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弄痕陡然拿起那碗安神湯,神色凝滯,「安神湯裡不可或缺的便是、便是合歡!」手上一鬆,瓷碗砰然落地。弄痕忙伸手去探若傾城的脈搏,雙眸驟然瞪得斗大,「糟了,沒有脈搏!」
寂寥一慌,「不,傾城只是處於藥性發作的假死狀態。」
「告訴我,如何能救?」弄痕眉色一冷,她答應過弄涼,會保護若傾城一生一世。所以,無論怎樣她都不會看著若傾城死去。
「只有天山雪蓮能解其毒。可是……雪蓮何其稀有,一時半刻上哪裡去找?就算找到了,傾城已經陷入假死狀態,根本無法自行吞嚥服用啊!」寂寥絕望的抓緊若傾城冰冷無溫的手,整個人陷入瘋狂的自責與顫抖的無助。
「這世上,只有一人能辦到!」弄痕大步朝門外走去。
「你去哪?」
「春風殿!」
寂寥頓在那裡,不錯,如今只有慕容元策才能找到天山雪蓮救若傾城,因為他是皇帝,無所不能的皇帝!
慕容元策正欲起身去雲藻宮,與夕妃同進晚膳。豈料,竇辭年卻匆匆從外頭進來,施禮道,「皇上,弄痕姑娘求見。」
眉頭一蹙,心裡有些溫暖,莫不是夕妃派人來請他過去?雖然這樣想著,但慕容元策臉上沒有絲毫表露,只是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道,「讓她進來。」
端坐在案,慕容元策看著弄痕及不對勁的走進來,一下子跪在他的跟前,聲音都有些哽咽,「奴婢弄痕參見皇上,求皇上救救夕妃娘娘!」說著,竟然落下淚來。
慕容元策咻然起身,「發生何事?」
「娘娘中毒了,求皇上賜予天山雪蓮,救娘娘一命。否則,娘娘就會……」弄痕狠狠磕了個頭,「如今除了天山雪蓮,已經回天乏術。」
竇辭年低頭呢喃,「天山雪蓮?」不由的抬眼去看慕容元策焦急中透著猶豫的表情,頓了頓才上去道,「皇上,這天山雪蓮只有一朵,還是先帝送與先皇后,先皇后臨死前才轉贈於您作個念想的。奴才怕……」
「帶上天山雪蓮,起駕雲藻宮。」不由分說,慕容元策大步朝外走去。
弄痕一抹臉上的淚痕,冷冷跟在慕容元策身後。其實,如果慕容元策方才拒絕,她就會出手。挾天子以求解藥!不過,她沒有想到,慕容元策竟然會開口答應,連語氣都異常堅定。只是一瞬間,她對慕容元策的想法有些改觀。
在雲藻宮門前下了轎輦,慕容元策幾乎是用小跑的速度,三步並作兩步行至若傾城床前。只一眼床榻上生死一線的女子,他的心就跟著揪起來,生疼生疼,一直痛到了骨子裡。手一揮,江泰安隨即上前為若傾城診脈。
驀然,江泰安忽然誠惶誠恐的跪在慕容元策跟前,身子有些微顫,「皇上請節哀,夕妃娘娘歿了。」
「你說什麼?」慕容元策怒聲嘶吼。但無論是若傾城的呼吸、脈搏乃至心跳,悉數停止,就連原本溫暖的身體都接近冰冷。唯一不變的是,膚質依舊柔軟如生。一把將若傾城抱在懷裡,慕容元策頃刻間淚如雨下,「不!不可以死!沒有朕的允許,你怎麼可以死!怎麼可以!朕不准你死!朕不准!」
「她沒有死!」寂寥衝出人群,撲通跪在床前,神色慌張至極,「皇上,娘娘只是中毒太深,所以處於假死狀態,現在救她尚有一線生機。」
「如何救?」慕容元策一驚。
「只要喂娘娘服食天山雪蓮即可!」寂寥翹首企盼。
「荒謬,娘娘如今脈搏氣息全無,即便是假死,也絕難吞服天山雪蓮。何況雪蓮此物必得生鮮服食,需得在口中咀嚼才可發揮藥效。」江泰安理直氣壯。
所有人都緘口不語,所有人都在等皇帝的答案,所有人都暗自猜測夕妃的結局。
沉靜了很久的房間,終於聽見慕容元策冰冷無溫的聲音,「把雪蓮給朕!你們都出去!」
「皇上三思!」竇辭年一下子跪在地上,整個人慌亂無比。
「滾!」慕容元策低吼。
弄痕沒有說話,一直都沒有。靜靜的隨著眾人退出去,寂寥還想說點什麼,卻被弄痕一把按住手腕。迎上弄痕搖頭而輕歎的神情,寂寥的心顫了顫,眸色瞬間暗淡無光,彷彿失去了畢生最重要的東西。
垂著眼簾,寂寥黯然神傷,失魂落魄的站在迴廊裡,一動不動,好似泥塑木雕。
房間裡靜的嚇人,慕容元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那一刻,他如此渴望聽見她的聲音,哪怕只是低柔的呼喚,亦是滿足。
略帶粗糙的指尖輕輕摩挲著若傾城姣好的面頰,慕容元策笑得讓人心顫,笑得令人心酸。冰冷的溫度,找不到活著的氣息,慕容元策陡然覺得心痛得無以復加,堅毅如他,冷漠如他,此刻卻掉下無聲的淚。
「莫怕,朕不會教你死的。絕對不會。」慕容元策打開手中的錦盒匣子,朦朧青煙幽然騰起,一朵潔白的雪蓮靜靜的在盒子裡綻放華光。手心一捏,雪蓮在掌心被揉搓成一團,全部塞進了慕容元策的嘴裡。
細緻嚼著飽滿的花瓣,清涼的汁液在嘴裡流淌,慕容元策低頭吻上她冰冷的唇,以舌尖挑開她的薄唇貝齒。雪蓮的汁液悄無聲息的滑入若傾城的喉間,一點一滴的沒入她的身體,帶著他的氣息,與她的性命融為一體。
灼熱的淚滴落她的臉頰,他深情忘我的吻著逐漸回溫的女子,彷彿要將自己刻入她的生命,刻入她的靈魂深處。體內開始躁動,彷彿有螞蟻在噬咬他的心肺,血液不斷沸騰,他知道,自己中毒了!
可是,他無悔!永世無悔!
視線中,模糊的容臉,緩緩揚起的睫羽,終於,他又能看到璀璨明眸。
若傾城睜開眼,卻只看見慕容元策癡迷恍惚的眼睛,如狼似夜的眸子,此刻正逐漸渙散成滿天星辰。他的唇,緊緊貼著她的嘴,一股清涼的汁液一點點滑入喉間,她忽然明白了什麼。原是他,賦予了她重生的機會。
鬆開她的唇,慕容元策笑得清冽,帶著刺骨的灰暗,「真好,又能看見你的目光,落在朕的身上。朕,值得……」
還來不及驚叫,慕容元策的頭驟然沉沉垂下,就搭在她的枕邊,貼在她的胸口。心,忘了跳動,一瞬間,她淚如雨下。乾澀的唇無力的張了張,熟悉的名字卡在喉間,硬是吐不出來。只能用顫抖的胳膊,死死抱住倒臥在她身上的男人,化作無聲的吶喊奔騰於胸腔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