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起當然不會有大礙,也不是因為跪久了的緣故,他體質好;主要是餓的。
可能是覺得跪在那兒吃東西的樣子太過滑稽吧,反正雲龍起拒絕食物,就連運來幫他拿來點心,他也不吃。
到最後,才會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運來不光幫雲龍起餵了藥,還貢獻出自己高價弄來的藥酒,幫他搽在腿部和膝部。
跪了這樣久,且又是冷硬的地磚上,運來怕雲龍起會落下個什麼後遺症,所以才會這麼著。
雲龍起醒過來的時候,掙扎著又要下地去跪著;被邊上的蔣大栓一把按住,用命令的口吻說:「成了成了,龍起你省省吧!」
雲龍起垂頭道:「我說過,只要蔣叔和嬸子不答應我的要求,我便跪著不起來。」
蔣大栓無奈地拿眼睛看著林氏。
林氏苦笑著說:「哪有你這樣的?人家爹娘不願意把閨女嫁你,你老是跪著算怎麼回事?」
雲龍起拿哀求的眼光望向林氏道:「嬸子,如果鳳來此刻清醒的話,我想她一定是樂意的;所以,你們就當成全我和鳳來吧!」
林氏歎了口氣,緩緩開口說:「如果鳳來是好好兒的,我當然也樂見其成,巴不得你們倆配成一對。可正因為鳳來現在人事不知,我才不願意她拖累你啊!誰曉得她會不會一輩子都這樣躺在床上暈迷不醒呢?」
雲龍起咬了咬牙,唰地一聲,從靴筒裡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來。
眾人嚇了一跳,不曉得雲龍起要幹什麼的時候,就見他走到桌邊,將手平放在桌子上,而匕首的刀刃卻壓在自己左手的小指頭上,他抬頭堅定地看著林氏,又將目光轉向蔣大栓說:「蔣叔,嬸子,為了證明我對鳳來是一片真心,至死不變,我現在便切斷小指為誓:若有朝一日,我負了鳳來,就如此指一般!」
說完,雲龍起右手舉起匕首,準備向下剁去。
林氏嚇得驚叫一聲,將手摀住眼睛焦急地說:「你別幹傻事啊!」
運來和勤來離得雲龍起有些距離,根本來不及阻止;千鈞一髮之計,還是蔣大栓順手拿起自己的旱煙竿,朝雲龍起伸過去,架住了他的匕首。
蔣大栓看著雲龍起,搖頭道:「我倒奇怪啦,鳳來都這個樣子了,你非要娶她幹啥呢?」
雲龍起低下頭,用很平常的語氣答道:「娶了她,我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就近照顧她。」
這話並不煽情,也沒有什麼感天動地,但林氏聽了,那眼淚卻像瀑布似的流淌出來。
運來聽了,暗暗點頭:他相信雲龍起對鳳來是一片真心的。
他方才仔細觀察過了,要不是自己爹動作來得快,雲龍起那根小指頭真有可能保不住了。
有人會拿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和做戲嗎?怎麼想也沒有這個必要。
就連對雲龍起頗為不滿的勤來,也改變了對雲龍起看法。
白蘭是情不自禁熱淚盈眶,她心裡想著:鳳來如今這樣了,還有象雲龍起這樣的男子為了她不惜切指盟誓,也算是不枉此生啦!
正在此時,福來從外頭進來,見一屋子的人圍著雲龍起一個,冷冷地問:「又怎麼了?」
白蘭低低的聲音把原委告訴了一遍,福來這才看向雲龍起說:「你真的想好了?」
雲龍起點點頭:「我早就想好了,此生非鳳來不娶。娶了她,便是不離不棄,一生一世。」
他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可不曉得為什麼,卻給人一種擲地有聲的感覺。
福來將頭轉向自己的爹娘勸說道:「爹,娘,看在雲龍起一片癡情的份上,你們就答應了他吧!」
蔣大栓雖然沒出聲,卻是點頭如搗蒜,但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看著林氏。
林氏面露猶疑之色,好半晌才說:「如果你真打算娶鳳來的話,那麼,就按照正常的求娶規矩來吧!」
雲龍起聽林氏的話裡頭,已經首肯了自己的求親,意思是按正常程序來,這個自然是難不倒他,所以雲龍起欣喜若狂地應道:「謝謝嬸子,您要我怎麼做都可以,只是,婚期要近,要快!蔣叔,嬸子,你們覺得能行嗎?」
林氏閉了一閉漂亮的眼睛,倏地睜開來道:「為了防止你變心,遺棄鳳來,你須得將百萬洲一半的產權歸於鳳來,立字為據,你肯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幾雲龍起:百萬洲那樣大的一片土地,經過這幾年的開發和建設,已經頗具規模了。
春天,百萬洲桃花盛開,遠遠望去,像極了一片緋紅的雲彩停留在百萬洲上;夏天,又是一番接天荷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景色。秋天,有金色的蘆葦,白雪般的飛絮,映著藍瑩瑩的湖水,比畫還要美;冬天則是梅花綻放,名符其實的香雪海。
此外,桃子成熟的季節,葡萄採摘的時期,還有採菱挖藕的熱鬧,使得百萬洲好比一個大花園,吸引了無數的遊人前往。
其實這個時候,百萬洲的休閒農莊還沒有正式開放迎客呢!
