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改頭換面躲進了宮裡,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可是,無論你逃到哪,你都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哪怕只是低賤的妾室。」蘇城池陰冷寒笑。
不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蘇城池面色一斂,急忙退身離去。他已覓得芳蹤,帶不帶得走她已經不再重要。
「皇上,娘娘在這呢!」竇辭年一聲驚呼,隨即是焦灼而快速的腳步聲傳來。
月光下,慕容元策面色僵硬,整個人呈現一種瘋狂狀態。
「夕兒?」慕容元策忙不迭將地上的若傾城抱在懷裡,一探鼻息,所幸無礙。也算是鬆口氣,神色這才緩和下來。
「皇上,娘娘大概是醉了,所以稀里糊塗的走到此處。」竇辭年關慰道。
「你們都下去吧,朕想跟貴妃待一會。」慕容元策幽然開口,死死抱著若傾城不放鬆。
竇辭年愣了愣,「皇上,此處太黑,奴才怕……」
慕容元策睥了他一眼,竇辭年隨即施禮退下。領著一干人等,全部撤離。
懷中的女子在渾渾噩噩裡發出低低的嚶嚀,像極了很多年前那個精靈古怪的女子。若傾城的眉,始終糾結著,彷彿是他們之間永遠無法舒展的死結。
安靜的湖面,安靜的兩個人相擁而坐。一個渾然不覺,一個痛徹心扉。
若傾城一身酒氣,面色緋紅,柔弱無骨的靠在他懷裡,他的脖頸上,貼著她灼熱發燙的臉頰。此情此景,換了昔年的他們,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指尖穿過她散落的髮髻之中,低下頭嗅著她清香的髮絲,隱隱如蘭。撫著她嬌嫩的臉龐,慕容元策沒來由的平靜,坐在假山下,顧自擁著昏昏沉沉的若傾城。聲線顫抖,帶著濃濃的鼻音,「知道嗎,朕無時無刻不想看見你,無時無刻不在惦記你。朕拋下所有人,只想去雲藻宮看看你。當朕聽到寒雲說,你始終未歸,你可知朕的惶恐。朕好怕,好怕你像憶兒那樣,一去不回。到頭來,只能見到冰冷的屍體。」
嘴角咧開無溫的笑,慕容元策的淚落在若傾城的臉上,滾燙滾燙,連她的身子都為之抖了一下。
深吸一口氣,慕容元策吻著她的眉心,「以後,不要躲在朕看不見的地方。」
輕咳幾聲,若傾城終於從窒息的狀態裡緩轉過來,整個人依舊陷在酒意正濃的狀態。驀地,她狠狠推開慕容元策,搖搖晃晃的從他懷裡站起,指著慕容元策的鼻子大吼,「你是什麼人?放肆!放肆!竟敢碰我!不對!應該自稱本宮!嗝……你知不知道本宮是什麼人?本宮是當今皇上的貴妃!貴妃知道吧?貴妃就是娘娘……哈哈哈哈,本宮是娘娘!」
語罷,若傾城的身子一顫,脊背重重的撞在假山上,方才站穩。
「夕兒?」慕容元策痛徹心扉,「別鬧了,朕帶你回宮。」
「什麼夕兒?」若傾城狠狠撣開他的手,厲聲大喝,「什麼是朕?你是皇帝嗎?竟敢自稱為朕!你不知道,當今皇上……」她的神色突然變得淒涼淒涼,聲音也帶著哭腔,「當今皇上是我的丈夫,哈哈哈,我的丈夫!」
望著若傾城搖搖晃晃的身子,不斷的用手自指自己的神情,慕容元策忽然覺得自己很該死!真的該死!
「朕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你如此痛苦?」慕容元策痛不欲生,頃刻間淚如雨下。
「你哭了?」若傾城癡癡笑著,用冰冷的指尖沾了一滴他臉上的淚,「你怎麼哭了?你不快樂嗎?我很快樂!我的丈夫是至高無上的皇,他說一句話,就會有人死,他點點頭,就會有人生。」她哼哼的笑著,淚流滿面,「可是,心死了!能不能救得活?可是明明告訴自己就當自己死了,為什麼這裡還會疼?好疼好疼!就像刀子狠狠的宰割,痛到鮮血淋漓。」
她瘋似的指著自己的心口,狠狠落淚。
慕容元策驟然將她攬入懷中,任憑她肆意的反抗與掙扎,「朕知道是你!朕知道是你!朕一直都知道!從第一眼看到你,朕就知道,是朕的傾城回來了!可是朕不敢告訴你,朕怕你會再次消失,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的女人,難道朕會認不出來嗎?傾城!朕的傾城!是朕的傾城!是朕傷你太深,傷你太痛,所以朕縱容你的一切。哪怕你要朕的命,朕都願意。」
「我不是若傾城!我不是!我是獨孤辰夕!我是獨孤辰夕!」若傾城想過瘋子般抓扯慕容元策的衣領,「若傾城死了!她死了!那場火,好可怕!瑾若的身子慢慢倒下,我看到她的臉,被大火燒得漆黑漆黑,她看著我,好多話還沒來得及說……」
「夠了!」慕容元策嘶吼,「傾城,不要說了,不要再想了!都過去了都過去!」
若傾城笑得淚流滿面,「哈哈哈,過去?過去?嗝……瑾若死了,弄涼死了,憶兒也死了。我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誰都可以過去,唯獨我不可以。我過不去了……」羽睫止不住顫抖,若傾城的眸色開始渙散,清冷的月光洩在眼底,格外刺心。
慕容元策的手鬆了松,若傾城趁機跌跌撞撞的竄出他的懷抱,卻因腳下一軟,登時跌倒在地。下一刻,她笑得愈發淒冷,連身子都開始大幅度的顫抖。須臾,她的聲音漸漸減弱,直至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痛心的俯身,慕容元策將昏昏沉沉睡去的若傾城抱在懷裡,斂了神色卻難掩眼底的痛楚。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慕容元策低眉看一眼懷裡安然熟睡的女子,一杯酒將她的心裡秘密全部洩露殆盡。他為她疼,替她疼,可是一切都來得太遲。她所能承受的早已超出他的想像,她所能堅持的,早已寥寥無幾。
傾城,到底要怎樣,朕才能重新走進你的世界?朕好怕,好怕你會告訴朕,你已經不再愛朕。朕願意為你傾盡天下,求你,不要再告訴朕,你已經愛不動了。好不好?朕求你!
酒後吐真言,這才是真正的若傾城。一個有血有肉,一個又愛又恨,一個把什麼都藏在心底的可憐人。她好累,真的好累,累到無力,累到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