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為了伶兒一輩子的幸福,鳳來倒是想見見王惟志這個人的;但真要插手進去,到時候伶兒萬一過得不好,會不會連她也不待見呢?
女人的心,海底針!
雖然伶兒算得上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但嫁人之後,尤其是過得不幸福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就很難估計了。
要不然為啥賈寶玉要說女兒是水做的;而嫁了人的婦人,就變成了死魚眼睛呢?
鳳來眼珠一轉,便覺得不妥:自己娘親是嫁了人的,自己的親姐姐也是嫁了人的,難道她們也變成了死魚眼睛不成?
由此可見,變不變成死魚眼睛,終究還是和個人有關。
真正的珍珠,年長日久之後,也許會泛黃,失去光澤,但到底還是顆珍珠;而有些魚目混到珍珠裡頭,時間長了,自然就現了本象,不過一顆死魚眼睛罷了!
好在沒過幾天,伶兒便找著鳳來說:「他,他來過了。」
鳳來故意逗她,裝出一付一無所知的模樣問:「他是誰?誰是他?」
把伶兒鬧了個大紅臉,腳一跺,低聲嗔道:「你這個人!人家把心裡話說給你聽,倒來捉弄人家!」
鳳來撲哧一笑:「哎喲,我倒鬧不明白了。這個人家又是誰呢?誰是人家呢?」
伶兒再也忍不住,伸手來扯鳳來的耳朵:「讓我瞧瞧你耳朵可是有問題?」
鳳來哪裡會讓她扯著,滴溜溜一個轉身,便滑出兩步遠,嘻皮笑臉地道:「我耳朵好著呢!前兒我在家中凝神細聽,便聽見一個女子聲音,在那兒往自言自語說,王惟志啊王惟志,你要再不來,我可就惱了!你還是快些來吧……來吧……吧……」
鳳來模仿著伶兒說話的聲音和腔調,竟是惟妙惟肖,臊得伶兒的橢圓臉蛋,變成了一塊紅布,舉手便朝鳳來身上拍:「你這壞丫頭,就會編排我!」
鳳來早巳料到伶兒要發作,當下逃得老遠,衝她扮了個鬼臉,仍是嘻嘻地笑著。
伶兒拿她沒辦法,只得咬牙切齒道:「我且饒了你。日後呢,你只別求我做什麼,不然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鳳來已經給她陪不是道:「都是我的錯,二姐莫怪。咱們言歸正傳如何?」
伶兒也就順著梯子下來,回到正題上:「他說了,願意為了我,去跟我爹交涉。即使我爹還不同意,他一樣不會放棄。只要我一天沒許配人家,他便抱著一天的希望。」
鳳來含笑盯著伶兒的眼睛看著:「是不是覺得很感動啊?是不是當時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恨不能陪他直到地老天荒,哪怕天涯海角,只要有他,便彷彿身在天堂啊?」
伶兒沒有回答,可她嘴角的笑意,卻洩露出了她的內心。
鳳來見她那顆少女之心,已經完全被王惟志捕獲,便適時地澆冷水道:「花言巧語誰不會說呀?反正說了又不花錢。主要還是看他的行動!二姐,知道不?要看這人是不是說得出,做得到!否則的話,那也就是光長了一張嘴罷了!」
伶兒不以為然地道:「不會的,他不會的。」
想了想,伶兒更為堅決地搖頭:「我想他是不會騙我的。他當時看著我的那雙眼睛,裡面全是真誠……」
「嗯。如果當時他能把心挖出來,也一定會捧到你跟前的!咱們且看他以後的行動吧!」鳳來冷靜地說。
「你,你是不是對他有成見啊?你不看好我們是不是?你巴不得我們不能在一起是不是?」伶兒一連串地問道。
鳳來呆了一呆,她從哪裡表現出對王惟志有成見了?她都沒見過他好不好?
還有,就算她不看好伶兒和王惟志的未來,也不表示她就巴不得他們倆不要在一起吧?
聽伶兒的語氣,倒好像鳳來暗地裡看中了王惟志,想從她手裡搶走一般。
不過,看在親戚的份上,鳳來不打算斤斤計較。
畢竟戀愛中人,有些敏感,有些過激,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鳳來攤了攤手,滿臉無辜地道:「二姐,我可沒有這樣想過哦!我說這些話的意思,不過是讓你理智一些,以便透過一個人的表象,看到他真正的內心……」
伶兒才說完那幾句話,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說到底,是她在求著鳳來幫忙;把人得罪完了,還想讓人繼續幫下去嗎?
於是伶兒滿臉歉疚地對鳳來道:「對不住,我,我太急燥了些。」
鳳來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不在意。」
她能理解:任何一個女子,聽到別人置疑自己的心上人,總是免不了有幾分不快的。
但越是這樣,鳳來反而越有些不敢參與到這件事裡頭去了。
事情成了,也許真沒她什麼功勞;但事情砸了呢?
