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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夕貴人 文 / 草齋

    慕容元策俯身,輕柔的將她攔腰抱在懷裡,眸色微寒,「朕說過,朕要的,從沒有得不到的。獨孤辰夕,包括你。」一步一頓走向軟榻,慕容元策的臉上仍是清清冷冷,不著絲毫表**彩。

    清晨的光帶著略略刺眼的疼,進入若傾城的眼簾。腦子嗡嗡作響,記憶竟然出現了空白。她記得自己與慕容元策說著話,突然眼前一黑,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沒有一絲記憶。唯一被認知的現實是,此刻她不著寸縷的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四處瀰漫著行房過後的腥氣以及渾身上下徹骨的酸痛。

    驟然起身,若傾城忙不迭拉住被子一角蔽體。羽睫止不住顫抖,連呼吸都變得格外急促,「這是……這是怎麼回事?我……」

    寒雲領著春風殿的婢女進來,端著一套寶石藍的錦衣華服。那一刻,若傾城險些喊出聲來。她知道,慕容元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她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自己並不願侍奉御駕之前,他卻用這種方法留她在身旁,一如往昔般深深禁錮。

    做了皇帝的女人,死生不離宮闈,不離皇帝身旁。這是命中注定,也是在劫難逃。

    若傾城的眼淚忽然掉下來,筆直墜落,無聲無息。

    「姑娘該高興,皇上剛走,卻留了一道旨意給您。」寒雲端著服飾緩步走到床榻旁邊,「皇上已經封了您為夕貴人,賜甘露宮。」

    貴人?甘露宮?

    腦海裡隨即想起安璧姣好的面容,焚成灰的絕望。抬眼間,若傾城淚流滿面。眸子重重閉起,此刻心痛如絞。

    皇宮裡的每個不經意,都會觸碰到她內心深處的傷痕,一刀刀剜著她的世界,鮮血淋漓。甘露宮,那是安璧曾經身為貴人時居住的地方,如今卻成了若傾城躲不開的牢籠。

    瑾若若你泉下有知,是否會恨我,恨我不該回來?

    你用自己的命換我一世逍遙,我卻自投羅網,作繭自縛。

    一朝聖諭,獨孤辰夕尊為貴人,賜居甘露宮。一時間,舉宮皆知。多少舞姬羨紅了眼,多少宮妃狠毒了心。只有弄痕始終站在若傾城身後,一語不發,靜靜的陪著若傾城哀傷。

    站在甘露宮的園子裡,若傾城百感交集,痛徹心扉。當日的安璧原本可以安然度日,卻因她萬劫不復。青青梨樹,落盡了春日裡的似雪白花,而今鬱鬱蔥蔥,枝葉隨風搖曳甚是自在。

    「你還好嗎?」弄痕忍不住,輕歎一聲。

    「我很好。」若傾城抬眼望著湛藍色的天空,「既然是自己選擇的回宮之路,我必得一直走下去。天意難違,我無話可說。」

    「其實,若你此刻想要脫身,我……」

    「如何脫身?怎容脫身?上了鎖的鐐銬,想要打開,談何容易。」

    「那你有何打算?」

    「既然上天要我重新來過,我必東山崛起。這次我絕不再任人踐踏,欠我的傷我的,我不會再心慈手軟,必要一一討回。」若傾城想起昨夜的蘇流雲的踐踏,慕容元策的羞辱,恨從心生。

    弄痕抬眼看她,心底顫了顫,「若弄涼地下有知,定會為你的重生而高興。」

    若傾城的眼眶忽然濕潤,不點而朱的唇止不住抖動一下,「若我早日堅強,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人為我而死。」

    聞言,弄痕不再說話。好在若傾城及時將她調到了甘露宮,這才免去了弄痕缺席獻舞的懲罰。若傾城是新寵,是夕貴人,自然不會有人違抗她的意思。

    「陪我去看看瑾若吧。」若傾城幽然開口,舉步走向門外。

    楊柳依依輕垂,荷葉尖尖露角。不知葉上蜻蜓,何時才與春歸。

    站在禁閉的梅林之外,若傾城心如刀割。裡面埋著燒成焦炭的安璧,還有她的兒子慕容長憶,這輩子欠他們的,若傾城自知傾世難還。遠遠望著密不透風的林子,曾經這裡是若紂賦予她的快樂之源,而今卻是她的痛苦所在。

    當真世事無常,她的父皇業已身化白骨,而她還在這裡苦苦堅持,苟延殘喘,「瑾若,我來看你了。你跟憶兒,可都安好嗎?很抱歉,我還是回來了,卻負了你的一片苦心,赴死之義。」

    「走吧,沒有皇上的旨意,這裡是不許人進去的。」弄痕不忍見若傾城繼續觸景傷情。

    「他想給我死後的尊嚴,可是,有用嗎?如果有用,為何我還會覺得難過,還會覺得心有恨意?世人說,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弄痕,你信嗎?」

    「我不信。」

    「我也不信。」若傾城淚眼迷離,「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躺在裡面,跟我的孩子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

    弄痕的唇顫了顫,「切莫胡說。」

    抹去眼角的淚痕,若傾城深吸一口氣,緩步走開。此處不宜久留,否則傳到慕容元策的耳裡,定會起疑。

    「昨夜可曾查到什麼?」若傾城壓低聲音,邊走邊問。

    「沒有。」弄痕搖頭。

    眉色頓了頓,若傾城望著御花園裡一池靜水,幽然凝眸,「當真無跡可查嗎?」

    「我們來的太晚,什麼痕跡都沒了,要重新查起怕是不易。」弄痕素來不會說謊。

    「看樣子,只有一個人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誰?」

    「貴妃身旁的貼身侍婢,瑞香。」若傾城的眼睛陡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的心頭一緊,視線死死落在那人的身上。

    弄痕卻未察覺,依舊顧自說著,「瑞香如今還守著徽雨宮,要找她並不難。只不過……」

    若傾城大步上前,媚然輕笑,淺淺施禮,「臣妾參見賢妃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花未眠長袖一揮,鄙夷的將若傾城上下打量得透徹,自鼻間冷哼一聲,「你就是皇上新封的夕貴人,果真是有幾分姿色。」

    「臣妾蒲柳之姿,不敢承賢妃娘娘謬讚。」若傾城假意溫婉。心底暗笑,花未眠還是一貫的傲慢囂張,上次有孕,不也是這樣嗎?看她的肚子大抵有四個月光景了,正是胎氣穩固的時候。不過她上次傷重流產,這一胎會怎樣,倒也不敢說了。

    「你可知那甘露宮是曾經的安貴人所居,安貴人悖逆皇上,最後落得個身葬火海的下場。夕貴人初次侍駕,這樣的前車之鑒,可要戒之慎之啊!」花未眠不忘給若傾城一個下馬威,什麼恐嚇訓斥全部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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