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萬事開頭難,一點也沒錯。{}
絡腮鬍子與他的同伴結伙去捉田鼠,但此時好些田地剛翻耕過,種上了莊稼,田鼠似乎變得更狡猾了。
據他觀察,春天的田鼠,喜歡不斷換路徑。
甚至出洞和進洞,它們都會用嘴巴叼跟小棒子,來試探路。
如果小棒子觸到竹筒捕鼠夾,竹筒關閉,就夾不住田鼠。
還有,這個季節的田鼠,走路喜歡四處張望,特別難捉。而且,春草生長,不容易分辨鼠路,也為捕捉增加了難度。
但絡腮鬍子還是找出了法子。
因為他發現,田鼠走到半路就會把小棒子扔掉。
那麼,把竹筒捕鼠夾放在鼠路的中間,它就跑不掉了。
鳳來聽見了,笑嘻嘻地說:「原來虎子伯捉田鼠也是要鬥智鬥勇哩!」
絡腮鬍子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田鼠這傢伙精得很,可是人呢,比它還要精!」
他吸了口旱煙,又對鳳來說:「你是不曉得,每次捉過田鼠的竹筒,我都用生油抹擦一遍,把異味消除了才能再用。不然,憑田鼠靈敏的嗅覺,人可甭想抓到它。」
「怪不得說凡事皆有學問。又說是行行出狀元。虎子伯,我看啊,你就是捉田鼠界的狀元啦!」鳳來藉機吹捧絡腮鬍兩句。
果然把個絡腮鬍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我哪是什麼狀元啊,能賺些錢養家餬口,就成了!「
絡腮鬍和同伴捉得了田鼠,便把它們交給負責剝皮清洗的青松和另一個人一塊兒處置。
接下來,青松趕著自家的驢車,把弄好的田鼠第一時間送到蔣二牛這裡。
蔣二牛和蔣大栓一起,將田鼠用五香鹽醃製之後,再進行烘烤。
至於瘦竹竿和柱子兩個,既分工又合作。
因為鳳來幫著出主意,說是不能守著攤子等顧客上門,應該主動出擊,尋找潛在客源。
加上田鼠干有了蔣二牛的加盟,味道絕對沒得挑,兩人都是信心大增。
所以瘦竹竿和柱子在鎮上趕集時,兩人一塊兒去擺攤賣田鼠肉;平時兩人則輪流去別的鎮上,或是縣城四處尋找酒樓推銷。
兩人聯手出擊,居然也有了不少收穫:縣城有幾家酒樓開始定期訂購田鼠干;隔壁富貴鎮也有兩家酒樓食肆簽了合約。
這麼一來,加上陳老闆的聚興酒樓連鎖店,田鼠干生意基本上是包賺不賠的。
胡氏在邊上冷眼旁觀,見蔣二牛的生意,竟是一日強似一日,心裡越發油煎似的難受。
當著蔣二牛的面,胡氏常常冷著臉,故意把掃帚在院子裡胡亂掃一氣,弄得灰塵漫天,嗆得人忍不住咳嗽。
背了蔣二牛,胡氏則在蔣三貴耳邊嘀哩咕嚕:」你是個死人啊?看見沒?你二哥拉攏上你大哥,一塊兒賺錢,卻把你扔到屁股後頭不聞不問。你怎麼就一點兒法子也不想?「
蔣三貴悶頭悶腦地說:」我有啥法子?不是你之前坑了二哥一把,指不定他這會子有好處還能想著我!「
氣得胡氏劈頭蓋臉啐了他一口:」呸,我賺我的錢,礙著他什麼啦?以為我不曉得吶,瘦竹竿,絡腮鬍子他們找我退銀子,不是他和那個精精怪怪的鳳來丫頭挑唆的,還能是誰?斷我財路,那就是我的仇人。遲早有一天,我得把這仇給報了。「」你還敢殺人放火呀?「蔣三貴不屑地瞟了胡氏一眼。」惹著了我,不讓他們受些挫折,我胡阿春是不會善罷干休的。「胡氏瞪著那雙三角吊梢眼,惡狠狠地說。
胡氏說著說著又氣起來,將火力對準了蔣三貴道:」你個沒用的東西!人家都曉得要多賺錢,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你倒好,除了地裡那點子活計,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是斗牌,枉你身為個男人!「
不待蔣三貴開口,胡氏又接著說道:」老娘我好不容易尋條財路,你半點兒都幫不上,還要在邊上冷嘲熱諷,再惹我,瞧我不拿掃帚趕你出去!「
她一邊說,一邊舉起手中的掃帚,就要對準蔣三貴拍過去。
嚇得蔣三貴抱了頭,嗤溜就跑,嘴裡道:」你個母夜叉,我惹不起,躲得起!「
胡氏巴不得他趕快離了自己的眼,回屋關了門開箱子拿衣裳換。
衣裳換好了,她又對著鏡子塗脂抹粉,描眉畫唇。
把個臉塗得煞白,唇搽得鮮紅,然後自以為美地端詳了半天,胡氏這才扭扭捏捏出了屋子。
多寶瞅見他娘這般模樣,猜到胡氏要出去,連忙跑過來扯住胡氏的裙子說:」娘,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胡氏不耐煩地說:」去啥去?老實給我在家呆著,娘回來買糖給你吃!「
多寶聽得有糖吃,也就不鬧了,乖乖一邊去了。
胡氏再不管多寶,自顧自地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低頭把自己的衣裳這兒扯扯平整,那兒撣撣灰。
走到院門那兒,可巧和鳳來撞了個正著。
胡氏本來就不滿鳳來,這會子更是借題發揮地罵起人來:」我說你沒長眼睛是咋的?還是眼睛瞎了?胡亂就往人身上撞!「
鳳來撅了嘴分辯道:」我眼睛好得很!分明是三嬸硬撞上來,我還往邊上讓了讓呢!「」你個沒家教的東西,除了會頂撞長輩,還能幹出什麼好事來?「胡氏的吊梢三角眼裡,恨不能射出一枝箭,把鳳來射死才好!