伶兒是鳳來的堂姐不錯,兩人算得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也沒錯;但鳳來這些年來,一門心思鑽在怎麼讓自家發家致富,過上好日子上頭,玩耍的時候,其實並不多。
和這個堂姐的交流,也就是停留在表面上吧!真正交心的機會,還是少的。起碼鳳來的心事,伶兒就一無所知。
鳳來記得,因為蔣呂氏重男輕女的緣故,作為閨女的伶兒和俐兒她們,在蔣家也一樣是受輕視的。
別說伶兒與俐兒,就是張氏,因為癱瘓在床多年,也被蔣呂氏嫌棄得不得了,動不動指桑罵槐,給臉子瞧。
所以,伶兒那些年,真是沒過什麼好日子。不光受氣,還得幹活,小小年紀,就得上灶,洗衣,做家務,帶弟妹。
直到蔣二牛靠田鼠干賺了些錢,日子才稍微順心了些。
後來搬到鎮上來,伶兒這才不用受奶奶蔣呂氏和三嬸胡氏的氣了,但該干的活,卻也並沒有減少多少,辛苦自然是辛苦的。
常年同癱瘓在床的娘親接觸,伶兒的個性,想當然不是很開朗的那種。
再後來,因為爹爹同寶兒的事情,她娘張氏狠作了一番,鬧得有些家宅不安的;而家裡添了個外人進來,伶兒又怎麼可能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所以,種種因素加在一起,令得伶兒長成了一個同鳳來相差很大的人。
這也是鳳來與伶兒不是很談得來的根本原因。
不過,畢竟是堂姐妹,外邊人是看不出這其中的微妙的。
這一點,與她的親姐姐福來又不一樣。
福來的心裡,首先鳳來佔了很重要的位置;其次不管鳳來做了啥錯事,她都可以原諒鳳來。
伶兒做得到嗎?
現在,鳳來也摸不準伶兒和王惟志的親事,若是一步步走下去,究竟會走到哪種地步。
她肯定是希望伶兒幸福的,這一點無庸置疑。
她就是怕伶兒會不幸福,所以巴不得伶兒能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多考驗考驗王惟志;多瞭解瞭解王惟志。
可惜,話說得多了兩句,伶兒便誤以為自己是想拆散他們,巴不得在邊上看笑話似的!
真是天地良心,她鳳來是這樣的人嗎?
別說王惟志不是個啥香餑餑;就算是,他比得過她的雲龍起?
所以說,伶兒只是沒見過好的罷了!
因為沒見過好的,眼界不高,所以便以為王惟志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隨便哪個女的,都哭著喊著想嫁他一般。
她還真以為王惟志是唐僧肉啦?
哼,雲龍起甩他好多條街好不好?鳳來心情複雜,同時也有幾分驕傲地想道。
話又說回來了:要是王惟志真的對伶兒一片真心,願意付出努力,與伶兒攜手共度人生,那麼,她鳳來還是衷心祝福有情人終成眷屬;且永永遠遠過著幸福的日子!
鳳來光靠著自己想心事,連伶兒接下來嘰嘰咕咕地說了些什麼,也沒聽清,只一味地點頭,偶爾哦上一聲。
伶兒也有些看出來鳳來心不在焉了,當下推了推她的胳膊道:「我說話你有沒有聽吶?就知道哦哦哦的。」
鳳來一邊點頭,一邊哦了一聲。抬頭見伶兒那雙烏溜溜的眸子定定地瞧著她,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問:「你瞪著我幹啥?」
伶兒無奈地閉了閉眼睛,這才睜開來道:」你呀!打小兒就是這樣,人家跟你說著話,你就神遊太虛去了。「
鳳來歉意地笑笑:」二姐也打小兒就有個習慣,每句話都會重複兩遍,所以呢,我只需要聽一遍就成了!「
伶兒撅了嘴道:」我哪裡是有這個習慣,我就是因為你心不在焉,才不得不重複兩遍的嘛!「」原來說來說去都是我不對。好吧,下次改!「鳳來說完了,便客客氣氣地同伶兒告辭。
至於伶兒同王惟志的事情,她也只能幫到這裡了。結果怎樣,就要看伶兒和王惟志的運氣了!
就像林氏說的,也要看月下老人有沒有在他倆個的腳脖上拴紅線,有沒有做夫妻的緣份。
其餘的,鳳來還能做什麼呢?
反正她既不能教王惟志絕食,也沒辦法讓他得相思病。
即使王惟志絕食了,得了相思病,他爹不放在心上,那也白搭!
至於那什麼鬼魂托夢這一招,恐怕效果也不會好。
再說了,同樣的招數用多了,可就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