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姐妹幾個正在笑鬧,寶兒在灶屋裡喊:「飯菜好了,準備上桌。{}」
眾人便往灶屋裡走。
蔣大栓落在後頭,忽然道:「娘,你怎麼來了?」
鳳來扭頭一看,不是蔣呂氏,又是誰?
只見蔣呂氏一臉的煩惱,面色陰沉。
林氏雖然跟這個婆婆不親近,卻還是知禮地招呼著:「娘來了?快進屋吃飯。」
蔣呂氏也不客氣,一屁股進灶屋坐下,粗聲大嗓地說:「我渴了,先給我碗水喝。」
福來趕緊從茶壺裡倒了碗溫水給她,她一氣就給灌下去了。
喝完了水,蔣呂氏長吁了一口氣說:」氣死我啦!「
鳳來見她瞪著眼睛,咕嘟著嘴,面上果然一付氣乎乎的神情,八成又在家和誰吵架鬥嘴來著。
蔣大栓怕他娘在孩子們面前說出啥不好聽的來,連忙對蔣呂氏說:「娘,肚子餓了吧?咱先吃飯,吃了飯再說!「
灶屋裡分了兩桌,蔣呂氏就坐在了蔣大栓身邊。
那邊寶兒早已經舀好飯端了上來,一碗一碗放在各人跟前。
蔣呂氏眼睛一掃,桌上有魚有肉,還有一盤子炒雞蛋,就是那青菜,因為擱得油多,也碧綠綠的,看著就有食慾。
她也不客氣,筷子上下翻飛,菜蔬把飯碗堆得高高的,然後才猛往嘴裡塞。
蔣大栓還不斷幫著將菜夾到他娘碗裡。
蔣呂氏足足吃了三大碗飯,外加許多的菜。
鳳來在心裡道:這還是快要氣死的人呢!若是平時好的時候,不曉得還要不要再添兩碗?
她倒不是小氣,純粹是不喜歡蔣呂氏這個人,還有她那貪婪的眼神。
其實不怪蔣呂氏吃得多,實在是寶兒的飯菜燒得太好吃了!跟林氏,那是不相上下。()
蔣呂氏很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了。再加上蔣家如今的伙食,肯定比在村裡的時候吃得好。
吃過飯,秀英搶著洗碗,寶兒就抽空出去了一趟。
這個時候,寡婦秀英同光棍貴柱,已經結成了一家人了。夫妻倆個並沒有別的好去處,而呆在蔣家覺得很自在,也就一直留了下來。
至於寶兒,如今已經二十多歲了,去年還有人看上了她,托媒婆來蔣家說親,卻被寶兒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掉了。
林氏當時奇怪道:」這丫頭年紀也不小了,咋就不為自己的終身謀個打算呢?難不成一輩子在我家幫工?那滷菜店的小二雖出息不大,好歹也為人忠厚,勤勤懇懇的,她為啥看不上人家?「
鳳來經過細緻地觀察,卻是看出了一些苗頭:寶兒之所以看不上那滷菜店的小二,是因為她心裡有人啦!
所以便笑著對林氏說:」娘,心只有那麼大,若是裡頭已經裝下了一個人,那可就再裝不下別的人了!「
林氏伸手按了一下鳳來的鼻頭,嗔怪地說:」說些啥話啊?倒好像世上沒有你不曉得的事情一般!你且說說看,寶兒心裡裝著誰呢?「
鳳來嘿嘿笑了兩聲:」我不敢說。「
福來一挑眉毛說:」裝得自個兒象只純良小綿羊似的,你有啥不敢說的?「
想了想,福來眼珠子轉了兩圈,忽然道:」喲!別是寶兒姐看上了咱爹吧?「怪不得鳳來不敢說呢!
