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策,有我在,你的江山不會塌;可是有你在,我的世界才不會亡啊!你要快點醒來,我一個人真的撐得很累。你說過,我們是不能分開的。所以我求你,為了我,快點好起來,不要放任我一個人,苦苦堅持。
極寒冰窖,司馬逸的屍身安然置於冰棺之內,容顏栩栩如生,還是當初風華不減的雲國英王。眉目間不變的,是他閉上眼眸的那一刻,凝在唇邊的釋然輕笑。彎彎的唇角,如沐春風,卻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若傾城站在冰棺旁,只覺得鼻子泛酸,再也不忍看下去,轉身出了冰窖。
外頭,竇辭年正候著,見著若傾城便施禮,「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何事?」若傾城急忙斂了悲傷的容顏,換上一貫的淡然。心,卻彷彿被人狠狠刺了一刀,生疼生疼。
「娘娘交代的事,奴才業已辦妥,特來覆命。」竇辭年幽然,看了一眼冰窖方向,不由的輕歎道,「皇上交代過,不許教人知道英王停屍於此。另外,也派人去了雲國報喪,想必不久雲國便會舉國大喪,形勢愈發嚴峻。」
重重呼出一口氣,若傾城的眸子顫了一下,「皇上是對的,沒有直接將英王的屍體送回去。雲國國主再動怒,也不會不顧及英王的屍身未歸,自然不會大兵入侵。使者一來一回,所需費時,也為緩解靖王與平陽王的圍城之困,取得了喘息之機。」
竇辭年微微頷首,「娘娘所言極是。」
「如今情勢怎樣?」若傾城邊走邊問。
「兩王按兵不動,不知是何緣故。」竇辭年不解。
聞言,若傾城站住腳步,嬌眉微蹙,須臾才嗤冷哼了幾聲,「怕是不知對方意圖,故而駐足觀望。一旦時機成熟,雙方必要聯手出擊。所以此刻,靖王與平陽王一定會派使者互通消息,以確定各自的謀求。」
「這該如何是好?」竇辭年面露難色。
長歎一聲,若傾城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低頭輕語,「若是弄痕還在,該多好。」迴廊裡的風,呼嘯而過,帶著刺心的溫度。風吹著迴廊外的簾子止不住搖晃,發出驚悚的聲音。她的所有謀略只能抵擋一時,不能撐住一世。一切,還得慕容元策甦醒來做決定。然而事實是,慕容元策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如果繼續睡下去,不但朝廷會亂,就連破圍的大好時機也會錯過。
思及此處,若傾城臉上的糾結越發深沉。
「看樣子,我回來的正是時候。」一聲微涼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假山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抹倩影徐徐從黑暗中走出,走進若傾城的視線。微弱的月光如輕紗般披在她身上,漾開眼底如水般的清冷。
「弄痕?」若傾城一驚,登時喜不自禁,快步奔過去,一把抱住弄痕。瞬時熱淚盈眶,「真好,你還好好的。嚇死我了,這麼久沒有你的消息,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說完,竟有些嗚咽。
弄痕笑得如風清涼,「都是貴妃娘娘的人了,還這樣的失禮,沒得教人笑話。」
語罷,輕輕推開若傾城,抬起手為若傾城擦拭臉上的淚。
「弄痕你去哪了?自從得了無極山莊覆滅的消息,你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任憑怎麼找也找不到你,我還以為你……」若傾城哽咽。
「還以為我死了?」弄痕的眼底有些悲涼,更多的是一種堅毅,「放心,這世上還沒有人能決定我的生死。」
驀地,若傾城發現弄痕有些異樣,視線陡然聚集在她的小腹上。儘管只是有些輕微隆起,但弄痕臉上洋溢的為人母獨有的色彩,不由的教她瞇起疑竇的眸子。許久,若傾城才顫了顫嘴唇,「弄痕,你是不是……」
弄痕的手,輕輕撫過自己的小腹,又看了一眼若傾城的肚子,笑得格外辛酸,「我們都一樣,避不開躲不掉。」
「你真的……」若傾城瞪大眼眸,「是、是、是……」
「孩子是千燎的。」弄痕毫不避諱,在她與若傾城之間,本沒有這麼多的秘密。何況,她並不覺得懷上千燎的孩子,會是怎樣不可饒恕之事。愛,沒有錯。錯的,不過是時間與空間的錯漏。
「千燎他已經……」若傾城忽然為弄痕心疼,關慰的握住弄痕微涼的手。
弄痕噙著淚,羽睫止不住顫抖著,「千燎……是我親手殺的,他殺了師傅,我必須實踐對師傅的諾言,清理門戶。可是我不後悔懷上千燎的孩子,因為我愛他,所以心甘情願為他延續血脈。」
「我們都是傻瓜。」若傾城狠狠抱住她,淚如泉湧。
「好歹,我們都愛過,此生無憾。」弄痕淚落。深呼吸一下,弄痕抬頭望著不斷穿梭雲層的皓月,淒涼之外還有一絲溫暖,「雙王圍城,我已經知道。說吧,要我怎麼幫你?」
若傾城鬆開弄痕,稍稍愣了一下,眼底露著猶豫之色。
弄痕輕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吧,我特意等肚子裡的孩子胎氣穩固才回來的。所以,你只管開口,我會量力而為,不會輕舉妄動。」
略略鬆了口氣,若傾城頷首,「好。但你必得答應我,不許以身犯險。我不能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和未來,犧牲你。」她已經毀去了弄痕的丈夫,再也不能教她失去唯一的,最後的依靠和寄托。
「我是刀頭舔血慣的人,哪裡會似你這般脆弱。」弄痕長劍在手,月光下眉目熠熠,仍是從前傲然不減的兩儀閣主——獨孤弄痕!一個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駭世高手。
沉默許久,若傾城抬頭,「我要知道靖王與平陽王的一舉一動,尤為重要的是,他們是否開始會晤?如果是,情勢就會越發不可收拾。」
弄痕眉色一斂,「我知道該怎麼做。」語罷,轉身,背影寂寥孤單。
「弄痕!」若傾城忍不住喊了一聲。
幽然頓住腳步,弄痕沒有轉身,只是握緊手中冰冷的劍。月光下,身影拉得老長老長,一直延伸進若傾城的內心深處。
眼淚驟然湧出眼眶,若傾城抽泣著,「要平安回來。」
低頭癡癡一笑,弄痕沒有作答,忽然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夜色裡,彷彿從未來過。耳際的風呼嘯著,宛若遠方的呼喚,又似心中的吶喊,沒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