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啥意思啊?喜子才過世,你就想把我逼出這個家門是不?」葉子顫抖著聲音說。{}
鳳來聽得無語,她終於明白了,胡氏為什麼會變成這付模樣,所謂根不正,長出來的苗能不歪嗎?
胡喜子的娘抹著眼淚說:「我這不是擔心嗎?你年紀輕輕的,真能守得住?我也巴不得你不要走。可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錢在你手裡,我哪曉得你會不會帶著錢消失?那我胡家不是人財兩空嗎?」
胡老爺子雖然不吭聲,但看他的神態,也是支持自家老婆子的。
葉子賭氣道:「那錢都給你們,我咋曉得你們不會拿去胡亂花了?到時候我要用一個錢,還要三求四告地問你們討,日子咋過?」
原本葉子想說:我咋曉得你們會不會拿這個錢去貼你家閨女?
話才要出口,又忍住了沒說。胡氏此刻就在家裡,她可不一盞省油的燈!
本來麼,胡喜子貪杯愛酒,好吃懶做,胡家兩老很是看不慣,生怕受了拖累,早早就和兒子兒媳分了家。
胡喜子沒用,葉子只好憑借自己撐起一個家;這會子看她得了些銀子,公婆就靠上來了,想要霸為己有。
做為旁觀者的鳳來,努力想了想,前世遇見這樣的事,一般都是怎麼處理的?
這筆銀子,可以看作是死亡賠償金。
關於死亡賠償金,似乎應該先扣除老人和未成年子女的撫養費後,再由配偶、子女和父母平均分配。
也就是說,葉子姑姑加上三個孩子和兩個老人,共是六個人,先減去胡喜子爹娘和三個孩子的撫養費,再分做六份。
只是,老人的撫養費該算多少?孩子們的撫養費又該怎麼算?
這在前世,好像是有個專門的公式可以套用,但在這個時空,鳳來不曉得應該如何換算。
而且她人微言輕,真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人家能接受她的意見才怪啦!畢竟這不是蔣家。
鳳來忍住了,索性閉口不言,靜觀事態的變化。
蔣大栓和蔣二牛之所以不顧危險,強行出頭,找那幾個二流子,浪蕩鬼算帳,索取賠償,主要還不是為了自家妹子著想?還不是看那幾個沒爹的外甥外甥女可憐?
哦,如今銀子到手,胡喜子的爹娘就想來摘取勝利果實啦?
所以兄弟倆看著胡家兩老的眼光就有些不滿。
不過想想嘛,兩個老的也是可憐。胡喜子在世,他們幹不動了,自然得這個崽贍養爹娘;現在胡喜子沒了,他們沒了指望,肯定把銀子看得像命根子一樣重。
好在蔣大栓也是懂道理的人,他吸了一口旱煙,開口道:「這銀子怎麼來的,我兄弟倆為啥撕破臉同那幾個混混死磕,二老肯定也心裡有數。所以呢,銀子肯定不能全給了你們……」
胡喜子的娘迫不及待打斷蔣大栓的話說:「不全給我們也成,但我們要拿大頭。」
胡老爺子也道:「那就三七開吧。我們七,媳婦三。」
照七十兩銀子算,七成就是四十九兩;這麼一來,葉子同三個孩子拿到手裡的,只有二十一兩了。
蔣二牛果斷搖頭:「那不成。說句不怕二老生氣的話,這銀子不是我兄弟倆出頭露面,拿拳頭拚殺出來,怕是您一兩銀子也到不了手。哦,您輕輕鬆鬆一句話,就分走了差不多五十兩銀子;我妹子同三個娃兒,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才得個二十兩?這不公平!」
胡氏終於忍耐不住,一直在偷聽的她,從另一間屋子現身出來,揚聲道:「嫂子還年青,幾個娃兒大起來也快!可我爹娘老了,唯一的兒子還沒了,兩位伯伯也替他們考慮考慮,就多分幾個銀子給他們,他們哪裡捨得亂花,日後還不是留給幾個娃兒麼?」
鳳來很想刺她幾句的,可沒待她開口,蔣二牛有些鄙夷地看了胡氏一眼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屋裡銀子分配的事,還輪不到你說話吧?」
他把指關節捏得叭叭作響,又道:」你要真這樣為你爹娘著想,前兒個你兄弟出事,你為啥不去找那幾個浪蕩鬼理論一翻,索要些銀子回來交給你爹娘哩?哦,這會子有了銀子,你打哪兒冒出頭來的呀?「
鳳來拍著巴掌在邊上脆聲道:「二叔說得真好!」
胡氏黑了臉,拿眼睛狠狠剜了鳳來一眼,又轉過頭來對蔣二牛說:「兩位伯伯都是懂理之人,百善孝為先,這話走到哪裡都說得通。我哥不在了,我嫂子不該孝敬老人嗎?多分些銀子給我爹娘,也就當她替哥盡孝了!」
蔣大栓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你也是人家的媳婦,怎不見你對公婆孝敬一點兒?」
「反正我哥不在了,這銀子就該留給我爹娘養老。」胡氏強辭奪理說。
「那你的意思是,你爹娘是人,你嫂子和幾個娃兒就不是人啦?她們就該把嘴巴封起來,不吃不喝不花錢?」蔣二牛一拍桌子道。
胡喜子的娘有些擔心銀子拿不到手,從凳子一溜,就倒在地上,手捶著胸膛哭道:「喜子哎,你個不孝的兒啊,你手一撒去了,叫我們靠誰去哇?你老婆年紀青青,她若是不肯守寡,扔下三個娃兒,可讓我們兩個老的咋活呀?「
蔣二牛有些生氣了,往常接觸的少,還只道胡氏蠻橫;她兄弟喝醉了發酒瘋時,才像個畜生,原來胡家這個老的,也是自私之極,胡攪蠻纏的東西。
葉子更像挨了一巴掌似的,臉上漲得通紅,她立起身質問胡喜子的娘說:」嚎這麼大聲幹啥?你是想讓村裡人都曉得我守寡守不住,等不及就想另攀別枝去是吧?「
蔣大栓臉色也不好看,他騰地站起來,對葉子說:」妹,你帶上娃兒,去娘家呆幾日吧!咱懶得同她說啦!「
鳳來也跟著站起來,她十分看不起胡老婆子,覺得這個老婆子同蔣呂氏還真有得一拼啊!
