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一陣寒風掠過枝頭,發出輕微的聲響。伴著一抹黑影竄出軍營,行動之快,快如閃電。驀地,黑影驟然頓住,赫然轉身直視身後窮追不捨的喬律明,長劍光當出鞘。
「是你!」喬律明愕然頓住腳步,不覺瞇起危險的眸子,低冷的吐出四個字,「獨孤弄痕!」
弄痕一襲黑衣,青絲挽在後髻,簡潔而明瞭,帶著午夜的肅殺之氣。長劍在手,月光下綻放著淒寒無溫的光澤,銀色的劍鋒格外刺眼奪目。眉色一斂,弄痕面無表情,「喬律明,你該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憑你一人之力,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聞言,喬律明面色一怔,繼而看見弄痕微微隆起的小腹,不覺挑了一下眉頭,彷彿有所察覺又好似不敢確定。
眼底流光閃爍,弄痕清楚,拖延下去絕非良久之計。長劍一橫,弄痕冰冷直視,「如果你覺得自己勝過千燎,大可上來試一試。」
「你殺了千燎?」莫怪當初未曾看見千燎的,原是他已經死在了弄痕的劍下。不由心頭一緊,喬律明稍稍退後一步,「想不到你的心,竟是鐵石一般。千燎對你,人盡皆知,你卻如此寡情薄意。」
「道不同不相為謀。師傅的仇,我必要相報。」弄痕握劍的手,不經意抖了一下,為了那個久違的名字,為了那個死在自己劍下的男人。那一襲白衣,到底魂夢不去,始終佔據心裡的一席之地,永遠無法抹去,動輒鮮血淋漓。
喬律明容色一沉,「你到底來做什麼?」
「這句話該我問你,你們到底想怎樣?」弄痕嗤冷,「別忘了,無極山莊已滅,你們再無利器可用。江山已定,何必妄動干戈?難道萬千百姓的性命,還抵不上靖王的一己之私嗎?」
「自古帝王位,有能者居之。」喬律明反唇,忌憚弄痕的一身武藝,不敢輕舉妄動,「靖王乃是命定之君,必得回歸原位。」
「原位?」弄痕冷笑幾聲,眸色更深,「什麼才是原位?原位就是讓一切回歸到最初的平靜。如今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你還能說當今皇上無能嗎?所謂的有能者居之,不過是你們這些居心叵測之人臆想出來的借口,向天下人撒的彌天大謊。喬律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做什麼。我不管其他,只一樣,誰也不許碰夕貴妃一根汗毛,否則別怪我劍下刃血,不顧昔日之情。」
喬律明黑著一張臉,脖頸間青筋暴起,「憑什麼?」
弄痕身子微微側開,冷劍在手中發出嗡聲巨響,「就憑我手中的劍!」
「我偏要試試。」喬律明驟然出手。
冷哼一聲,弄痕縱身一躍,「看你骨頭有多硬!」長劍赫然長鳴,月下閃爍著奪目銀光。劍鋒凌厲,準確無誤的劃向喬律明的脖頸。
見狀,喬律明心頭一驚,急忙撇身躲開。腳尖落地旋轉,狠狠推出一掌。雄厚的掌風登時平地捲起沙石,悉數湧向弄痕。
目色如刃,弄痕完美旋身,劍尖沒入地下幾寸,陡然掀起萬丈劍氣相撞相殺而去。
頃刻間,巨大的爆破力量膨脹開來。喬律明的身子被狠狠震退幾米遠,一口鮮血噴湧而出,身子晃了晃才勉強站定。
弄痕長劍一橫,正欲出手。豈料腹中一陣悸動,心頭狠狠揪了一下,微疼。糟了,用勁過度,怕是動了胎氣。眸色微暗,弄痕陡然跌跪在地,長劍刺入地下,容色慘白無光。想不到她已虛弱到這樣的地步,此刻已然冷汗涔涔。
抬眼冷冷望著喬律明微怔的表情,心裡咯登一下。正欲提勁,又恐傷了肚子裡的孩子,弄痕緊咬牙關,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驀地,喬律明彷彿看穿了弄痕,赫然一聲冷笑,出掌襲來。
掌風帶著十足十的殺氣,弄痕一口真氣沒有提上來,身子牢牢僵在當場。說時遲那時快,霸道無比的掌風如風席捲,眼看就要擊在她身上。
突然之間一陣奇怪的聲音,但見黑暗中一道亮光閃過,一柄斷刃急速飛轉,直撲喬律明。
喬律明登時大驚失色,腳尖輕點,急忙避開。奈何晚了一步,利刃劃過他的胳膊,深深刺進不遠處的樹幹上,發出砰然巨響。
毅然起身,弄痕顧不得看清對方的來路,終於提起真氣,凌空飛躍,陡然消失在茫茫夜幕之內。
胳膊上鮮血直流,喬律明的手死死捂著傷口,眉目帶著些許驚悚。衝著死寂般的周圍厲聲大喝,「誰?到底是誰?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快些給我出來,有本事別躲在暗處。出來!給我滾出來!」
奈何只剩下荒原寂寥的風,無力的吹動枯澀的枝幹,再也沒有其他動靜。彷彿這柄利刃是從天而降,彷彿弄痕是命不該絕。但喬律明唯一肯定的是,出手的是人而不是鬼,而且還是個絕頂高手。
他想不明白的是,這個世上除了天山派死去的老掌門,以及命喪弄痕之手的千燎,還有誰的功夫能達到這般的出神入化?世間,當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還有他的眼線沒有觸及的地方?
這樣一個武林高手隱藏身旁,而且敵友難分,果真是件極為恐怖之事。
看一眼弄痕消失的方向,再去追已是為時已晚。喬律明一咬牙,赫然轉身走向營地。看樣子,時局愈發難以收拾,當中摻雜的人和事,早已超出他們的想像。
弄痕終於無力的靠在一棵樹幹處,身子緩緩滑落在地。還好有人及時相救,她才能避開一劫,否則必然母子俱損,死在喬律明手上。撫了撫仍不安分的肚子,弄痕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她及時收功,未曾傷到孩子。只要好生休息,便可安然無恙。
只是心中依舊謎團重重,剛才到底是誰救了自己?看對方出手的力道,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除了護國公府的季荒原,弄痕真的一時想不起,江湖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如此看來,定是武林高手,而且是個隱士。
虛弱的顫動羽睫,弄痕不願再費神去想,去猜。只是無力的靠在樹下,長劍置於一旁,甚是疲累。
不遠處,大樹後一抹漆黑的身影靜靜佇立,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