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栓無奈地對蔣呂氏說:「娘,你以為合約的事,是隨便可以更改的麼?二牛要是敢把其餘的人趕走,人家就可以上官府告他去!」
把個蔣呂氏嚇了一跳:「還有這回事?二牛咋這麼傻呢?要我就不訂啥合約,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娘,您以為就您一個人聰明啊?不訂合約,到時候分錢時鬧矛盾咋辦?人家也會想,若是幹得好了,把我們一腳踢開了咋辦?誰還肯盡心盡力地幹活吶?」蔣大栓解釋給蔣呂氏聽。{}
蔣呂氏不耐煩地一揮手:「哎呀,這些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就想曉得,有啥辦法,可以把我三貴加進去一塊兒賺錢不?」
蔣大栓見說他娘不通,只得搖頭,然後道:「娘,這個我可不做不了主。」
蔣呂氏想了想說:「那我去找二牛。大栓啊,你也要幫著我在二牛面前敲敲邊鼓才成,不興胳膊肘往外拐的。畢竟三貴也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不是?你能眼瞅著他們倆口子成天為了錢吵鬧不休啊?二牛若能拉三貴一把,讓他也賺些錢,阿春估摸著也就能同他和和睦睦過日子了!我老都老了,不就是想你們能過得好麼?」
自己的娘說到這份上,蔣大栓哪還好說什麼反對的話?只能嗯嗯啊啊地應了。
蔣呂氏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她曉得打鐵要趁熱,立馬逼著蔣大栓陪她一塊兒去尋蔣二牛。
蔣大栓那個憋悶啊,心裡想,你天天和二牛住一個院裡,抬頭不見低頭見,你有話同他說,你就說唄,非得拉扯上我。又拉不下臉推辭,只好跟在蔣呂氏身後。
反正蔣大栓每日都要去蔣二牛那邊,幫著一起製作田鼠干的。
蔣呂氏拉了蔣大栓,自以為有了幫手,見了蔣二牛便理直氣壯地說:「老二呀,你娘跟你商量個事兒。」
蔣二牛就道:「娘有啥事兒就說唄。」
蔣呂氏吧嗒吧嗒磨著嘴皮子道:「如今你那田鼠干的生意,算是做出來了。我想著,你賺了錢,也不忘拉上你大哥一道致富,可為啥就不記得你還有兄弟三貴呢?我覺得吧,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怎麼著也不能撇下他一個呀!」
說完了這話,不待蔣二牛回答,又指指蔣大栓道:「我同你大哥說了,他也是如我一般的意思。只是,他不好做你的主,因此才陪著我來問你。」
蔣大栓一聽,苦著臉就差沒喊冤了。
他心道:我哪裡和你一般的意思了?我明明說這樣做不靠譜麼!
蔣大栓心裡是這樣想,卻不好意思當場揭穿他娘,急得臉都漲紅了,拿手用力搔著頭皮。
蔣二牛又不傻,一看就曉得是怎麼回事了。便對蔣呂氏說:「娘,當初我們八個人合著伙兒的做這田鼠干生意,一開始便規定了章程,該怎麼分工合作,該如何分錢,都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三貴要是想加入進來,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得經過大傢伙兒的同意。」
蔣呂氏看了看蔣大栓,又看看蔣二牛,高聲大嗓地說:「大栓同意,你同意,這八個人裡頭,就有了兩個人同意;只要再拉上三個人站在你倆這邊,就是五個人了;五比三,自然是少數服從多數。二牛你表了態,我就不信他們一些兒都不聽?」
蔣二牛嗤地笑了一聲:「娘,您還曉得少數服從多數啊?」
「我咋就不能曉得。本來就是這麼個理兒嘛!」蔣呂氏嘴一撇說。
蔣二牛正了正臉色道:「娘,誰願意到了口袋裡的銀子,再拿些出來分給不相干的人呢?三貴是我和大栓的兄弟不假;可和其他的人,卻是半個銅子的關係也沒有。您想想,人家憑啥要讓三貴硬摻合進來,分走一份錢的?」
蔣呂氏見說了半天,似乎還是一點進展也沒有,不由得有些急燥起來:「人家我管不了,我就管得了你們倆個。直說吧,你就是不想幫三貴是不?」
蔣二牛吁了口氣:「娘,當日我就對三貴說過,若是你二哥日後真把這個營生做起來了,自然不會撇下你不管的。可是你曉得三弟妹做了些啥?」
說到這兒,蔣二牛氣不打一處來,猛地在桌上拍了一下道:「她偷學了我做田鼠肉的方法,拿去教給別人,靠這個法子撈錢!人家學會了,自然要同我搶飯碗;不但如此,還跑到我的生意夥伴那裡,要挖我的牆腳。」
