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財上了馬車沒多久,就睜開了眼睛。
鳳來又驚又喜地摟著它,連聲誇讚著:「招財真是好樣兒的,招財我好喜歡你呵!」
招財動了一下身軀,似乎還有些難為情的樣子。它伸出舌頭,舔了舔鳳來的手,又合上了眼睛。
鳳來曉得招財是太累了,也就不去打擾它。
至於林氏,雖然一動不動,但呼吸平穩,蔣二牛判斷說:「人應該是無礙的。怕是中了**香之類的東西,所以才一直昏睡不醒。」
福來他們這才略略放下了心上壓著的那塊大石頭。
蔣大栓看著失而復得的嬌妻,心裡是感慨萬千。
自從林氏嫁了他,當真沒享過什麼福。
上頭有蔣呂氏指手劃腳地鎮壓著;身邊有胡氏這個吵家精添亂;再加上養育四個孩子,且家事繁多,林氏稱得上是身心俱疲。
難得的是,林氏沒有怨氣沖天,也沒有針尖對麥芒地與婆婆、妯娌鬥個不休;相反,她盡力做好的自己份內事的同時,對公婆孝敬,與妯娌友愛。
只是,她過得不開心就是啦!
但不管是繁重的活計,還是惹人厭煩的親戚相處,都無損於林氏的天生麗質。
成親十幾年,孩子都生了四個,林氏卻還是身材苗條,嬌艷如花,不能不說是老天爺的格外眷顧。
卻也因著這眷顧,引來了心狠手辣,毫無底線的色狼。
躲過了冒牌湖盜;又躲過了黑夜劫匪;下次,這色狼又會玩什麼新花樣呢?
蔣大栓不由自主地長歎一聲,將雙手抱緊了膝上的林氏。
面對潛藏的敵人,他感覺很無奈,也有著說不出的擔憂。
鳳來和蔣大栓是一般的心思。
這次幸虧招財的機靈和忠心,再加上二叔出手,自己的娘親才找了回來。
可惜,那兩個劫匪,卻從大家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如果能捉到哪怕其中的一個,也能順籐摸瓜,找到幕後指使者吧?
現在可是不成了!
這壞蛋,害了自己家一次又一次,他卻連根汗毛也沒少掉。
現如今爹的腿傷,都沒好全;林氏更是擔驚受怕了兩次。
很難說,會對娘親的心理造成什麼樣子的影響。但夜裡再不敢離屋子一步,是肯定的。
一路上,大家都是默默無言。因為擔心林氏,也因為不曉得這事情該怎麼收場。
蔣二牛護送林氏回到家,立馬又去尋才富。
他覺得才富見的世面多,又是土師,面對林氏這種情況,更懂得如何處理。
才富正好在家,蔣二牛一說,他便義不容辭地趕了來。
見了林氏的模樣,他很淡定地說:「沒事,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又讓立在他身邊的鳳來取一碗冷水來。
鳳來照著他的吩咐,很快就把一碗冷水端到了這個堂伯手裡。
才富接過碗,張嘴喝了一大口冷水。卻並不嚥下去,卻像噴霧似的,一下子對準林氏的臉噴了過去。
大家眼睜睜地看看才富,又看看林氏,奇跡不一會兒就出現了:林氏真的睜開了眼睛。
她吃力地轉著頭,左看看右看看,像做夢似的問:「我是在家裡嗎?我怎麼記得還在看戲呢?」
她伸手撫了撫額頭,有氣無力地說:「頭好昏啊!」又掙扎著想坐起來。
蔣大栓連忙制止她:「桂香別動。你只管躺著就是啦!」
林氏應該是憶起了昨夜的經歷,她瞪大眼睛,驚恐地說:「我想起來了,我去小樹林裡小解的……」
說到小解兩個字,她有些許的不好意思,聲音也低了下去;但隨即又說:「不曉得是誰,從背後伸過手來勒住我的脖子……還有,我鼻子上被捂了塊異香撲鼻的東西,然後,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啦!」
她抓住蔣大栓的手,迫不及待地問:「快告訴我,到底咋回事?這會子我怎麼又躺在自家床上哩?「
反正從林氏的神情就能看出來,她相當想不通,事情是如何演變過來的。
蔣大栓不善言辭,就讓鳳來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林氏哦了一聲:」多虧了招財哩!頭一眼看見這狗,我就覺得它不賴。「
又帶著歉意地對蔣二牛和才富笑笑:」又讓你們費心了,真不曉得怎麼謝才好!「
才富和蔣二牛紛紛表示沒啥,是自己應該做的。
鳳來忍不住勸林氏:」娘,您少說話,多休息才是。不然頭更昏啦!「
林氏這才倒在枕頭上不說話了。
蔣二牛和才富便藉機告辭。
蔣大栓曉得二弟辛苦了一整夜帶一個上午,是該回家好好歇歇才是。
