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三貴覺得胡氏這條路走不通,便想讓蔣呂氏出手相幫。
既然準備讓蔣呂氏幫忙,自是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不然蔣呂氏是吃飽了撐的,才會接不相干的孩子來養著。
蔣三貴這邊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交待了;那邊蔣呂氏不答應,頭搖得跟拔浪鼓似的:「我可再不當那冤大頭了!當初多寶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誰曉得,唉,這話也不必提了。如今讓我再帶個狗剩,我是沒那份閒心了。你別來折騰我!」
她白了蔣三貴一眼,不滿地說:「你也是,你操這麼些心幹啥呢?那孩子跟著李善保,他只認李善保做爹,該怎麼著,是他的命!人能強得過命去?」
蔣呂氏不答應,蔣三貴也沒轍兒。
而不管蔣三貴是不是肯把這事兒告訴鳳來,反正鳳來還是曉得了。
她本來不想插手這件事情,但蔣三貴不管怎麼說,是她三叔;而且這個三叔還混得很不得意,且又有胡氏那麼一個攪屎棍似的婆娘,所以,鳳來挺同情他的。
於是,蔣二牛再回蔣家村時,鳳來就坐上他的牛車跟了去。
看著蔣二牛的臉上,也添了些歲月的風霜,鳳來忍不住就想把寶兒的癡情告訴他,才要張嘴,還是忍住了沒說。
要是自個兒說了,二叔一口回絕,寶兒就更沒有希望了。
鳳來想著:這事兒要從長計議,且應該迂迴前進,說不定才有成功的可能!
至於怎麼個從長計議,迂迴前進,鳳來心裡突然得了個主意。
到了老屋,蔣二牛自去忙活,蔣三貴也來搭把手。
尋著機會,鳳來便悄悄兒對蔣三貴說:「三叔,我聽奶奶說起你的事。三叔也不容易哩!」
說這話的時候,鳳來的臉上,是很認真的神情。
聽得蔣三貴心頭一酸,歎了口氣說:「都是你三叔沒用。」
既然鳳來已經知曉了這事情,且她還對自己表達了滿腔的同情,蔣三貴也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用央求的口吻對著鳳來道:「哎,鳳來,你幫三叔想個點子,咋能讓狗剩過得好些?」
鳳來烏黑晶亮的杏子眼眨巴了眨巴,小聲問:「三叔真想幫他?」
「咋不想?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我的骨血。」蔣三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鳳來便道:「很簡單的法子。你直接上李善保家去,和李善保還有他婆娘談判。」
蔣三貴一聽說要見錢氏,心裡便有點兒發怵。
他又抬起頭抓了抓頭皮,這才哼哼哈哈地問:「我找他們,能說個啥呀?他們能聽我的話?」
鳳來很肯定地點點頭:「他們能聽你的話。」
「他們憑啥聽我的話呀?那錢氏要真能聽我的話,當初她也不敢拿剪刀扎我不是?」事到如今,蔣三貴也不藏著掖著的了。
「三叔,你聽我給你分析啊。」鳳來不緊不慢地道:「李家這麼些年,沒有叼登出錢氏和你的事情來吧?」
「那倒是沒有。」
「這就說明,李家其實也是很不願意讓大家知曉得這事兒的,對吧?「」那是自然。「蔣三貴應道。傻子才會希望別人知道自己家裡的醜事呢!
李善保不願意讓眾人曉得他出賣老婆換取自己平安;而錢氏不願意讓眾人曉得她曾經**於蔣三貴,更不願意讓她生了個野種的事暴露於天下。」這不就結了?」鳳來淡淡一笑道。
蔣三貴還沒聽明白:「這怎麼就結了呢?」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鳳來。
鳳來耐心解釋給他聽:「你見了李善保同錢氏,直接了當對他們說,你要把多寶還回來;然後把狗剩接走。因為,多寶是李家的種;而狗剩,其實是你的崽,這叫物歸原主。」
「李善保能答應?我覺著他不會答應的。」
「是不會答應。」
「那說了還不是白說?」
「不白說啊!他們要是不答應,你就宣佈,你要把這事兒捅出去,嚷得蔣家村和李家村的人都知道,讓大傢伙兒來評評理,該不該這麼辦!」鳳來很篤定地回答。
「可這事兒,這事兒捅出去,我臉上也沒啥光彩的呀!」蔣三貴為難地皺起了眉頭。他還是要臉面的。
「哎呀,也不是要你真捅出去啊!也就是嘴上說說罷了!關鍵是要讓李善保夫妻倆害怕就成了!」
鳳來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瞥了蔣三貴一眼,繼續道:「然後,你就可以同他們談條件了。如果不想交換,那麼,就要善待狗剩,不許再打他罵他……哎,到底怎麼說,你應該心裡有數了吧?」鳳來聳了聳肩道。
蔣三貴聽懂了。
說穿了,就是威脅李善保兩口子:你要是不照我說的辦,我就要怎麼怎麼,到時候,大家都落不了好!
