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二牛叉開雙腿立在那兒,還是很有些氣勢的:「別動粗。有話好說,有事好商量。」
眾人有些被震住了,雖然沒有動手,嘴卻沒有停,紛紛吆喝著胡氏:」退銀子啊!「」說話不是放屁哈,說了就得做!「
胡氏拿眼睛乞求地看著蔣二牛,可憐巴巴地叫了聲:」他二叔。「
鳳來鄙夷地瞅了她一眼,心裡道:坑人不打草稿的傢伙,這會子就曉得是你二哥了?
早先為了那點子銀子,恨不能把蔣二牛賣了才好哩!
這種臭婆娘,也就是想賣國求榮沒那個條件,不然的話,連國也不知道被她賣了幾回了!
蔣二牛才不是包子,他很淡定地看著胡氏,聲音不大地道:「你做下的事,我可沒辦法幫你擺平。你自個兒自求多福吧!」
說著,他轉身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蔣二牛一走,那幾個漢子雖然不至於動手,讓胡氏退錢的喊聲,卻是一聲高過了一聲。
胡氏曉得,今兒個她不出點兒血,是別想矇混過關的。
當然了,不是真的出血,而是出銀子。反正,在胡氏眼裡,到手的銀子又飛了,那可比讓她出血還要難受一百倍。
「哎,我說幾位大哥,好歹我也教過你們一場,雖說做出來的田鼠肉味道不算最好,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胡氏賠著笑臉說道。
鳳來沒有跟著蔣二牛一塊兒離開,而是立在邊上冷眼旁觀。
她就是想看看,這個臭婆娘到底怎生結局。
反正她人小,隨便往哪兒一縮,沒人會注意她。
瘦竹竿一聽這話,立刻道:「你啥意思啊?又想賴帳?」
「敢賴帳試試,爺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絡腮鬍眼一瞪,缽大的拳頭伸到胡氏面前揚了揚。
胡氏頭一縮,眨巴著三角吊梢眼道:「誰賴帳?我是想說,銀子可以退,但不能一分不少地全退了呀。畢竟我教過你們手藝,而且你們也靠這手藝多少賺了幾個錢吧?」
她還妄想能保住一些到手的銀子。
可是廋竹竿和絡腮鬍子他們都不幹,這個說:「得了吧你!就你教我們做的那個五香肉乾,就沒賣出多少去。老子還起早貪黑的下竹筒捉田鼠,累個賊死!」
那個說:」哎,你要是教會一個兩個的,這賺錢還有可能,你這麼一會子功夫,帶出這麼些人來賣五香肉乾,你覺著生意會好嗎?「
還有的說:「不成!你就是個騙子,騙大家錢的。本來麼,抓住騙子,不光要打他個半死,還要扭住了送官。看在你是個女人的份上,咱們不過要你退還本金,算對得住你了!」
邊上的人聽了,齊聲應和道:「不錯,正是這個理兒。退錢,一厘也不能少!」
絡腮鬍子提著砵大的拳頭說:「要不是看你是個女的,我老早一拳砸過去了,還容得你磨磨唧唧的?」
胡氏曉得躲不過,只得嘟了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就是退銀子,也得找個人做見證啊!」
瘦竹竿就去把蔣二牛又給請了出來,說是麻煩他做個見證。
蔣二牛也沒有推辭,眼見得胡氏避開眾人,不曉得從哪裡取出銀子,一個一個地退還原主。
胡氏這人最是吝嗇,銀子到手,也沒捨得花。收藏緊密,生怕被蔣三貴偷了去,給她撒漫用掉了。
胡氏的心簡直像在滴血似的,等銀子分發完了,她一臉要哭出來的模樣。
鳳來暗暗稱快:活該!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那些人拿到銀子,還是不肯走,一個個手捧銀子,眼巴巴看著蔣二牛乞求道:「師傅,你把手藝教了我們吧,這些銀子,我們心甘情願地給你!」
蔣二牛為了難,搔了搔頭道:「說句老實話,我一個人靠這個田鼠肉,還能賺些錢;若是都教了你們,我又靠啥賺錢呢?」
都說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那班人自然也聽說過這句話。
當下一個個垂著頭,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胡氏在一旁聽見,氣得要命:這幫壞東西,翻臉就不認人。以前求著她要學做這個田鼠肉,現在卻一個個凶神惡煞般地問她討還銀子。
這會子,還當了她的面,想拱手將這錢交給蔣二牛。哼,怎麼不去死呢?
瘦竹竿、絡腮鬍子那幾個人說的話,鳳來自然也聽到了。
她那烏黑晶亮的眼珠子又在嘰哩咕碌地轉著,想琢磨出一個雙贏的法子來。
不但讓二叔蔣二牛得利;就是那幾個擺攤賣五香肉乾的人,鳳來也想讓他們能分一杯羹。
不是說人多力量大嗎?集眾人之力,才能更好的把田鼠肉這門生意發揚光大吧?