蔣二牛咬了咬牙,繼續道:「若不虧了我們轉危為安,這會子怕是人家吃肉,我連湯都喝不上了呢!」
蔣呂氏於這件事情,並不是一無所知,因此也就無從反駁。
蔣二牛接著往下說:」如今不要說我沒法子強按住眾人,硬要把三貴塞進來;就是有法子,我也不想給自己添麻煩。不為了別的,就為了三貴不但不約束他老婆,還聽憑她出賣兄弟,我就不能接受他!「
這番話,蔣二牛說得是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蔣大栓在心裡暗暗豎起了大拇指:還是這個做弟弟的,比自己這個大哥有魄力,能應變。
他插嘴道:」娘,不是我背後說人閒話。三弟和三弟妹做事,也是太六親不認了些。先前他們做得出這樣的事情,這會子倒有臉來求二牛,就不怕難為情麼?「
蔣呂氏連忙辯解道:」三貴倒沒有說什麼,是我看不過,才巴不得你們也提攜他一把。「
蔣二牛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娘,既然三貴他沒有說什麼,是您替他作主的,那我就勸您一句,這事兒呀,您別管了。我是鐵了心的,三貴要是不滿意,讓他自個兒來尋我說話。「
蔣二牛本待轉身就走的,想了想還是對蔣呂氏說了一句:」娘,兒子賺了錢,絕對不會虧待您和我爹的,這個您只管放寬心。等夜裡閒了,我給您送兩弔錢過去。「
蔣呂氏本來臉上有些下不來,聽了蔣二牛這話,立馬轉怒為笑地說:」我曉得我二牛,是個孝順孩子哩!「
蔣二牛本來就是個說話算數,吐口唾沫都能在地上砸個釘的人,所以蔣呂氏絕不認為這個二兒子會糊弄自己,聽了他的話,這才會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本來她幫著蔣三貴和胡氏說話,還不是因為蔣三貴花言巧語地同她說:要是能加入二哥的隊伍賺錢,他一定拿出一小半來孝敬老娘,否則她才懶得來同蔣大栓和蔣二牛費口舌呢!
至於胡氏,則拿根新式樣的銀釵在蔣呂氏跟前顯擺,又許諾說,只要蔣呂氏肯出面擺平蔣二牛,這根銀釵就立刻送給她!
於是蔣呂氏便親自出馬,自以為憑著她的三寸不爛舌,能說服蔣二牛;再不行,她就要一哭二鬧,讓大家都曉得,蔣二牛是個不孝的兒子。
這會子聽得蔣二牛要給自己兩弔錢,心花怒放,早把要站在蔣三貴那邊的決心,給拋到爪哇國去了。
畢竟蔣三貴的許諾,或許是空口白牙,說過就算;至於胡氏,更有些讓人不放心。
誰曉得她那根銀釵子是不是外頭鍍銀的?糊弄人的事,她可沒少干!
而蔣二牛則不同,他一向言而有信,而且錢在今夜就可以見到。
這麼一想,蔣呂氏便順風轉舵地站在蔣二牛一邊,覺得還是跟著這個兒子比較有安全感。
蔣三貴和胡氏,就這麼華麗麗地被她拋到了腦後。
眼見得蔣呂氏歡天喜地,笑容滿面地離去,再也不提非要讓蔣三貴加入田鼠干的隊伍,蔣大栓撲哧一聲樂了。」二弟,你行啊!連咱娘這麼難惹的人,都被你三言兩語就給擺平嘍。「蔣大栓相當佩服地看著蔣二牛。
蔣二牛微微一笑,搖搖頭:」大哥,你錯了,並非是我三言兩語的功效。「
見蔣大栓不明白,他添了一句:」主要還是那兩弔錢起的作用。「
蔣大栓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是是是,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哩?俗話說的,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咱娘這個凡人吶!「
說得蔣二牛也咧開嘴呵呵了兩聲,應和道:」可不是麼,有錢能使鬼推磨。「
兩兄弟一邊說著話,一邊挽起袖子幹起活來。
蔣大栓回家吃夜飯,就在飯桌上把今兒發生的這幕情景喜劇,學了一遍給家裡人聽。
林氏首先道:」依我看,這事兒必定是三弟或是三弟妹在後頭指使的。「
鳳來搶道:」那還用說嗎?鐵定是他倆個搗的鬼。臉皮也真夠厚的,完全有奶便是娘的典型。「
福來抿著嘴笑:「二叔到底是在生意場上歷練過幾回,如今行事,可比從前能幹多了。」
勤來童言無忌地說:「我曉得了,奶奶這個人啊,只要能給她嘗些甜頭,撈些好處,想怎麼擺佈她都成!」
蔣大栓雖然也覺著勤來說得有理,嘴上卻還是道:「勤來,不興這樣說奶奶,她畢竟是長輩麼!」
勤來撅了嘴說:「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長輩就可以這樣見錢眼開?」
問得蔣大栓一句也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