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血噴出,慕容元策的身子晃了晃,突然倒地。
「皇上?」蕭漠南一驚,立刻攙起慕容元策,卻發現他極度虛弱,整個人猶如抽乾了血液,慘白到極致。
「滾!」慕容元策無力的睜著眼,一代君王,只能像狗一般的在地上爬行。只為了那個,與他一樣執著的女子。
蕭漠南淚如雨下,手中的劍發出嗡聲長鳴。
傾城莫怕,朕就是爬,也要爬到你身邊。我們是不能分開的,不能分開的,不是嗎?傾城,朕的傾城……
蘇城池眉色一冷,長劍狠狠欺向地上的若傾城。
說時遲那時快,慕容元楹驟然凝眸,冷劍相迎!劍與劍相碰,濺出刺眼的火花,震耳欲聾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蘇城池!我要殺了你!」慕容元楹咬牙切齒,所有的恨,在此時悉數爆發。如果他肯阻止,也許傾城不會落得今日下場!若是他尚存一分善良,也許……手心裡,是若傾城黝黑的毒血,那樣灼熱的溫度,深深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一聲怒吼,慕容元楹與蘇城池卻交了手。原本統一戰線的兩個人,此刻只剩下對峙的仇恨。整個戰場,混亂一片。
若傾城艱難的爬行著,黑色的血沿著唇角不斷溢出。她只覺得四肢開始麻木,眼前的一切愈發模糊,模糊得已然看不清那個同樣爬行的男子。眼底的淚,不斷湧現,她多想站起來,衝到他的懷裡,聽他柔聲輕喚自己的名字。
可是元策,我做不到!真的……今日的我,如此狼狽,你不會笑我吧?
慕容元策抬頭,失血過多的臉更加慘白無光。身後,一道道刺眼的鮮血,在月光下格外驚悚。蕭漠南狠狠砍殺所有近前的叛軍,握劍的手已經開始止不住顫抖,不是手軟,而是心疼。他好像攙慕容元策起身,可是他知道,慕容元策不會需要。
這樣的戰場,也容不得蕭漠南分心。
終於,銀色的月輝之下,十指相扣。
抬眼的兩人,卻是淚流滿面。
「傾城……」慕容元策艱澀的笑了笑,不想淚水陡然滑入嘴裡。那一刻,他終於能握住心愛的女人,牢牢的握住,「這輩子,朕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若傾城淚如雨下,「元策,我們終於又能在一起。可是……對不起,我怕我……陪不了你了。」模糊的視線裡,她第一次看到高高在上的男人,哭得宛若一個孩子。心,疼到極點,就像體內的劇毒,不斷翻騰,噬咬她的五臟六腑。
好疼!好疼!
弄涼,當年的你,可也曾歷經這樣的刻骨?
慕容元策抓著她的手,顫抖的貼在自己臉上,頓時放聲痛哭,「若傾城!若傾城!若傾城!你答應過朕,會陪朕白首。難道你都忘了嗎?」
若傾城潸然,薄唇微顫著發出痛徹心扉的聲音,「我沒忘!我這輩子,最盼望的,便是與你……與你白首。可是……」一口黑血驟然噴出,若傾城的頭重重垂下。
「傾城?傾城?」慕容元策瘋似的撐起身子,緊緊擁著她冰冷得可怕的身子。沾血的手托著她無力下垂的頭,心已碎,喉間的那個名字卡著生疼,卻吶喊不出自己的聲音。死死抱著若傾城,慕容元策淒厲的喚著她的名字,「傾城……不要!不要!不要離開朕!朕什麼都可以不要,朕什麼都不要,朕只要你!什麼萬里江山,什麼天下萬民,都比不上你一根頭髮。若傾城,朕發誓這輩子會好好愛你,好好疼你!朕願為你生,為你死,求你,不要離開朕!」
「你真的願意為我……不當皇帝?」若傾城睜開倦怠已極的眸子,長而捲曲的羽睫輕輕顫動著,宛若即將飛逝的蝴蝶,美到極致。
慕容元策又哭又笑,狠狠點頭。眼淚滾落在她臉上,灼得若傾城的心跟著生疼生疼。她忽然泣不成聲,冰冷而纖細的五指,輕輕捧著他滿是淚水的容臉,「怎麼辦?這次真的要留下你一個人……元策……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我該怎麼辦?我怎麼捨得?怎麼捨得?元策……」
劇毒在體內亂竄,慕容元策的眼神卻比毒藥更能腐蝕她的心。就像有把刀子,狠狠剜割著她的心,任憑鮮血淋漓而無藥可救。
「若傾城,朕不許你死!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慕容元策嘶吼著,眸色如血,「若傾城,你如何能知道被留下來的人的痛苦!你可知道,這世上再沒有比死亡更讓人無可饒恕的事情。若傾城,我愛你,求你!求你撐下去!我不要做至高無上的皇帝,我不要做一人天下的君王。我只要做你的丈夫,做你孩子的父親。求你給我機會!我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元策,我……」若傾城緩緩合上眼,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她好累,累得睜不開眼睛,「毒是弄痕給的,沒有弄痕,我……我無能為力。就算沒有我,你也要好好活著,好好照顧武兒,就當是為了我……」
「傾城,別睡!別睡啊!睡了就醒不來了!若傾城,朕命令你!朕命令你不許睡!你給朕睜開眼睛,你睜開眼睛!」慕容元策抓狂得像個失控的困獸,整個人都陷入崩潰的境地。身處戰場,他的聲音被刀劍之音埋沒,卻狠狠砸在若傾城的心頭,猶如千斤之重。
若傾城淒美的笑著,即使瀕臨死亡,依舊笑靨如花,依稀彷彿當年梅林初遇的女子。淺淡的羅裙,襯著姣好的容貌,白雪皚皚之中,十指纖纖弄紅梅。
杳渺的音色從喉間傳出,若傾城閉上眸子,輕輕的將頭靠在他的肩頭,低語呢喃著最後的話語,「天涯明月……今猶在,何處不改玉人顏?曾經恩怨似飛煙,一朝落盡雪色憐。紅酥纖手執……紈扇,風露何曾立中宵。今生與君長決離,來世回眸只為你……」
慕容元策頓在那裡,心裡有個聲音,她彌留了!
一瞬間,他無可抑制的放聲哭泣,死死抱著懷中氣若游絲的女子,渾身顫抖至極。這一刻,他才明白何為生,何為死,何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