才說完這話,她飛快地掩住了自己的嘴,驚詫地將目光看向林氏。
林氏先是呆呆地看著福來,然後望向蔣大栓,一臉的不置信,她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
一邊的蔣大栓尷尬得吭吭兩聲,嗓子眼裡像堵住了什麼一樣,半晌才出聲道:「你們別看著我哈,我,我啥也不曉得!」
他這表情,倒越發給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鳳來趕緊解圍:」哎呀,你們就別瞎猜了。寶兒的心裡啊,裝著咱家二叔。「」二牛?「蔣大栓和林氏異口同聲地問。」是啊!難道你們沒發現?寶兒常跑去幫二叔家的伶兒、俐兒做飯、洗衣,打掃屋子;還給她們裁剪、縫製新衣裳;就連二嬸子,也得了她不少照顧。其實呢,人家是衝咱二叔才去的!「鳳來伶牙俐齒地說道。
林氏連連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說寶兒是天生善良,不忍心看著伶兒、俐兒年紀幼小,又同情你二嬸的遭遇,才這麼著的!「
鳳來趕緊解釋:」寶兒起先估計真是這麼想的;後來嘛,估計是被咱家二叔的高尚情操給折服了,於是,一頭栽了進去!「
福來撲哧一聲樂了:」還高尚情操!瞧你這酸勁兒,快把我牙齒給酸掉了!「」好吧好吧,咱二叔人實在,二嬸癱在床上那麼些年,咱二叔硬是沒嫌棄過她;也沒動過尋花問柳的心思吧?若說以前是因為窮,沒這樣條件,如今咱二叔賺得不少了,還不是這樣?所以呢,寶兒喜歡上二叔呀,也是有道理的!「
鳳來長篇大論地說著,還白了福來一眼。」那你二叔看出來沒?他心裡咋想的?寶兒有沒有同你二叔說吶?「林氏一連串地問道。
鳳來擺著手,搖著頭道:」娘,你還真以為我是百事通啊?二叔看沒看出來,我哪兒知道?他心裡咋想的,我就更猜不出來了!還有,寶兒就是同二叔說了,你以為她會跑來告訴我嗎?「
一連串的回話,把林氏和蔣大栓、福來全給逗笑了。
林氏便推蔣大栓:」啥時候你去套套二牛的話,看他曉不曉得寶兒的心思。若是他不曉得啊,你就給提提;他若是心裡有數啊,你就問他,他打算怎麼辦?「
蔣大栓為難地搔著頭髮:」我哪好意思問他這個?我又不是說媒保纖的。「」咋不能說了?你忘了上回二弟妹可是托過我們,說要給二牛尋個小妾的事?「林氏提醒蔣大栓道。
蔣大栓歎了口氣說:」婦人的心,海底的針。她上回這樣說,保得住她就一直這樣想?不管哪個女人,聽見自己丈夫同別的女子有了瓜葛,沒有不難受、不吃醋的。你我要是真拿著棒槌當令箭,到時候淨落埋怨去吧!「
林氏想了想,蔣大栓這話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自己要是一片好心幫忙,到時候讓張氏恨一輩子,連伶兒她們也不待見自己,那才去了多的呢!
這麼想著,林氏也就不敢自做主張了。
鳳來雖然同情這個二叔,對寶兒也是很佩服,可她一個小人兒,還真不好事事都攬到自己身上來。
難不成她跑去告訴蔣二牛:二叔,寶兒愛慕你好些日子了?你若是看得上她,便娶了她吧!
她若說出這話來,見了二嬸和伶兒俐兒她們,還真怪不好意思的,有點兒胳膊肘往外拐的味道。
所以寶兒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可憐的寶兒,卻還是無怨無悔,不求回報地付出著;她沒有想過同蔣二牛怎樣,只要能夠常常看見他,常常在他身邊,哪怕一句話不說,她也很滿足了!
有時候鳳來都為她心酸,完全看不到光明的一段愛戀。
鳳來觀察過了,自家那個反應遲鈍的二叔,還真沒看出人家姑娘的一片癡情來!
唉!也怪寶兒太含蓄了,一點也不敢越雷池半步;見了蔣二牛的面,連抬頭正眼看他都沒膽子。
只有蔣二牛不經意的時候,寶兒才敢細細地打量兩眼,又趕緊將目光移開。
鳳來也想幫寶兒的,要她暫時還沒想好辦法來。好吧,總有一天,她會有辦法的!
再說蔣呂氏,巴巴地跑到大崽蔣大栓家裡,自然是有事發生,她才會如此。
不然把蔣老爺子一個人扔在村中的土坯屋裡,她獨個兒來打秋風,蔣老爺子也不會允許的。
這會子,蔣呂氏正捉著蔣大栓絮絮叼叼:」我,再也受不了那個死老頭子了!我受他的氣受夠啦!這大半輩子,我都不曉得怎麼同他混過來的!哼,我是有崽有女的人,可不是由得他想咋欺負就咋欺負的。我崽有出息,肯定不至於把親娘扔下不管吧?大栓,你說是不?你管我這個娘還是不管?「
蔣大栓自然不能說出不管的話來,惟有苦笑著問:「娘,到底發生啥事情了?我爹他怎麼惹你了?」
蔣呂氏氣呼呼地接道:「反正我不想同他呆在一個屋簷下頭了!他呀,不管啥事,總是說我做得不對!他以為他做事就十全十美啦?我眼睛裡看著,他才是個老頑固,榆木疙瘩腦袋哩!」
鳳來在門外聽得無語:說了半天,咋就沒說出個重點來呢?到底出了啥事,還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坐在邊上的林氏,捕捉到的信息則是:這個婆婆是想擠到自個兒家裡呆著了。
林氏再不喜歡蔣呂氏,也不能露出不想她留在自家的意思,相反,她還得口不應心地熱情挽留:「娘,既是你想散散心,那就在鎮上住些日子好了。啥時候想回去了,再回去不遲!」
這本是一番好意,蔣呂氏卻用銳利的眼神剜了林氏一眼道:「咋?我還沒住下,就想趕著我回去哇?我還告訴你,我就長住這兒,不回村裡去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