畢竟憑二叔一個人的精力,只能是小打小鬧,能供應上聚興酒樓的幾家連鎖店就不錯啦!
鳳來的腦子激烈的運轉著,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但她卻沒有辦法抓住。
但鳳來還是上前一步,拖著蔣二牛的手道:」二叔你來,我有話同你說。「
蔣二牛曉得鳳來肯定是有事要同自己商量,不然她不會這樣著急。因此便對那幾個說:」對不住,我先同我侄女兒說幾句話。「
鳳來將蔣二牛拖到他的灶屋裡,小小聲地道:」二叔,對這幾個人,你先不必一口回絕。過幾日,我就能想出好辦法來。到時,你再同他們談判。「
蔣二牛吃了一驚,問道:」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把田鼠肉的製作方法教給他們?「
鳳來搖頭:」也不是。有更好的辦法,比如說合作啊,共贏啊什麼的。我現在還沒想好哩!「
她的腦子有些亂,具體的想法,還沒有整理出來。
蔣二牛雖然沒聽說過什麼叫共贏,但合作的意思還是懂的。所以他慢慢點了點頭:」哦,那我應該怎麼同他們說呢?「」很簡單,就說二叔你要先考慮考慮再答覆,讓他們三日後再來。「鳳來長話短說道。
蔣二牛定下心來,從灶屋出去,照著鳳來的意思,對瘦竹竿和絡腮鬍子他們道:」各位兄弟,你們的請求,先容我仔細想上一想,過幾日再回復你們吧!「
瘦竹竿和絡腮鬍子聽蔣二牛的話語裡,似乎沒有斬釘截鐵的拒絕之意,不覺對視了一眼,臉上都微微帶了一點笑意,連忙應道:」那好,過幾日我們再來就是。「
有人揚聲問:」到底要過幾日呢?「
蔣二牛略一遲疑,這才開口說:」就以三日為期吧。「」成!三日後,咱們這幾個再來拜會蔣大哥。「絡腮鬍子很豪爽地說完,領著幾個人告辭而去。
瘦竹竿也同他兩個兄弟一塊兒走了。
這班人雖然受了胡氏的蒙庇,但拿回了屬於自己的銀子,且又有了新的希望,所以離開的時候,每個人的背影都透著一股精神氣兒。
惟有胡氏,像抽去了脊樑的癩皮狗似的,癱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剛才真把她嚇得不輕,那夥人氣頭上,打人掀屋砸箱子,哪件幹不出來?
最主要的,還是到手的銀子沒了,所以胡氏心口犯疼。
鳳來跟著蔣二牛回了屋,蔣二牛信任地看著她:」鳳來,這幾天,又得靠你琢磨出好辦法了。「
她嗯了一聲:」二叔放心,我有數。「
張氏留著鳳來在家吃晚飯,鳳來還是推掉了,她覺得哪兒都比不上自己的家。
俗話說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嘛!
才出門,就聽見蔣呂氏和胡氏兩個在磨牙,她便立住了腳。
原來蔣呂氏見外頭沒事了,又嗤溜從自己屋裡鑽出來,跑到胡氏跟前埋怨:」你看看你,咋這麼不會辦事呢?銀子都吞進肚子裡了,還是不得不吐出來!「
胡氏沒好氣地瞪著她:」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你有本事,你咋瞅見那幫人,跑得比兔子還快哩?「
蔣呂氏理直氣壯地說:」我幹啥要陪著你遭秧,我又沒得啥好處!你若是分些銀子給我,我自然上刀山、下油鍋也站在你這一邊!「
鳳來偷笑:這才叫有奶便是娘呢!
胡氏難得沒精神和蔣呂氏吵,有氣無力地說:」銀子已經是沒了,說啥也白搭!「
那邊蔣三貴一推院門闖進來,鳳來趕緊叫了聲三叔,裝著要走的樣子,蔣三貴也就沒在意。
一腳踏進胡氏屋裡,胡氏發瘋似的撲到蔣三貴身上又撕又打:」你個掉了魂的,成天不在家,你是去找你的魂去了嗎?我的銀子啊,我的銀子啊……「
唬得蔣三貴連連後退,捉住胡氏的手道:「這是怎麼了?又瘋魔了?我可沒動你的銀子哈!我都不曉得你的銀子藏在哪個犄角旮拉裡。」
蔣呂氏看不得胡氏欺壓自己的小兒子,趕緊過來拉胡氏:「關他啥事兒?你就別衝他發瘋了!」
蔣三貴拿眼睛看著他娘追問:「到底咋回事啊?」
蔣呂氏只得把才纔發生的追討學費經過告訴了一遍,連差點兒發生打砸搶事件的危險,也沒忘了描述,末了拍了自個兒的胸膛道:「嚇死我了!最怕那些人放起一把火來,那豈不是連我也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