就是這個臭丫頭,給她添了多少堵啊!
特別是最近一次,真以為她蒙在鼓裡啥也不知道?那蔣二牛和鳳來也太小看她了!
胡氏越想越氣,眼睛瞟著周圍沒人,竟然伸手揪住鳳來的衣襟,一個大耳刮子就朝鳳來臉上甩去。
她本來以為一打一個准的。畢竟鳳來人小力薄嘛!
誰知道鳳來自從過了年,便開始纏著蔣二牛,一定要跟他學功夫。
蔣二牛見鳳來很有決心,也就開始教她。
幾個月練下來,雖然鳳來連入門也算不上,所幸蔣二牛傳了她些小巧騰挪的功夫,因此身手敏捷了許多。
見胡氏一手揪自己的衣襟,一手扇自己巴掌,鳳來把身子迅速地往下一縮,避過胡氏的攻擊,彎腰捉住胡氏的一隻腳踝,用盡所有的力氣一拉,一瞬間就把胡氏給放倒了。
胡氏也是出其不意,沒想到鳳來竟然有這麼一手。哎喲了一聲,立腳不穩,仰面朝天就跌了下去。
而鳳來則迅速跳到一邊,雙臂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出乖露醜的胡氏,權當看戲了。
胡氏掙扎著坐起來,摸著摔痛了的屁股,咒罵鳳來說:」你個喪門星,誰遇到你誰倒霉!看日後哪個男的敢娶你?「」我的事就用不著三嬸你來操心了。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個兒的事情吧!「鳳來一點兒也不惱,不急不徐地回答。
鳳來實在懶得再同她糾纏,一閃身,就從胡氏和門的間隙中往院裡走。
胡氏氣急敗壞地嚷:「你別走,老娘我還沒同你算帳哩!」
鳳來立定,看著胡氏輕蔑地一撇嘴道:「你最好別惹我!不然的話,我立刻大哭大叫,說三嬸你打了我,你猜後果會如何呢?」
這還用問嗎?
憑蔣二牛對鳳來的疼愛,知道有人打了鳳來,他還會袖手旁觀不成?
一想到蔣二牛鐵塔一般高壯的身子,還有他對自己的厭惡;此時若加上鳳來一挑唆,怕自己這眼前虧是吃定了!
胡氏已經從蔣三貴嘴裡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蔣二牛,其實是個功夫高手,哪怕十幾個精壯漢子一同出手,怕是也討不了半點好去!
知道真相後,胡氏就有點不太敢招惹蔣二牛。
就像她方才用掃帚故意攪得院子裡都是灰塵,偷眼一見蔣二牛皺起了眉頭,她立刻腳底抹油,躥回自己屋裡。
胡氏色厲內茬地嘟囔著:「嚇唬誰呢?還講理不講理了?明明是你弄得我跌一跤,咋睜眼說瞎話冤枉人哩?」
鳳來切了一聲,想說什麼,又忍住了,扔下胡氏逕自朝裡走。
胡氏趕緊立起身,把衣裳上的灰塵髒物拍打一番,這才急忙去幹自己的營生。
鳳來走到院裡,正看見多寶手上揮舞著一根竹枝,自娛自樂地奔來跑去,嘴裡發出駕駕駕的聲音。
鳳來本不想理多寶的。
她總覺得和這孩子接觸多了,指不定要出啥ど蛾子。
因為有多寶從屋頂掉落之後的敲詐事件在先,所以大房家的,都有些遠著多寶。
這會子鳳來瞧著多寶,忽然心裡一動。
她的眼前,不知怎麼,就浮現出在鎮上見過的,那個賣五香肉乾,名叫李善保的臉容來。
鳳來叫住多寶:「你來,姐跟你說句話。」
多寶沖鳳來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走過來說:「叫我幹啥?」
鳳來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著多寶的臉,沒話找話地問:「多寶,你長得像誰呀?」
「像我娘唄!」多寶隨口應道。
「你那眼睛,當真同你娘一模一樣哩。」鳳來嘴上說著,心裡卻道:除了眼睛,別的地方可不怎麼像。
不但同胡氏不像,同蔣三貴,那是半點兒也挨不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