村裡人見林氏尋回來,不免上門問詢,蔣大栓對著眾人抱拳拱手說:」多謝大傢伙兒昨夜不辭辛勞,幫著尋找桂香。改日一定酬謝,大傢伙兒到時不許推辭!「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這麼客氣作啥?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事不興幫一把呀?「」遠親不如近鄰麼,你幫我,我幫你,就該這樣!「」只要桂香嫂子沒事,就好了!「
福來懂事,連忙拿出家裡的花生、瓜籽,薯片等待客。
眾人坐了一會子,也就散了。
福來便招呼弟妹們一起去給菜園子裡的春不老澆水。
眾人前腳剛走,蔣呂氏那粗嘎刺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我說大栓啊,你老婆頭髮長見識短,也就罷了!怎麼連你也這般沒頭沒腦的?「
蔣大栓看著蔣呂氏急匆匆踏進自家堂屋,出聲道:「桂香也是身不由己被壞人劫持,怎麼說她頭髮長見識短哩?難不成她還願意遇上壞人啊?」
蔣呂氏瞪了蔣大栓一眼道:「誰同你講這個?我是說,你怎麼就不好好想一想,桂香她為啥會遇上這個事啊?別人咋就沒這麼倒霉的?」
蔣大栓沒聽明白蔣呂氏是個啥意思,因此愣愣地問:「娘你到底想說啥直接說就是了,用得著給我打啞謎嗎?」
蔣呂氏拿手指頭在蔣大栓的額頭上一點,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呀!」
然後壓低聲音道:「算命先生早就說過了,你家鳳來啊,就是命硬克人的東西,克爹克娘,你們都不聽!你就瞧著吧,家裡留著她,倒霉事兒是一樁接著一樁。遇上湖盜就不提了,昨夜好端端的看著戲,桂香就被人綁了去;歸根結底啊,都是鳳來給害的!」
蔣大栓聽得蔣呂氏這會子舊話重提,不由得露出一付哭笑不得的表情:「娘,你怎麼又來了!這事兒怎麼怪得著鳳來呢?鳳來一心為家操心出力的時候,你咋看不見吶?」
「你不信是不?」蔣呂氏橫了蔣大栓一眼,拍著巴掌道:「我還把話撂這兒啦!留著鳳來啊,家裡倒霉事兒肯定就斷不了!指不定還有比這個更厲害的哩!」
今兒個才大年初五,老娘就說些這樣不吉利的話,把個蔣大栓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可他也不能沖蔣呂氏發脾氣,只得敷衍著問:「那娘你想怎麼著吧?」
蔣呂氏湊近蔣大栓的耳邊,聲音雖小,卻是斬釘截鐵:「趕快送出去啊,肯定是送得越遠越好,省得再克著你們!」
她說著話,看了看蔣大栓的臉色,又添了一句:「若是你不方便啊,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保管幫你辦得妥妥貼貼……」
蔣呂氏的話還沒說完,林氏不知幾時從裡屋走出來,正立在門框邊,兩隻眼睛亮亮的瞪著蔣呂氏:「我生的閨女,誰也別想把她送出去!要把她送走也成,先拿繩子來把我勒……「
蔣大栓早趕到林氏身邊,伸手捂著她的嘴說:」大過年的,不興說不吉利的話哈!「
林氏拂開他的手,有些傷心地看著他道:」你不會聽你娘的話吧?你若是真把鳳來送人,我可和你沒完的!「
在此之前,林氏真還沒有用這種語氣對蔣大栓說過話。
蔣大栓顧不得他娘的眼睛正盯著他,連忙表白心跡:」你放心,我咋能幹出那樣的事呢?鳳來也是我閨女啊!她小小年紀,就那樣懂事,一門心思為家裡操勞,我再糊塗,也不能把這麼好的閨女推出家門不是?「
林氏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蔣呂氏不樂意了:」啥?你的意思是我老糊塗了?我還不是為你們打算?瞧瞧你們家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吧!敢說不是鳳來克的?就連多寶,他一進你們家門,馬上都出事啦!「
不提多寶還好,一提起來,林氏不由得就想起胡氏敲詐銀子的事情,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娘是說我家門進不得,沾上就沒好事是不?那您貴腳別踏賤地啊!萬一把您也連累出個好歹來,叫我們怎麼擔當得起喲!還有啊,不管是吃糠咽菜,是福是禍,我一家子人怎麼也要抱團在一處!」
林氏一個字不打磕絆地說著,把個蔣呂氏噎得直翻白眼。
蔣大栓也用一種從來沒見過的眼光望向林氏:在他的印象裡,林氏在蔣呂氏面前,向來是唯唯諾諾,低聲下氣的;幾時這樣挺直腰桿,理直氣壯地說過反駁的話呢?
可這樣的她,卻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