但已經可以想見,將來的百萬洲,一定是個聚寶盆一般。
林氏此時的提議,不用說,是有些不太容易讓人接受的。
畢竟鳳來現在這樣的狀況,還想分走雲龍起於百萬洲一半的身家,旁人可能都會想:這家人也太貪心了吧?
雲龍起眼睛都沒眨一下,脫口而出說:「沒問題。」
在他的眼中,鳳來就是個無價寶。不管她是清醒的時候,還是人事不知的時候,於他而言,都屬於不管多少錢都換不來的那種。
再說了,錢多到雲龍起這種程度,不過是個數字而已。俗話說的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錢再多,帶到棺材裡,又有什麼好處呢?說不定還引來了盜墓賊,死了也不得安生呢!
蔣大栓和林氏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人對視了一眼,林氏追問了一句:「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雲龍起很認真地回答:「如果蔣叔和嬸子不信的話,我明兒便立字為據,簽字畫押。」
福來看著雲龍起,心裡替鳳來又是高興又是悲傷。
高興的是:鳳來的愛,終於等到了回報。雲龍起愛上了她,且愛得真摯熱烈,甚至不因為她不省人事而改變。
悲傷的是:雲龍起再愛鳳來,又有什麼用呢?鳳來一點也感覺不到,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躺著,像睡著了一般!
運來和勤來都沒有發表意見,他們倆個都覺得,這事兒並不需要他們說什麼。但他們對於多了這樣一個妹夫,還是挺樂意的。
林氏和蔣大栓低低的聲音商量了幾句,由蔣大栓開口說:「你回去之後,請媒人上門來提親,我們應允後,就開始準備嫁妝,所以,再快也需要幾個月的功夫,你就耐心等一等吧!」
雲龍起急切地說:「蔣叔,嬸子,別的我都可以聽你們的安排;但我等不起啊!我希望能早些迎娶鳳來,這樣的話,我便可以日夜陪伴她,照顧她……」
林氏打斷他的話說:「我想給我家鳳來一個不輸給旁人的婚禮,所以嫁妝,我肯定不能含糊過去!」
「俗話說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可以多出幾倍的錢,多請一些工匠趕製;或者,直接花高價購買製作好的成品,也行啊!」雲龍起心急地提議道。
他不待蔣家人回應,又接著道:「要不這樣吧,嫁妝的事你們也不用操心,我直接備好了,送過蔣家來,到時候再由這邊的人送到百萬洲去,好不好?」
那哀求的語調和眼光,竟是讓人不忍拒絕於他。
但林氏仍然搖頭:「不,我還是想盡一盡我們做為爹娘的心。」
雲龍起頹然地低下頭,無可奈何地道:「那好吧,我等!」
事情就這樣確定了下來。
雲龍起一回百萬洲,便讓人找來名氣最大的兩個媒婆,讓她們上太平鎮的蔣家提親。
與此同時,他開始準備財禮,以及簽署將百萬洲一半的產權給予蔣鳳來的協議。
那兩個媒婆消息靈通,早已經打聽到了雲龍起的大名,曉得這是個富甲一方的大財主,這親事若是說成了,謝媒紅包絕不會是個小數目,因此辦起事來不知道多巴結,多慇勤。
兩個媒婆心裡也嘀咕:這蔣家小姐,怕是個天仙般的人物吧?不然能入雲大財主的法眼?因此也對鳳來充滿了好奇。
待進了蔣家門,見著了林氏,兩個媒婆一遞一聲地把雲龍起求親的事提說了一遍,自是把個雲龍起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才高八斗,貌比潘安,富過石崇,簡直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人物!
末了相當婉轉地提出要見見鳳來姑娘,到底是怎麼個天仙化人,秀外慧中的模樣?
等真的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鳳來,兩個媒婆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心裡說:雖然眼睛閉著,也能看出來是個美人兒。只是這一動不動的,算是怎麼回事呢?難不成雲大財主娶回家的,是個木頭般的病秧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