不曉得把這兩個老婆子擱到一起,究竟是針尖贏了麥芒;還是麥芒勝過針尖!
蔣二牛也居高臨下看著胡老婆子,冷冷地說:」你若是不想好好兒商量,那我們也不奉陪了。銀子且放我妹子手裡,想通了咱們再談。反正我把話擱這兒了,七三開沒問題,只不過,我妹子七,你們三才成!「
對著葉子把手一揮道:」把三個娃兒都帶上,跟哥哥們回家去!「
葉子是真氣著了,便打算去收拾包袱。
胡喜子的娘兀自在嚷:」我活了一把年紀,也沒聽說有這樣的事!老公才入土,老婆就要帶著娃兒回娘家的。「
胡氏哪裡敢去攔,急得一雙吊梢三角眼滴溜溜地轉著,直朝她爹娘使眼色。
她爹明白自家閨女的意思,連忙放下旱煙袋,對著蔣大栓和蔣二牛賠罪:」孩子他舅啊,家裡這一老一小,都是頭髮長、見識短;別往心裡去哈!小老兒替她們賠個不是。「
蔣大栓見他一大把年紀,頭髮鬍子都白了,又剛死了養老送終的兒子,一臉的愁苦,也是可憐,心就有些軟下來了。」說起來咱們是親戚,我們也不想撕破臉呀!可先前的話,實在太傷人了!「蔣大栓說。」老婆子,還不快些起來,一張嘴就曉得咋咋呼呼,一家人不能好好坐下來說話?「胡老爺子假裝訓斥自家老伴。
胡喜子的娘聽見媳婦要帶著孫子孫女和銀子一塊兒回娘家,心裡也有些著了慌。聽見老頭子的話,連忙一骨碌爬起來,拿手揉著眼睛不說話了。
胡老爺子又對葉子道:」媳婦啊,看在死去喜子的份上,看在娃兒的份上,你就別忌恨爹同娘了……「
嘴裡說著話,那渾濁的老眼裡,又湧出眼淚來。
看得葉子也是心酸無比,鼻子又悉悉索索起來。
蔣二牛拿手一指胡氏,對胡老爺子說:」讓她走開,有這麼個攪屎棍在這裡,啥事兒也說不好!「
胡老爺子沒辦法,只得扭頭對胡氏道:」你回後間屋裡去吧!「
胡氏心不甘情不願的,翻著白眼,扭著腰肢,滿臉不高興地回堂屋的後間去了。
鳳來看得恨不能賞她兩耳光才好。自己的事兒還擺不平,還專愛管東管西的!
胡氏人走了,卻豎著耳朵偷聽堂屋裡的動靜。
蔣二牛待胡氏走了,這才直瞪瞪看著胡老爺子說:」七十兩銀子,我妹子要拿五十兩,剩下二十兩給你們。「
見胡老爺子直眨巴眼睛,又道:」理由有二,其一,這銀子是我和我哥冒著危險弄來的;其二,我妹子要帶三個娃兒,花錢的地方多。「
胡喜子的娘不管不顧地插嘴說:」若是葉子守不住,帶著銀子偷偷跟人跑了怎麼辦?「
鳳來兩隻烏黑晶亮的眼睛瞪著這老婆子,心裡道:你以為人家都跟你女兒似的?
蔣二牛板了臉,沉聲道:」我妹子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若是她敢偷偷跟人跑了,這五十兩銀子,從我兜裡拿出來,白送給你們!「
他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子,能是這樣的人嗎?葉子即使不想守一輩子寡,完全可以另嫁他人,明媒正娶好不好?寡婦改嫁也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用得著沒名沒份地與人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