回娘家,就是害怕她會出什麼事;也是她再三央求雲龍起,反覆保證自己不會出任何事,還寫了保證書,才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若是真鬧出什麼不好來,她有什麼臉見雲龍起?
雲龍起在乎他與她的第一個孩子,到了什麼程度,鳳來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鳳來在心裡乞求著:寶寶啊寶寶,你一定要堅強,你一定要挺住啊!你可千萬不能離我而去,不然的話,你爹要怪死我啦!
再說了,自己在街上出的事,萬一再連累到佟瑞成和福來,甚至俐兒被雲龍起責怪,那就更不妙了!
至於雲龍起會不會因而遷怒於這幾人,鳳來還真有點覺得不太好說。
反正她是不希望雲龍起對這幾個人產生誤會的;也不願意雲龍起和這幾個人之間鬧得不愉快。
福來欲哭無淚地看著鳳來,全然忘記了自己左膝的疼痛,只是不安地照顧著鳳來和佟瑞成,一時又抬起頭看看家人有沒有趕來。
那個報信的傢伙,還真沒有吹牛,很快便趕到了蔣家,將情況向蔣大栓一說,蔣大栓便手忙腳亂地去套馬車。
不錯,蔣家現在也有一輛馬車了,而不是之前的牛車。
林氏急得什麼似的,一顆心幾乎沒從喉嚨裡蹦出來。她很想上馬車,第一時間見到鳳來。
可蔣大栓勸她:「你留在家裡,趕緊派人把運來找回來,為鳳來她們診治。再說了,車上坐不下那麼些人。」
林氏沒法子,六神無主地看著蔣大栓遠去,一邊吩咐米豆腐店的幫工去尋運來。
好在運來每日出診前都會告知家人,他會去何處及那一家的住址。有了點名望的郎中便是這樣,有人來請出診,都要提前預約的。
蔣大栓趁著馬車很快來到鳳來和福來所在的地方,和那個報信的人一起將佟瑞成抬到馬車上,然後福來攙著鳳來也進了車廂。
佟瑞成這時已經醒了過來,疼得是呲牙咧嘴,外帶冷汗直冒。
鳳來問他感覺如何,他直言不諱地道:」腿骨怕是斷了,我當時便聽得卡嚓一聲。「
蔣大栓便安慰他:」腿骨斷了也醫得好,當初我不也是斷了腿骨?「
鳳來當然不會賴帳,但在付十兩銀子前,仔細地詢問那人說:」撞我們的那個馬車伕,長啥樣兒?有沒有什麼讓記憶深刻之處?「
那人很認真地回想著,這才開口道:」那人膚色挺黑的,兩道掃帚眉,一雙三角眼,臉上這個位置,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他手指的那個位置,正是在右邊太陽穴之下。
「有多大?形狀如何?」鳳來追問著。
「有銅錢那麼大吧?形狀不圓也不方,像個棗子似的。」那人搔著頭皮,一邊琢磨一邊說。
鳳來再無二話,將十兩銀子遞給他,便對蔣大栓說:「爹,咱們走。」
蔣大栓揮鞭吆喝,馬車輪子滾動起來。
回到蔣家,又等了會子,運來才氣喘吁吁地趕了回來,一進屋便問:「怎麼了怎麼了?好好兒的咋就出事啦?」
那邊佟瑞成早疼得眉毛鼻子擰成了一團,額頭上的汗就沒有止住過,所以一看見運來,鳳來便對運來說:「大哥,你趕緊幫佟瑞成瞧瞧。」
佟瑞成還在那兒推呢:「別管我!先給鳳來看。」他可沒忘記,鳳來是有身孕的人。這要有個什麼好歹的,他罪過可就大了!畢竟鳳來是為了搓合他和俐兒,才會跑去良品繡鋪的不是?
所以歸根結底,他都脫不了干係!他當然希望鳳來好好兒的,不然的話,鳳來可怎麼去見雲龍起啊?
福來也是和佟瑞成一樣的想法,巴不得運來先給鳳來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