而要他們倆口子答應的事,其實也不是什麼太令人為難的事情,無非就是讓對狗剩好一些,別成天打罵虐待的。
再說了,狗剩其實也是錢氏生的,她對孩子就一些兒當娘的感情也沒有?讓她對她親生的崽好一些,就有那麼為難?
所以,蔣三貴象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覺得這事兒十有**的希望,可以成功。
彷彿心裡壓著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蔣三貴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他笑瞇瞇地看著鳳來說:「嘿!還是鳳來腦子靈光,能幫三叔想出這麼個好辦法來。三叔謝謝你了。」
說著,竟衝著鳳來拱手為禮。
鳳來連忙避過一邊,笑嘻嘻地說:「三叔,我可受不起啊!」
蔣三貴有些兒難為情地道:「若是日後鳳來有需要三叔出手相幫的,只管開口,三叔怎麼著也要幫你辦成嘍!」
鳳來也就接過話頭說:「那我就先謝謝三叔了。」
蔣三貴得了鳳來的指點,也就知道應該怎麼行動了。
他挑了個李善保和錢氏都在家的時間,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李善保的家,自顧自地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
李善保一見蔣三貴突然出現,舌頭象打了結似的,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怎麼來了?」
錢氏的臉,更是紫脹成了豬肝色,她慌裡慌張地把笸籮裡的剪子,攥在了手裡。
狗剩看見蔣三貴,則驚詫地說:」你咋尋到我家裡來了?「
話音才落地,聰明的他已經覺得露了馬腳,一隻手就捂到了嘴巴上。
蔣三貴則氣定神閒地說:「別緊張吶。讓孩子們都出去,我有話想說。」
錢氏連忙把家裡兩個孩子攏到一處,板著面孔道:「你兩個去外頭玩,我不叫你們,都別回家,聽見沒?」
那兩個孩子哦了一聲,你拉我扯的,一起出去了。
李善保這才開口道:「你有啥事啊?你自個兒說過的,再也不來找我老婆,你忘了?」
蔣三貴一擺手說:「我這次來,是同你們說說多寶和狗剩的事情。」
「多寶?」錢氏狐疑地看著李善保。
「不錯,多寶是你家老公,同我老婆生出來的雜種;這會子,我準備把多寶還了給李善保,再把我的崽狗剩領回家去!」蔣三貴開門見山地道。
錢氏朝李善保撲了過去,捶他,抓他:「你個殺千刀的,你居然還在外頭生了野雜種,瞞得我好!」
李善保招架不疊。
蔣三貴在邊上扇風點火:「多寶都十歲了,瞞了你十年。」
錢氏力氣不如李善保,所以被李善保捉住了兩隻手;她又拿腳來踢李善保。
李善保氣得嚷:「別鬧了,你不也生了個野雜種出來?」
一句話說得錢氏象漏了氣的皮球的似的,一下子就蔫了,捂著臉哭了起來。
不過錢氏很快反應過來,沖蔣三貴嚷著:「狗剩是我生的,別說外頭的野種,就是拿金子、銀子來,我也不換!」
蔣三貴苦口婆心地勸道:「你要留著他做什麼?你平日裡打他罵他虐待他,幾時疼過他?說是你親生的,比揀來的也不如!」
「我家裡的事,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那我就把這事公佈出來,讓村裡人都來評評理,看我該不該這麼做!」
蔣三貴此話一出,李善保和錢氏的臉色都變得煞白。
夫妻兩個眼光碰到一處,又倏忽分開,神情更是陰晴不定。
李善保硬著頭髮道:「咱兩家能解決的事情,何必鬧得眾人皆知呢?」
「這都是私事,要拿去大庭廣眾之下說做什麼?再說了,狗剩在我家呆慣了,他哪裡都不願意去!」錢氏也色厲內茬地說。
「好,既然你們都說咱兩家解決,那怎麼個解決法?」蔣三貴反問著。
錢氏不看蔣三貴,自顧自地說:「原先是誰養的,如今還歸誰養,換來換去多麼麻煩!」
「那不公平。我不曾經欺壓過多寶,你們卻動不動虐待狗剩,我可放不下心來!」蔣三貴針鋒相對。
李善保看了看錢氏的臉色,小聲道:「要是我們從此以後對狗剩好呢?」
「你讓她說。」蔣三貴指著錢氏,虐待狗剩的人,主要還是她!李善保最多也就是不聞不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